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連根簡介:潘連根,1964年12月出生,浙江上虞市人,“九三學社”社員。現任紹興文理學院文學院副院長、教授,系中國檔案學會會員、浙江省檔案學會理事、檔案學基礎理論學術委員會副主任、浙江省秘書學會會員、紹興市檔案學會理事、“九三學社”紹興文理學院基層委員會副主委、紹興市越城區政協委員。主要從事檔案學基礎理論研究,迄今,已在國家級、省級專業刊物上發表論文百余篇,其中,在人大報刊復印資料《檔案學》上全文轉載20余篇,出版著作5部(含合著),科研成果曾十余次獲省市級獎勵。
訪談主持人:孫大東
“謙虛”,是潘老師留給我的第一印象。初次聯系訪談事宜,潘老師的謙虛就讓我碰了“壁”——“我不是名家”。好說歹說,甚至向一塵舵主建議改名字,才終于說服了他。潘老師說是我感動了他,我很汗顏,其實,是他感動了我,他讓我明白了不能只為訪談而訪談,還有更多的東西值得我們去為之付出努力。
“嚴謹”,是潘老師給我的第二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讀完潘老師的《文件與檔案研究》、《數字檔案館研究》兩本書,竟然連一個錯別字也沒發現,心中小小的失落后是佩服。
第一天給他發郵件,第二天就能收到他的回復。
他的謙虛和嚴謹并不是一時的外露,而是已滲入他的思想,成為一種常態。研究模式、指導理論乃至著述作文的言辭,無不顯示出他的這種品質;當看到他對我的兩篇讀后感發表的回復,恍惚之間,我竟把他當成了一個初學寫作的學生一一對學術研究敬畏而向往,謙虛而又自信,自豪而又不自滿。
孫大東:歡迎潘老師光臨論壇,接受我的在線訪談。您以前關注過《檔案界論壇》嗎?
潘連根:說實話,早就聽說過,但很少來。
孫大東:那老師以后得多來指導啊,這兒還可以認識很多新朋友。
潘連根:既已成為會員,那是理所當然的。
孫大東:潘老師可否給我們這些剛走上工作崗位的人提一些意見和建議?
潘連根:哪方面?這話題太大了。
孫大東:比如,我剛到“陜師大”檔案館工作,在今后的工作和學習中有哪些是需要注意的?
潘連根:首先,當然要做好本職工作。特別是新人,千萬不要挑三揀四的。肯做事,這很重要,給人留下一個踏實肯干的印象。其次,要會做事,即在工作中要開動腦筋,能更高效地完成工作任務。最后,你們都是學歷較高的實際工作者,有著良好的學術素養,因此,要關注檔案工作實踐,研究一些問題,這應是你們得天獨厚的條件。
孫大東:老師說得好。這兩天,館里面的老師也這樣跟我說,將我以前的茫然一掃而光。
潘連根:“態度決定一切”,對待工作一定要有個正確的態度,那就是認真負責。
孫大東:讀過幾位老師的文集,發現他們都對某種檔案刊物有種難以割舍的情懷,如《檔案工作》(即現在的《中國檔案》)之于肖正德老師,《福建檔案》之于翁勇青老師……它們都在老師們的檔案生涯中扮演著亦師亦友的角色,都對老師們的檔案職業生涯產生過重大影響。我發現潘老師對《浙江檔案》也有這種特殊的情懷。
潘連根:據說中國的檔案刊物有幾十種之多,但實事求是地說,有影響的并不多,主要也就是列入“中文核心期刊”的檔案刊物。《浙江檔案》作為地方性檔案專業刊物,在同類刊物中的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它對我個人的成長有很大幫助,使我在個人學術的進步上受益匪淺。我的不少學術成果是發表在《浙江檔案》上的。在此,我向《浙江檔案》雜志社表示衷心感謝,他們給了我許多和同行交流學習的機會。
即使是在網絡時代,專業刊物作為學術成果展示交流的平臺的功能依然十分重要。相信有不少同行會有這種苦惱,即辛辛苦苦出了成果卻得不到發表的機會,我在起步階段就為此有過不少的煩惱。因此,專業刊物不僅要發表優秀作者的學術成果,也要承擔發現、鼓勵和培養人才的功能,對于普通作者要加大扶持力度,使之不斷進步。現在,不少地方的檔案專業刊物在這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
孫大東:我發現您發表的專業論文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發在《浙江檔案》上的。
潘連根: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是也。
孫大東:說說您的兩本著作吧。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兩本書竟然連一個錯別字都沒有。您是怎么做到的?您在出版《數字檔案館研究》和《文件與檔案研究》這兩本著作時,在文字校對方面都做了哪些工作?對自己或出版社提了什么要求?
