一首人生之歌

別 人 之 歌

陳松葉

除了你自己

世上所有的人

都是你的別人

你生活在別人的世界

自己是孤獨的樹

別人是森林

聽說你想認識別人

別人也想和你相認

也許等候了多少個世紀

又仿佛相約在某一個黃昏

歷史就是等候和相約

希望和失望總能夠相認

認識別人要用心去說話

不能只靠那兩片嘴唇

聽說你想愛別人

別人也在深深地愛你

你幾乎沒有選擇

就有了你的母親和父親

他們在別人的海洋里

是你駛向人生的港灣

也許這港灣會衰老

但船舶永遠年輕

聽說你在戀愛

初戀時就一往情深

第一次在別人之中選擇

作你的伴侶和知音

聽說你有才干

榮譽高過了別人

你不能讓榮譽長出荊棘來

榮譽是風，屬于所有的風帆

誰不是自己

誰又不是別人

別人就是生活

別人就是人生

你不能自己春光明媚

別人卻是雨雪紛紛

你不能借別人的思想

更不能向別人出賣傷痕

你最可口的飯菜

是在別人的宴席上吃的

你最歡樂的時刻

是占用了別人的時辰

你最難忘的事情

發生在別人之中

你最艱難的時候

你可以指望別人

你年輕，別人不會衰老

你成熟，別人不會稚嫩

切不可踩在別人的肩上

或站在碑石上向世界發布命令

更不能跪在別人的面前

用靈魂去交換一點點殘羹

是的，別人之中有小丑和惡棍

但遲早會在人海里翻沉

早上，向別人去問個好

晚上，給別人寫一封書信

活著，讓別人生活更好

死了，讓別人不去憎恨

如同未經森林的許可

你樹上的葉子不能擅自凋零

別人是一面飄揚的旗幟

你應是那最堅實的纖維一根

除了你自己

世上所有的人

都是你的別人

你永遠不會離開他們

從你兒時的搖籃

到你死去的新墳

一讀到這首詩，我就立即愛不釋手了。平實、自然、清新，雅俗兼具。俗而朗朗上口，如親朋密友促膝暢談；雅而字句叮當，如伯牙子期高山流水。

作者借“別人之歌”，卻原來是要書“人生之歌”！

此詩的構思特點，在于從“自己”同“別人”的關系入手抒發胸臆。全詩共九節，寫的都是相互關系問題。這些關系，是運用比喻、借代、比擬等修辭手法生動形象地描繪出來的。“自己”同“別人”，“自己是孤獨的樹/別人是森林”。對“別人”，“要用心去說話/不能只靠那兩片嘴唇”。“別人”是“海洋”，父母“是你駛向人生的港灣”，而你自己則是海洋中港灣里的“船舶”。對愛情，“第一次在別人之中選擇”，“初戀時就一往情深”。對榮譽，不能讓它“長出荊棘來/榮譽是風，屬于所有的風帆”（屬于所有的奮進而有為者）。對是非，“你不能借別人的思想”，“更不能跪在別人的面前/用靈魂去交換一點點殘羹”。對不幸，“不能向別人出賣傷痕”。總之，“切不可踩在別人的肩上/或站在碑石上向世界發布命令”，“別人是一面飄揚的旗幟/你應是那最堅實的纖維一根”！

這就是“自己”同“別人”的一些關系，以及“自己”應有的態度。

“自己”同“別人”的相互關系，詩人也多處直接說出，明白相告：“你最難忘的事情/發生在別人之中/你最艱難的時候/你可以指望別人”，“除了你自己/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別人/你永遠不會離開他們”。

不論是形象地表述，還是直接地表白，“自己”同“別人”的相互關系已是十分清楚了，可以深深留在讀者的記憶中了。

在這層“關系”的背后，詩人所要謳歌的是：“活著，讓別人生活更好/死了，讓別人不去憎恨”。這就是本詩主旨之所在。

如此說來，這首《別人之歌》，無異于是“自己之歌”。“自己”加“別人”就是社會，就是人生。詩的第五節業已明言：“誰不是自己/誰又不是別人/別人就是生活/別人就是人生”。我們說《別人之歌》就是“人生之歌”，想來大概不至于錯吧。

有人說，沒有生活的詩就像沒有枝葉的枯樹干；沒有理想的詩就像沒有米的花生殼。前一個是死的，后一個是空的。這話很有道理。《別人之歌》所抒發的情意是真實感人的。詩中的意象有生活的影子，惟其真切，方才動人。同時，字里行間，奔涌著詩人的激情。一節一節，一層一層，多角度、多側面地描述種種關系，多層次、多呼應地暗示主題。生活的激情來自崇高的理想。詩人對人生的謳歌，對“自己”的勸勉，正是這理想的表露。

全詩以理想與激情為“主旋律”，語言有明快的節奏，意象有平實的光彩。雖無動人心脾、催人淚下的力量，然而卻也給人以思考和啟迪。

［江西省樟樹市清江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