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頭 塤
直到后來,方才知道哇嗚有另外一個名字——塤。小時候,我們就用它吹出過調子來,我們都叫它哇嗚,那是鄉村所有兒童們最簡單易得的樂器。我們不用花一分錢購買,只需在河邊挖一團膠泥即可。我們常常將膠泥弄成面團狀,然后開始捏制,以牛頭的形狀為主。那是非常簡單的工藝,雖然不及現在機器制作出來的漂亮,但聲音并不弱。我們將孔掏好以后,就開始像小老鼠一樣偷點油出來,然后用麻匹蘸著往上面抹。之所以用麻匹蘸抹,是因為油貴,其他東西是要吃油的。之后便放在陰涼下陰干。不抹油,風吹日曬的就會裂開口子來。村子里有燒磚的,我們不會放到磚窯里去燒,因為那樣燒出來的就成了磚頭。紅火燒成的磚結構松疏,甚至會有走氣沖開的小孔,吹出來的音質就有破碎之感,不如那膠泥吹出來的渾厚圓潤。因其材質易得而做法單純,在寧夏的西海固一帶,見到哇嗚這種被稱為塤的回族民間樂器是極其平常的,普及性也很強。
據史書記載:“塤,古代一種用陶土燒制的吹奏樂器。大如鵝蛋,形如秤錘,上尖下平中空,頂上一孔為吹口,前面四孔,后面三孔。”如今店鋪里出售的哇嗚大都是牛頭形狀,勾勒、鑲嵌本民族藝術圖案、線條,雕刻阿拉伯文書法等,民族文化特征更加鮮明。音域在五度以內,能吹奏一些簡單、緩慢的曲調,如民間謠曲《北風吹》《小白菜》和回族民間小調,還能用它發出鳥兒的叫聲。在農村,有的回族青年約會時,男的在女方家附近先吹牛頭塤,女的彈口弦向他表示呼應,兩個人就出去相會。
回族把擅長于演奏的演奏家稱為把勢。為了將牛頭塤搬上舞臺,寧夏有位把勢在民間牛頭塤的基礎上,研制出了一種上圓下尖,上寬下窄,吹口為圓錐形的牛頭塤。這種牛頭塤由原來的五個音孔增加到十二個音孔。這樣就可吹出五度音,加上音孔的十一度音,可演奏和獨奏古今中外的一般樂曲。現在已經被搬上了舞臺,深受廣大回族人民的喜愛。
“咪咪兒”是用無名指粗細的竹管自制而成的樂器,有六個音孔,與笛子和簫十分相似,在吹口處置有用嫩樹皮制成的發音器,利用薄膜震動發音的原理吹出聲音,靠六個音孔的音階,加一個自身音階,共七個音階奏出曲子旋律。咪咪兒也有單管、雙管之分,用來吹奏或伴奏花兒是極其美妙的。尤其《花兒與少年》或者《綠韭菜》用咪咪兒吹出來,別有一番情趣。
如果說咪咪兒是少年的最愛,那么口弦則是回族姑娘的最愛。口弦俗稱口琴子或口銜子, 多以黃銅、紅銅或白銀制成,恰如一枚婦女頭上精美的發卡。口弦發聲憑借的是中間那片十分細薄的銅片。吹奏時將口弦橫吻口中,以舌尖或手指輕輕撥動發音簧片,同時以口形的變化、呼吸氣量的大小來調節掌握音程及音量。口弦大小不一,一般
有兩種:一種是鐵制的,一種是竹制的。鐵口弦在其他民族當中也有,竹口弦在回族姑娘中較多。黃昏時分,夜幕降臨,姑娘們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吹奏起動人的口弦,借以散心消遣,或寄托對親人的思念,抒發她們深埋心底的復雜感情。
在回族民間有許多傳說,六盤山地區有一個關于口弦的凄婉傳說。說是很久以前,有一個財主看上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回族姑娘,可這位姑娘已經有了心上人,而且定了親。財主強迫姑娘與他結婚,姑娘寧死不從,狠心的財主就挖掉了姑娘的雙眼,并把她變成了啞巴。心靈手巧的姑娘做了個口弦,向眾青年和鄉親們控訴財主的罪惡。后來姑娘們為了紀念她,人人都做了個口弦。
唐太宗李世民踏上寧夏大地,吟出了“胡塵清玉塞,羌笛韻金鉦”的詩句;唐代詩人李益踏上寧夏大地,寫下了“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的詩句;明朝詩人馮琦在《聞寧夏邊報二首》中寫道:“欲問盈庭議,惟當決勝才。愿呼驃騎將,早破赫連臺。四野胡笳合,孤城羌笛哀。夜深驚起坐,曾否驛書來。”翻閱產生于寧夏的邊塞詩,羌笛、蘆管這些樂器頻繁出現,由此可以看出,羌笛、蘆管這些樂器是當時寧夏區域內流行的主要器樂。
“哇嗚唱,莊稼長,咪咪吹,牛羊壯。”這是流行在西海固地區的一句諺語。哇嗚、咪咪是流行在西海固地區的民間樂器。二十世紀,我國文史學家考證出寧夏哇嗚、咪咪、口弦分別是漢唐以來在寧夏流傳的古樂器塤、羌笛、蘆管、簧的流變和遺存,寧夏回族在長期的文化創造和實踐中,傳承了寧夏古代地域原生態樂器、西北邊塞樂器,演變為被本地回族群眾稱為哇嗚、咪咪、口弦的民間樂器。這些民間樂器經過漫長歲月的發展傳承,已經形成了較為熟練的演奏技藝、制作工藝和彈唱藝術。