潘連根:平時,我寫文章很仔細的,發出去前都校對過,咬不準的字還查查字典。書稿是自己校對的。
孫大東:是這樣啊,看來,這是您的習慣使然了。
潘連根:“要對讀者和自己負責”,這是我的認識。
孫大東:擲地有聲啊。看過許多檔案學著作,文字校對方面都存在問題。我甚至在想,這是不是跟學科不嚴謹的學風有關,這下釋然了。
看到您探討關于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的中國化問題,我聯想到了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結合中國的國情。這有一個問題,就是中國的國情有適合馬克思主義理論生根發芽的土壤。那么,您認為,我國檔案工作的實際適合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生長的條件具體表現在什么地方?有學者認為,文件生命周期理論不適合中國,其中有一條理由,就是中國不具備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生長的背景和條件。
潘連根:文件生命周期理論自從上世紀80年代引入我國以后,一度成為爭論的焦點。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反對者當時的主要理由是:我國沒有該理論產生的實踐基礎一一文件中心;我國沒有半現行文件的概念;我國的檔案概念具有特殊性,文件生命周期理論揭示的文件運動規律和我國的實際文件運動過程不符,等等。因而,斷定該理論不適用于我國。當時,我受何嘉蓀教授的影響,也十分關注該理論的研究,發表了一些論文,參與了學界的討論。我對該理論的一些認識,我個人認為,在當時的那些文章中已表達得很清楚了,在此,不再重復。
不知大家發現沒有,進入新世紀以來,有關該理論是否適用于中國的爭論已基本消失。為什么會如此?我個人認為,主要是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文件、檔案工作實踐的進一步發展,如文件中心或文檔中心的不斷涌現,文檔一體化管理的實施等,已經印證了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的正確性(或者說,原來反對者持論的理由正在消失),當然,該理論也是需要完善的。此外,隨著檔案界國際交往的增多,人們的視野越來越寬廣,對不同事物的包容性也越來越強。
至于你說到的,我國檔案工作的實際適合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生長的條件具體表現在什么地方?我想,可以從幾方面說。
一是觀念的更新。我們知道,文件生命周期的立論基礎是大文件觀,如果從狹義的文件觀出發,那么連理解都會發生困難,更談不上應用該理論了。是否可以這樣說,目前,越來越多的同仁已經接受了大文件觀,相關的內容也已反映在我們的教科書中。
二是實踐的發展。實踐是理論的來源,一種理論不是想出來的,而是對實踐經驗的抽象總結歸納出來的。國外對文件中心的實踐總結出了文件生命周期理論,我國依據文書工作和檔案工作分別管理的體制,對歸檔后的檔案運動過程總結出了檔案自然形成規律理論。但實踐是在不斷發展的,我國目前的檔案工作實踐與過去已不可同日而語,有了很大的發展進步,已經為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的應用提供了條件,或者說,實踐的發展已經印證了該理論適用于我國的文檔工作實踐。
三是理論的完善。文件生命周期理論從上世紀40年代產生以來,由于文件管理及檔案工作實踐的發展,該理論的不完善之處也顯現出來。如文件運動的特殊現象問題、電子文件的生命周期問題等,都沒有涉及也不可能在當時涉及。理論是需要指導實踐的,因此,必須對此作出合理的解釋。在這方面,我國的學者作出了不小的貢獻。
四是影響的擴大。由于現有的教科書中都會講到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相信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由高校培養出來的檔案人無人不知道該理論;現在,實際工作者的論文中也能經常見到文件生命周期理論的字樣。可見,文件生命周期理論已不再是部分檔案學者關心的話題,也已成為普通檔案工作者感興趣的理論,他們也或多或少地在實際工作中加以應用。
孫大東:您在文章中說,阻礙我國檔案學發展的最大的障礙就是體制問題,具體而言,就是文書學和檔案學獨立發展的體制。那么,我們現在提倡的“文檔一體化理念”是否會對這種體制帶來沖擊,乃至成為我們沖破體制障礙獲得進一步發展的先導力量?
