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蒲松齡農村教育普及思想

摘要：蒲松齡出生于農村，成長于農村，一輩子沒離開過農村。他充分了解農民的思想，廣泛反映農民生活，有強烈的為農民創作的意識。本文從蒲松齡的農民情結談起，通過著書賦詩、譜寫俚曲，揭示蒲松齡重視教育在改善百姓生活方面的重要性。蒲松齡的農村教育普及思想反映了他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關鍵詞：蒲松齡；農村教育；普及；農民情結；抗爭精神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712(2011)02－0018－10

中國歷來是一個農業大國，歷朝歷代都無一例外的重視農業。中國古代的作家或出身于農民，或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文化傳統影響，不可能不關注農業、農村、農民問題，他們與農民的生活自然而然的有各種各樣的聯系。蒲松齡便是一例：出生于農村，成長于農村，一輩子沒離開過農村，他充分了解農民的思想，廣泛反映農民的生活，有強烈的為農民創作的意識。本文從蒲松齡的農民情結談起，通過著書賦詩、譜寫俚曲，揭示蒲松齡重視教育在改善百姓生活方面的重要性。蒲松齡的思想情懷及其作品都體現了強烈的農民情結和價值觀，他的農村教育普及思想反映了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一、人民性——蒲松齡農民情結的基調

《聊齋志異》由近五百短篇構成，其中寫到農民的有四十余篇。作為批判科舉、滿含“孤憤”的《聊齋志異》為何會有這么多描寫農民的優秀篇章?筆者認為，蒲松齡幾乎一生都在農村從事教育實踐活動，面向農民、農村和農業普及相關教育，一切都緣于他內心濃濃的農民情結。這種農民情結與蒲松齡自幼接受儒家思想和自身成長經歷密切相關。

蒲松齡是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下成長的。蒲松齡出生于封建知識分子家庭，祖上幾代科甲相繼，高、曾、祖都是讀書人，其父蒲槃也是個“少肯研讀，文效陶鄧，器識超遠，淹博經史”的封建儒生。成長于這樣的家庭環境，且自幼親受父親言傳身教的蒲松齡，其思想上必然打上儒家思想的烙印，具有普通知識分子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儒家的仁政學說、善惡觀促使蒲松齡時刻關注著底層勞動人民的生產生活狀況。儒家“仁政”學說的基礎是制民之產，讓老百姓有生活上的基本保障。而善惡觀中的人民性則是蒲松齡農民情結最直接的思想來源，這種人民性的基調又多源于孟子庶民觀中的進步性。孟子從戰國時期的現實中認識到，庶民在政治、軍事中發揮著極大的作用，明確地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觀點，并圍繞著解決庶民生活問題，提出了一系列有進步性的主張。如：孟子提出“制民之產”理論，主張給庶民以“恒產”；主張縮減稅賦，減輕對庶民的剝削；反對不義之戰，主張為庶民創造安定的生活環境等。蒲松齡在清代社會生活中所形成的善惡觀念，在對待百姓問題上所持的態度和所表現的思想，與孟子的庶民觀是緊密聯系、一脈相承。可以說蒲松齡善惡觀中的人民性，源自于孟子的庶民觀而又高出于孟子的庶民觀。具體來講，蒲松齡同情百姓疾苦，主張減輕百姓負擔，反對鎮壓農民起義的戰爭，盡管沒有超出儒家思想的范疇，最終目的還是希望統治者建立“仁政”，但在客觀上對當時和后世都起了積極的影響作用。因此，蒲松齡的善惡觀具有明顯的歷史進步性，是其農民情結的理論基礎。

