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土生土長在中所壩十七年,我卻沒有細細體味過中所壩子的春夏秋冬;沒有體味過這古南方絲綢之路上的古鎮。只知道兒時的家在那里,那里有為了我們的成長而勞累過度早年英逝的父親,如今布滿皺紋、時時掛滿期盼的母親,以及流淌著親情友情的父老鄉親。參加工作后,中所壩只是一個夢,一個童年的夢,夢里有姐姐甜甜的微笑,有母親甜蜜的吻。
因為母親在那,也因為燕子飛來了春天。我和我兒子踏上了回中所壩的路。剛下車,我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一片黃色,而且是鮮亮濕潤的檸檬黃。這黃色像一張巨大的毯子,輕輕的鋪在寬闊的中所壩子,在黛綠的群山,這贊色的毯子如一鮮亮的裙邊。平時連綿不斷、巍峨的群山在她的擁抱下,也顯得渺小。我的心一下洶涌澎湃起來,我迫不及待地走進那誘人的油菜地里。我的兒子也蹦蹦跳跳地跟在我的后面。田壟已經被油菜花也掩藏了,只是隱隱可見。大部分花已經全部綻放,還有一些含苞欲放,一些還沒有打開它那荷包似的花蕾,油菜花是大株分小株,小株上又分很多開花的小株,從根部分出一窩,向上就難分了,它們密密匝匝的,微風吹來,你撞我,我撞你,都想展示自己的婀娜美姿,都想爭搶暖融融的春光,都想爭搶春風的溫柔。我俯下身子,瞇著眼睛深深的吸一口,那種濃郁的香味沁人心脾,不知什么時候我的身邊已飛來了許多的蜜蜂,它們比我貪婪,要在那菜花上徜徉,爾后如癡如醉的瀟灑而去;小燕子偶爾也從我眼前飛過,還拋下幾聲唧唧,好像在歡迎我。不知怎的,我的衣褲上沾滿了細膩的花粉,但我沒有將它們擦去,我想沾上春的問候。我挺直腰板看看遠處,那金黃的田野中熟悉的農家小院跳入我的眼簾,矮矮的泥圍墻把一戶一戶的分開,幾戶人家又集中在一起,那土黃色的房子,有的只有一層樓,大多是兩層,也有中所壩子獨具特色的泥雕樓——四到六樓高。它們錯落有致的鑲嵌在那寬闊的田野,在春天,和油菜花組成金黃輕快的水彩畫。
中所壩子的春還因那兩條從她身邊繞過的河而美麗。一條是發源于小相嶺的越西河,另一條是水觀音河。越西河隨季節漲落,也隨季節清澈和渾濁,寒冬到暖春都是清澈潔凈,到了夏季漲水則洶涌渾濁;而水觀音河則一年四季清可見底、冬暖夏涼。幾千年來,她清涼了無數南方絲綢路上的馬幫和疲憊的旅人。他們像一條美麗的紗巾系在中所壩子上,又像兩顆中所壩子的透亮的眼睛。我坐在越西河邊,看那不知多少年的古柳,她那古老蒼勁的樹干上批撒嫩綠的枝條,在微風中輕輕的搖擺,遠遠望去,如剛從越兩河中出來的沐浴女。河中翠綠的水草隨河水流動,那可愛的小魚和河蝦在她的懷里穿來穿去。
不知什么時候,天邊掛上了晚霞,天空變紅了,照在深綠的群山上,照在油菜花地毯上。整個世界都成了金黃的了。
踩著這黃昏的余輝我又踏上了回城的路,一路上鋼筋混泥土堆砌的高樓大廈又掩去了我那香格里拉般的中所壩子。但我的思緒還在油菜花上盤旋:油菜是用菜籽來榨油的一種蔬菜,而這油就是我們千家萬戶炒鍋里翻滾的清油。小時候,由于計劃經濟,每個鄉里規劃一部分土地種油菜,都是自給自足,因而面積小,所以油菜花綻放的時候,中所壩子上只是點綴著東一塊西一塊,參差不齊的黃色,如今農民掌握了科學種植的方法,產量高,經濟見效塊,加之市場活躍,因此季節一到,種植面積很自然的增大,以至整個中所壩子都是金燦燦的油菜。
油菜寬大的葉子已經被燦爛的油菜花遮住了,但它還是像一雙雙農民的手,那一株株莖桿上伸出的油菜花瓣如同一個個音符,組成了春天的狂想曲,組成了中所壩子上綻放農民笑臉的豐收之歌,在我的心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