潘連根:應該說,是由于文書工作和檔案工作分別管理的體制,導致了長期以來我國的文書學和檔案學各自為政、分別發展的局面。盡管這種學科發展的格局讓我們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對于學科的進一步發展是不利的,因為一個完整的文件運動過程硬生生地分成兩段研究,缺少系統全面的研究,必然影響研究的深入進行。事實上,現在,許多學者的研究視角早已擴展至整個文件運動過程,相關的研究成果也已取得了不少。可以說,不光是文檔一體化理念,事實上,電子文件的管理更突出了文件和檔案之間的緊密聯系,導致文書學和檔案學之間的整合不可避免。學界是有人提出要建立文書檔案學,但許多成果很難說是文書學還是檔案學的。文書學和檔案學的整合就是學科發展的必然趨勢。
孫大東:但我覺得,要整合困難還是太大。因為,這畢竟不是一廂情愿就可以辦成的,需要深入發掘兩者的共同點。
潘連根:事實上,已經在整合當中,雖有難度,但我覺得趨勢是這樣的。
孫大東:您覺得要整合,我們最容易入手的契合點在什么地方呢?
潘連根:將文件管理的內容融入到檔案學中,進行全過程研究。
孫大東:關于檔案學的邏輯起點問題,您以大文件觀為理論背景,認為檔案學的邏輯起點是廣義的文件,而我在《檔案界論壇》提出此問題時,一些老師從檔案工作和研究實際的角度出發,認為是檔案。我想,對于此問題的認識,是否存在因理論和實踐相沖突的原因,導致對檔案學這一本源問題認識的不同?
潘連根:每一門學科都有自己特定的理論體系,而體系必是有邏輯結構的,因而,必然有一個邏輯起點的問題。邏輯起點對于一門學科的研究對象、范疇和理論體系的形成都有直接的影響。
從傳統觀念說,檔案學的邏輯起點是檔案應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天經地義的。問題是,我們現在的檔案學還是傳統的檔案學嗎?我在書中說過,我所說的檔案學是文書學和檔案學整合后的學科(我仍稱之為“檔案學”),其學科的邏輯起點必是廣義的文件,其理由已在我的《文件與檔案研究》第2~6頁講得很清楚,不再重復。最重要的一點,以廣義文件作為檔案學的邏輯起點,將導致檔案學的研究對象、范疇和理論體系的重構,從而促進檔案學的進一步發展。
孫大東:可是,這個過程當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比如,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工作和學習,我發現大檔案觀也給我們的檔案工作帶來了很大麻煩。就拿檔案接收來說,許多立檔部門不管形成的什么東西都想往檔案館交,因為這里安全他們放心,查起來也方便。可是,許多東西是歸檔范圍之外的,這就使檔案館的工作人員陷入了兩難境地:接收吧,這些東西不在歸檔范圍之內,不僅要消耗檔案館有限的人力、物力,而且要占庫存;不接收吧,人家認為這就是檔案,而且,從大檔案觀的角度來說還不能認為人家錯。您怎么看這個問題?應該如何解決?
潘連根:有大文件觀,并不一定就有大檔案觀,這是兩回事。大檔案觀的提法我是不贊同的。因為,大檔案觀提出的背景是當時要進行檔案的集成管理,將城建檔案、房產檔案等統統交地方綜合性檔案館,然后,說是大檔案觀指導下的檔案改革。所以,不是你說的這回事。文件未必全歸檔,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孫大東:是我理解有誤。
潘連根:不怪你,這個提法也只是曇花一現,現在,基本上不提了。
孫大東:數字檔案館是您研究的又一項重要領域,由于建設實踐還處于起步階段,所以,給人感覺對此的理論研究有些虛。而且,您也承認對此的研究還處在探討階段,存在設想的成分,那么,我想問,目前的相關研究成果對建設實踐的指導作用有多大?會不會產生這種情況:從逐步開展的建設實踐中獲得的理論總結與純理論成果產生很大反差,從而進一步拉開理論與實踐的距離?