蒲松齡自身成長環境又進一步鞏固了人民性在其內心的地位，更加強化了這種農民情結。蒲松齡出生于農村，成長于農村，除了到江蘇寶應縣給孫蕙做了一年幕賓之外，幾乎都是生活在農村以“舌耕渡日”。除了讀書人，農民是他最熟悉的人群。蒲松齡雖然出身在破落的地主家庭，但到他成家之時，家境衰落，兄弟分家，蒲松齡只分得“農場老屋三間，曠無四壁，小樹叢叢，蓬蒿滿之。”“松齡歲歲游學。劉氏蓷荊榛，覓傭作堵，假伯兄一白板扉，大如掌，聊分外內”，飽嘗了農家的辛酸。正如他在《示弟》中所形容的：“六月不雨農人憂，驕花健草盡白頭。……爾兄一女三男兒，大者爭食小叫饑。筆耘舌耨易斗粟，兇年行藏安可知?伯兄衣不具，仲兄飯不足；躊躇兄弟間，傾覆何能顧?吾家家道之落寞，如登危山懸高索：手不敢移，足不敢礄，稍有不矜持，下隕無底壑。”這樣的生活境況，使他在思想上與農民就相通了，與農民的愛憎就相近了。蒲松齡一生追求人仕，然而終生不第卻使他永滯農村，貧困的生活又使他貼近農民，農村的生活經歷使他一生與農民同呼吸、共命運。蒲松齡的農民情結自然是難免的。

二、“化民成俗，其必有學”——重視教育在百姓生活中的作用

蒲松齡的農民情結決定了他對農民的態度，他不僅接近農民，了解農民，同情農民，與農民的感情是聲氣相通的，而且對農民日常生活生產的人情事理感受也很深。所以，蒲松齡從農民生活生產實際出發，重視農村教育普及在百姓生活中不可忽視的社會意義。

蒲松齡農村教育普及思想屬于儒家思想體系，他從儒家的仁政學說出發，闡明教育活動在百姓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孔子提出為政以德，寬厚待民，施以恩惠，有利于爭取民心的政治方略和統治措施。因此，讓老百姓過上有基本保障的生活是歷朝歷代政治穩定的基石。《學記》開篇就講“化民成俗，其必有學”和“建國君民，教育為先”，揭示了教育的重要性。蒲松齡在《(古香書屋存草)序》中也肯定了教育在安定社會秩序中不可替代的作用：“安仁做宰，一縣桃李；蘇子為官，滿堤楊柳；自古文人，多為良吏，可以知弦歌之化，非文學者不能致也”。因此，蒲松齡非常重視教育活動在國民生活中的作用，“古人之所以為學，蓋如此哉!……圣人有以知其必不能也，遂慨然操智慧劍，起而破混沌氏于茫蕩之野；不已而將之車服祠廟以導其前，不已而懸之刀鋸斧鉞以迫其后，又不已而加之烊銅熱鐵、湯鑊油鼎以惕其夢寐。豈好為是喋喋哉?圣人固有所大不得已也。”“讀禮者知愛，讀律者知敬，其有裨于風化非淺矣”。

(一)反對封建婚姻，歌頌純真愛情

蒲松齡在《(婚嫁全書)序》中說：“最不可解者為周堂，不論節候交否，但以為逢若吉，逢若兇，此何理也?今必欲集其書，勿乃為荒唐者愚乎?而不然也。我輩俗中人，舉世奉為金科，而我獨自行胸臆，既有違眾之嫌，且子女婚嫁，即無所疑忌，而姻家公母，必齦齦以為不可，遂不得不設酒封金，轉求術士。故不如廣集諸書，匯其大成，使人無指摘之病，即明知其妄，而用以除疑，亦甚便也。”蒲松齡通過編纂婚嫁一類的普及讀物他改變了農村婚姻世風，熱情歌頌了青年男女純真的愛情和爭取自由幸福的生活，突出地肯定了男女自由相愛的權利，尤其贊賞矢死不二、魂魄相從的情癡。這突出地反映在《聊齋志異》的諸多篇目中，如《聶小倩》、《嬰寧》、《青鳳》、《小謝》等。這是對傳統世俗觀念的挑戰，是對三從四德禮教規范的挑戰，有特殊的反封建的意義。《孟子·滕文公下》說：“丈夫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為封建禮教所不允，為傳統社會所不齒的“不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相窺，逾墻相從”，在蒲松齡這里得到了充分肯定。