寧夏回族樂器及其民俗有很高的保護價值。目前,頭戴蓋頭、手彈口弦的回族婦女已被公認為寧夏回族的形象大使。而寧夏回族樂器已發展為較豐富的種類,僅咪咪就有單管、雙管等八種類型。另外,羊頭弦子、轉鼓等亟待認定保護。但是由于寧夏回族器樂生存的土壤正在迅速消失,器樂傳承遇到了危機,老一輩藝人紛紛改行,許多年輕人已不知口弦、咪咪、哇嗚為何物了。
打梭
如今,走進大商場,琳瑯滿目的兒童玩具可謂商場的一道風景。每當瀏覽那些精妙絕倫的玩具時,我常常會有一種莫名的傷感,也許是因為已經過了玩玩具年齡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它們勾起了留在我腦海深處珍貴的童年記憶吧。
回思過往的歲月,雖然沒有更多更氣派的玩具供我們玩耍嬉戲,然而屬于我們那個年代的游戲種類同樣是豐富多彩的。最常見的有捉迷藏、丟手絹、老鷹捉小雞、過家家,還有跑圈、滾鐵環,還有最具寧夏特色的游戲——打梭。
冬日的鄉野,大地沉眠,萬物蕭疏。黃昏時分,村子里大片大片寬闊的麥場閑了下來,就成了我們游戲的上好場所。打梭是我們最喜歡玩的游戲之一。這是一種集體游戲,需要兩人以上或更多的人一起玩,人越多越有趣,競爭越激烈,打梭的場面也就越是驚心動魄。
打梭所用的工具非常簡單易得,只需要梭和木棍。梭是用一根一拃長、雞蛋粗細的木棍,削尖兩頭而成。打梭用的木棍長約半米,搟面杖粗細,沒有什么標準,只要結實、表面光滑,抓起來順手就好。
打梭人數可多可少,沒有具體規定,只要將參與游戲的伙伴平均分成兩隊,自由組合即可。然后,雙方各派一個代表猜拳決定
先后,勝的一方先打,稱做攻方,另一方即為守方。第一步是布陣。在地上畫一個圓圈,稱為地庫,然后在離地庫五米以外畫一條線作為界線。守方隊員手執木棍,把守畫的圓圏;攻方手握梭站在界線外。游戲剛開始,兩軍對陣,高度警惕。第二步是進攻與反攻。攻方盡量將手里的梭往地庫里扔,當木梭扔出后,守方則用木棍橫掃,盡可能將梭擊出。梭是整個游戲的核心,比賽雙方隊員必須始終將視線鎖定在梭上。這時最忌諱的是思想拋錨,注意力不集中。第三步是決定勝負。被擊中的梭飛向遠處,攻方的其他成員追逐著去接,為能接住梭,隊員們會想盡辦法,或用遮陽帽或脫下衣服攤開捧在手里去接。木梭在落地前被接住的,接梭者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攻擊界線。回跑時,必須邊跑邊口中吆喝,一口氣不能中斷,將梭送到攻擊隊員手中,否則就算輸了一梭。相反,如果攻方擲出去的梭守方沒有擊中,或者沒有橫掃出來,木梭被投入地庫內,就算攻方贏,守方便輸了一梭。如此反復比賽,直到最后按得分論全局輸贏。一梭,一梭,多少梭為一場,沒有具體規定,也不論時間長短,只論我們的時間和興致。比賽的高潮在最后一個環節,被稱之為“號梭”,那才是游戲最盡興的時刻。贏了的一方將梭用盡全身力氣擊打出去,越遠越好;輸了的一方隊員接住梭或者撿到梭又用盡全身力氣往回跑,邊跑邊“噢——”地吆喝,不能斷氣,倘若斷了氣,即為失敗,重來。至地庫跟前在地上畫十字,以所畫十字的多少確定這場游戲的勝利者。那響徹云霄的吆喝,極具震撼力,常常是劃破了鄉村迷人的黃昏。
打梭是游戲,但更像是一場體育比賽,其張狂、野性不僅使參賽的運動員熱情高漲,更給加油助威的觀眾帶來無窮快感,也是兒童們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鄉野的孩子們在打梭的追趕吆喝中享受著瘋狂與熱鬧,其樂無窮;有時一些成年人遇到打梭的熱烈場景,也會興致勃勃參與其中。
年華已逝,青春不再,打梭這種漸行漸遠的童年游戲,早已被人們淡忘,那種淳樸已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高科技玩具,遙控汽車、奧特曼系列以及五花八門的網絡游戲。像打梭這樣體現合作意識的集體游戲,如今已被高科技玩具取代。
任何一種游戲都可以從人們的生活場景中尋找到其產生的根由。打梭是寧夏南部山區放牛娃們集于山野搭伙玩耍時所創造的,在漫長的歲月里經過發展傳承,形成了一種簡單易行卻又風格獨特、趣味橫生的游戲。
據《寧夏體育志》記載:“一個打梭兒能手,在臨近幾個村子里人人皆知,成為青年人心中的偶像。據說清朝就有打梭兒這項活動,至少有一百年的歷史了。”
民間有歌謠這樣唱:
小小木梭飛銀線,
你追我趕土塵暄。
一棍打在千丈外,
跟頭流星跌得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