潘連根:由于我國的數字檔案館的建設是一項新生事物,在建設初期缺乏相關經驗,更迫切地需要理論的指導參與,盡量避免建設中的盲目性。當然,從目前情況看,無論是理論研究還是實踐,都處在摸索之中。這就顯得很為難。一方面,實踐需要理論的指導,對于數字檔案館的建設所需要的理論,特別是應用理論、應用技術還是很欠缺;另一方面,理論是要來源于實踐的,而數字檔案館建設的實踐不足,也導致了相對系統、成熟的數字檔案館理論難以產生。這就有點悖論色彩。
盡管如此,從現在的一些理論研究成果,特別是一些技術成果來看,還是對數字檔案館的建設實踐起到了一定的指導作用。比如,有關電子文件的一系列標準的制定,數字檔案館如何與電子政務對接,傳統檔案的數字化問題,等等,對數字檔案館建設時的規劃、功能模塊的設置、安全問題等就具有指導意義。現在缺乏的是一個更具操作性的,能針對不同地區、不同類型的數字檔案館的,相對較成熟的建設規范。
至于你提到,從逐步開展的建設實踐中獲得的理論總結與純理論成果產生很大反差,從而進一步拉開理論與實踐的距離。這個所謂的純理論,我想,你指的應該是基礎理論吧。對于數字檔案館建設實踐中抽象歸納總結出來的基礎理論,本來就與實踐是有距離的。基礎理論不是實踐的簡單圖解,它應該是高度抽象的。我們平常不是說“理論來源于實踐,又要高于實踐”嗎?這是對的。但問題是,我們又說理論要指導實踐,因此,有些同志抱怨我們的理論缺乏指導性。對此,我是這樣認為的,基礎理論要指導實踐,必須轉化為行動的規則、方案等(可以說是“應用理論”),才能去具體指導實踐。因此,從本質上說,你提的這個問題是不應該存在的。一方面,數字檔案館的建設需要相關理論的指導,同時,從數字檔案館建設實踐的深化過程中,不斷總結出新的理論或對原有理論進行驗證、修正。
孫大東:雖然理論最終要拿到實踐中去檢驗,可是,目前而言,我國許多地區根本不具備數字化、信息化的條件。我曾經調查過我們縣的檔案館,發現他們既沒有檔案網站,也沒有局域網,甚至連電子檔案也沒有。但我們縣是全國“農業示范縣”之一,經濟、科技等發展水平在整個甘肅省乃至西部來說,都屬于中等偏上水平,因此,檔案信息化、數字化的發展水平亟待提高。我看論壇“研修班”有一位學員調查的中部的幾個基層檔案館的生存狀態跟這差不多。可以想象,中西部一些經濟和科技欠發達地區的檔案信息化、數字化的發展水平會是什么樣子。這也難怪,許多一線工作者會埋怨我們的理論研究不符合實際了。
潘連根:地區差異是肯定存在的,從目前的數字檔案館建設來看,投入主要還是依靠地方財政。
孫大東:數字檔案館的建設是高投入和高收益。那么,您說的高收益具體體現在什么地方?最能打動政府高投入的動力在什么地方?
潘連根:數字檔案館建設的高投入是毋庸置疑的,不僅建設初期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而且建設后系統的升級、維護更是長期需要不斷投入的。數字檔案館的高收益顯然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更多地體現在社會效益方面。大的說來,一是體現在檔案/文件信息資源的集成管理方面,使之成為社會重要的信息資源庫;二是能更好地體現出檔案館的公益性,為社會公眾提供全天候的檔案/文件信息服務;三是通過館室交互、網站建設,提高工作效率;四是成為社會數字記憶庫,保存社會發展的歷史。
政府對于數字檔案館建設的投入力度,一方面,取決于地方財政的狀況,另一方面,取決于政府對這項工作的認識程度。個人認為,如何確保政府部門產生的電子文件安全和長期保存、利用,是目前信息時代政府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如果我們的數字檔案館能有效解決這個問題,政府部門還是會樂于投入的。
孫大東:要做到這一點,是不是太難為檔案館了?我所接觸過的檔案館,基本上都是人手少、工作量大,基本的“收、管、用”都忙得夠嗆,無心顧他。
潘連根:經濟發達地區的情況不一樣啊。現在,一些簡單工作都是由臨時工做了。既要直面現實,但也要對檔案館的未來發展充滿信心。如果連自己都喪失了信心,那么,我們的檔案事業真就失去了希望。
孫大東:虛擬檔案館是您認為的數字檔案館發展的高級形態,您認為,它能實現的現實基礎是什么?
從純技術的角度而言,它的出現確實是順理成章,可是,我發現目前的實際是:一個檔案館就是一個“孤島”,要分享信息還存在許多困難,單就思想意識形態的桎梏就難以解除。
潘連根:虛擬檔案館,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從技術上來說應該是可以辦到的。現在的主要問題是我們缺少一個統一的建設規范,數字檔案館建設往往各自為政,從而導致“孤島”現象,所以說,數字檔案館的頂層設計規劃很重要,我在前面說過,現在缺乏的是一個更具操作性的,能針對不同地區、不同類型的數字檔案館的,相對比較成熟的建設規范。或者說,這就是虛擬檔案館實現的現實基礎。
孫大東:從目前情況來看,虛擬檔案館的建設還是得“先富帶動后富”。
2004年,您一口氣發表了7篇探討數字檔案館的系列文章,它們也成為您此研究領域成果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什么激發了您的靈感呢?