(二)倡導青少年要有抗爭精神

當時社會上許多人都認為青少年處世沒有經驗，讓人難以放心，蒲松齡卻發出了不同凡響的聲音，認為青少年是“將雨之云、未雷之電”，他還說：“其昂霄破壁，寧俟察而知之耶?”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塑造了一大批光彩照人的青少年藝術形象，如勇斗惡狼替父報仇的于江，從巨蟒口中救出兄長的胡氏弟弟，嚴懲惡霸豪紳的少女商三官，智斃淫狐的十歲幼童賈兒，以及誠篤重義的張誠、從小敢于蔑視封建禮教的霍桓……這些青少年形象成長都很坎坷，經歷了種種人生不幸，但都敢于反抗不公的命運，爭取自己的人生幸福。

在“對青少年實施什么樣的教育和把青少年培養成什么樣的人”這一根本性問題上，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闡釋了“把孩子放到艱苦的環境中去磨練，要重視培養青少年的抗爭精神”的深刻道理。通讀《聊齋志異》，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印象：蒲松齡絕少鼓吹俯首帖耳、逆來順受的人生哲學。相反，當青少年們遇到社會不公、惡霸橫行的時候，當他們受到家庭封建禮教壓迫的時候，或者受到野獸侵害的時候，他的主張是起而抗爭。蒲松齡在《黑獸》篇末“異史氏日”中就明確指出：“余嘗謂貪吏似狨，亦且揣民之肥瘠而志之，而裂食之；而民之戢耳聽食，莫敢喘息，蚩蚩之隋，亦猶是也。可哀也夫!”因此，在青少年成長歷程中，只有具備了抗爭精神，才能不懼怕任何困難，勇于開拓；只有具備了抗爭精神，才能不盲從別人的結論，敢于創新；只有具備了抗爭精神，才能不屈服于命運的安排，積極進取。

(三)倡導尊師重教的社會風尚

蒲松齡對不良世風進行針砭批判以教化民眾，他大力倡導尊師重教的社會風尚，批判目光短淺之人。他在《又王村街公賀孫子游泮序》說：“聞人才之盛衰，從乎天數，誠然乎?無有哉!聞里黨之隆替，因乎地靈，誠然乎?無有哉!是二者余不敢知，然而習俗移人，廢此而興彼，則固誠有之矣。近弓人則比戶皆弓，近冶人則比戶皆冶，其易別業而遷之，遂不可以致奇贏、養食指，而必群然而樂此焉?無他，童時所漸染者深也。居近市，兒習商賈，賢母遷而去之，非以先入之途不可歧乎?”王村商業發達，但學風“浸衰”，“老成凋謝，后無來者”，原因是他們不愿意智力投資。《賀宋靜軒入泮序》說：“今日士之子，求其能躬親耒耜之外，猶記姓名不訛，亦已過望，敢云肯我堂構乎?”但宋家卻矢志不渝送子讀書，其子終于考上了博士弟子員。這是蒲松齡對宋靜軒的肯定，也是對重學之風的呼喚。

(四)編寫鄉土教材，推行掃盲思想

蒲松齡編寫鄉土教材，積極推行掃盲思想，最重要的貢獻是1704年編寫了一萬多字的《日用俗字》一書。他在序文中說：“每需一物，苦不能書其名。舊有《莊農雜字》，村童多誦之。無論其脫漏甚多，而即其所有者，考其點畫，率皆杜撰。故立意詳查《字匯》，編為此書。……雖俗字不能盡志，而家常應用，亦可以不窮矣。”明確說明此書是為提高農民文化、方便農民使用而編的“家常應用”的工具書，從而讓周圍不識字或識字不多的老百姓能夠接受識字教育，解決了百姓因不會書寫而造成生活生產不便的苦衷，從而有效地推動了農村掃盲活動。

《日用俗字》全書分為“身體章”、“莊農章”、“養蠶章”、“欽食章”、“菜蔬章”、“器皿章”、“雜貨章”等共三十一章。這三十一章的設目，完全依據當時農村生活的實際情況，包含了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各個門類，具有很強的適用性。蒲松齡在每一章中，并非只是為了教認字、用字的知識，亦有寓教其中的思想。如“莊農章”說：“朝廷自古重耕田，生意百行他占先”，反映了作者重農的思想，關注農業生產知識的推廣；“堪輿章”是批評、揭露農村中迷信風水陋習，該章直接描述了農村宗教禮儀、風俗習慣，與農民生活密切相關。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蒲松齡學識淵博，對鄉間村鎮中各階層人物的職業特點和生活狀況非常熟悉，就作者對于鄉土教材和通俗讀物的熱情并大張其鼓地進行創作、編輯、宣傳而言，說明他迫切地想提升周圍農民的知識水平，從而幫助他們提高生產生活能力。

(五)重視農耕，注重百姓日用技能的推廣

蒲松齡大力批評社會上不重農耕之風，晚年時期又親自從“足以補益身心而取資于日用”(《蒲箬祭父文》)出發，編寫日用雜著，向廣大百姓普及生產生活技能，體現了蒲松齡的農耕教育思想。

1705年，蒲松齡輯著了兩萬多字的《農桑經》，在序文中強調了農耕的重要性：“居家要務，外惟農而內惟蠶。昔韓氏有《農訓》，其言井井，可使紈挎子弟、抱卷書生，人人皆知稼穡，余讀而善之。中或言不盡道，或行于彼不能行于此，因妄為增刪，又博采古今之論蠶者，集為一書，附諸其后。雖不能化天下，庶可以貽子孫云爾。”其中《農經》主要講述糧食作物的種植，《蠶經》主要講述種桑養蠶的方法。該書滲透了實踐經驗，又具有理論指導意義，適用于當地種田和養蠶，文字通俗，又極實用，是當時農人桑婦應知應會的好書，為普及農業知識、推廣農業技術、發展農業生產以及抗災救災提供了書面依據，是蒲松齡農業著述中最重要的篇章。

翌年，蒲松齡又編寫了《藥祟書》。此書共記藥方259個，涉及到急救、內科、外科、婦科、幼科，所治之病大多是農村常見病、多發病，所用之藥不過是農村到處可見的、廉價的，甚至不必花錢就可得來的東西，如糖、醋、綠豆、蔥白、生姜之類；所開藥方大都不需醫生操作，農民即可自治，簡便、易行，可操作性強。蒲松齡在該書序文中說：“疾病，人之所時有也，山村之中，不惟無處可以問醫，并無錢可以市藥。思集偏方，以備鄉鄰之急，志之不已，又取《本草綱目》繕寫之，不取長方，不錄貴藥，檢方后，立遣村童，可以攜取。”考慮到農村生存的客觀環境，考慮到農民的經濟條件，為農民“思集偏方”，而且“不取長方，不錄貴藥”，蒲松齡對民生的關注，對農民的理解和同情，為農民著書的自覺意識令人感動!蒲松齡堅持醫能治病、藥能活人，晚年輯成《藥祟書》服務鄉親，他對醫術的全面理解和把握使他成為山鄉醫學的一名忠實傳播者。

1709－1713年間，蒲松齡輯錄了《家政外編》，依月為序講述各種適令樹木、蔬菜、水果、中藥、糧食等種植方法，并涉及耕田、救荒、畜養等。該書序文中說：“竊以四民之生，胥資南畝；八口之計，重賴西成。今日而無宵旰之勞，則明日遂無寢食之適，人生斯世，雖欲無勞，不可得矣。然或貴介之子孫，不分菽麥；秀才之莊稼，貽笑耕夫：日用之事，習而不察者，寧少乎哉!……集為外政，公之同人。”這反映出蒲松齡強烈的普及農業知識的意識，主動為農民寫作的情懷，使我們不得不承認“藝術家的蒲松齡的視野是農民的視野”，而這一切都歸因于他生活于農村，有著強烈的農民情結。此外，蒲松齡還編寫了《家政內編》、《省身語錄》等農民群眾急需的通俗讀本，傳授實用技術，充分體現了他的教育思想中重視農耕、經世致用的特點，從而幫助民眾提高生產技術和生活能力。蒲松齡給我們留下的這批日用雜著提供了明清之際通俗鄉土教材的樣本，那是僅次于他的文學巨著的不可忽視的教育遺產。

三、憫農詩和聊齋俚曲中的農村教育普及思想

蒲松齡關注農民，自覺地為農民進行創作，他關注民風民俗，在農村進行教育普及，這些都集中表現在他晚年的《聊齋俚曲》和憫農詩中。

《聊齋志異》的語言無疑是典雅的、蘊藉的，適合讀書人看的，而《聊齋俚曲》的語言則是活生生的農民語言。《聊齋俚曲》中最優秀的篇章《墻頭記》就運用了大量的方言俚語，也就更能夠去表現這種農村題材。如曲中張老漢訴說自己晚景的凄涼：“老光棍最可憐，誰知饑誰知寒，一口屋剩下個老扯淡。炕上鋪著席頭子，頭枕著一塊半頭磚，就死了可有何人見?身上疼對誰告訴?沒人處自己叫喚!”“老婆子死去了，冷合熱自己熬，肚里饑飽誰知道?身上衣服沒人洗，虱子蟣子都成條，一雙鞋穿的底兒掉。只賺了飯飽無事，抗墻根也還逍遙。”《墻頭記》生動地描述了父慈子不孝的現象，曲中“老光棍”、“老扯淡”、“席頭子”、“半頭磚”、“虱子蟣子”絕不是典麗之詞，“抗墻根”曬太陽、嘮家常則是農村老人常做的事。俚曲是說唱文學，供場上演出，而非案頭閱讀；俚曲的對象是農村婦女，她們的文化水平較低；作者勸懲教育的目的也要求淺顯通俗。因此要達到教化的目的，首先要讓觀眾聽明白，淺顯易懂、通俗生動的農民語言無疑是必然要求。聊齋俚曲對于農村百姓生活的意義和價值在于通過一些曲目揭露社會黑暗，抨擊貪官污吏，如《磨難曲》；同情人民疾苦，歌頌人民斗爭，如《窮漢詞》；提出一些社會問題如婆媳關系、夫妻關系等，進行道德說教，如《婦姑曲》、《俊夜叉》。

蒲松齡愛寫詩，以詩來反映社會現實，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愛憎。據考證，蒲松齡一生共寫詩1295首，其中憫農詩有百首以上。這些憫農詩大都以天災人禍為題材，如《午中飯》詩云：“黃沙迷眼驕風吹，六月奇熱如籠炊。午食無米煮麥粥，沸湯灼人汗簌簌。兒童不解燠與寒，蟻聚喧嘩滿堂屋：長男揮勺鳴鼎鐺，狼藉流飲聲棖棖；中男尚無力，攜盤覓箸相叫爭；小男始學步，翻盆倒盞如餓鷹。弱女躑躅望顏色，老夫感此心煢煢。于今盛夏旱如此，晚禾未種早禾死。到處十室五室空，官家追呼猶未止!甕中儋石已無多，留納官糧省催科。官糧亦完室亦罄，如此蚩蚩將奈何?”此詩描寫了1673年夏天淄川大旱，蒲松齡家的糧食匱乏，幾個饑餓的孩子見了稀粥你爭我搶的悲慘情形。蒲松齡通過自家的遭遇，來描寫農民的苦難，同情農民的疾苦，反對和鞭笞統治階級對農民的剝削和壓迫。面對嚴酷現實，官府往往不聞不問，蒲松齡怒不可遏，憤筆疾書。康熙四十三年，蒲松齡寫了《紀災前后篇》和《救荒急策上布政司》，大聲疾呼，為民請命。這一年他寫災情的詩達27首之多，這類詩通俗易懂，絕少用典，明白暢曉，婦孺皆能通讀而達其意。詩的題目，用的都是老百姓常用的詞匯，直抒胸臆，概括詩歌內容，如《喜雨》、《夏荒》、《災民謠》、《餓人》、《田家苦》等。蒲松齡的憫農詩內容豐富廣泛，從多方面描寫天災人禍，是現實生活的概括和升華，典型化和形象化地反映出農民的思想感情和愛憎，道出了農民的憤懣與激情。

(責任編輯 李漢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