潘連根:當時,已有不少學者開始研究數字檔案館,我個人覺得較為分散,不夠系統,加上數字檔案館的建設是我國檔案館進一步發展的必然選擇,因此,我一開始就打算對此問題進行系統研究。
當時,僅有的一本數字檔案館方面的著作是《數字檔案館概論》(李國慶同志主編的),讀后,覺得是偏重于技術方面的。個人覺得,數字檔案館的技術必定是飛速發展的,但數字檔案館的基礎理論問題既對實踐有指導意義,又是構建數字檔案館學分支的重要理論支撐,且技術問題也不是我擅長的,因而要揚長避短。同時,數字圖書館的建設也已取得了不少值得借鑒的經驗和理論。為此,當時我列出了一個寫作提綱,邊寫邊發,最后,集成了《數字檔案館研究》一書。前后歷時一年半。當然,現在看來,由于數字檔案館建設實踐的進一步發展,此書的內容特別是與技術有關的部分,還是有需要進一步完善之處。
孫大東:關于研究方法問題,我在讀您的著作和論文的過程中,發現兩個非常明顯的特點:一個是哲學理論的融合和應用,另一個是分析綜合方法(即我所稱之“綜述法”)的應用。給我的感覺,它們的應用確實增強了您的觀點的說服力。那么,您認為,這兩個方面在您的研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潘連根:哲學是人類理性思維能力的最高產物之一。哲學不能代替任何一門專門學科,但哲學的理念是超越于任何一門專門學科的理念,它并不在乎專門學科的個性特征,是能夠涉及任何一門專門學科的理念。哲學是“智慧的學問”,它的主要作用在于啟發力。因此,在我們的研究中,特別是一些基礎理論問題的研究,借鑒相關哲學理論,確實可以幫助我們釋疑解難,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至于說到你的綜述法,我認為這是“笨人笨辦法”。因為,我們平常經常講“論文要有新意”,但要寫出新意,首先,得了解別人或前人的研究到什么程度,這樣,既能避免人云亦云,又能理清自己的研究思路。
孫大東:老師您不知道,我一看到結合哲學理論的文章或專著就肅然起敬。因為,我覺得建立在哲學基礎之上的學問根基才是扎實的,也才有說服力。
潘連根:哲學本來就是一種認識世界的方法論,也是指導各門專門學科的方法論。但要結合得好,否則會給人“賣弄”的感覺。
孫大東:至于綜述法,我覺得這應該是做學問、搞研究最基本的方法之一,可是,很少在我們的檔案學論文和著作中看到。
潘連根:綜述法是治學的基本功。
孫大東:有時,感覺檔案學刊物似乎不允許我們用(因為論文字數有限制)。
潘連根:這確實是個實際問題,因為版面有限。但作為作者自身,這個功課是一定要做的。
孫大東:“停止爭論,開始行動”一一這是您在文章中經常引用和說的一句話。首先一個問題,您認為爭論對于學術發展的利弊如何權衡?您是否覺得目前檔案界的某些爭論已淪為“口水仗”,消耗了檔案學研究的有生力量?其次,對于研究者來說,行動如何開始,開始什么行動?
潘連根:學術上的自由爭論是科學發展的必要條件和強大動力。通過學術爭論,能激發科學新思想的萌發;能促進原有理論的不斷完善;會導致不同學派的形成。因此,科學的發展離不開不同學術觀點和不同學派之間的科學爭鳴,我們也是一貫提倡“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但事實上,我發現在某些學術問題上,確實存在著“文人相輕”、“永不服輸”的現象,甚至于出現“馬拉松”式的商榷,變成了你所說的“口水仗”,既浪費讀者的時間精力,也浪費了寶貴的學術資源(占了刊物大量的版面)。因此,我說的“停止爭論,開始行動”是有特定含義的。即當爭論各方在某些問題的理解上無法達成一致意見時,能夠求同存異就求同存異,甚至于無同可求就存異吧。不要做無謂的喋喋不休的爭論,不如將各自的理論付諸實踐,以實踐檢驗來說話。
對于一個研究者或對我來說,當有人對你的觀點不贊同,與你商榷時,首先,得表示感激,因為,至少他對你的觀點有興趣,去認真閱讀了,付出了勞動;其次,對他提出的看法,看看哪些是合理的,就該虛心接受,有助于完善你的理論觀點;至于哪些是你不能認同的,你可與之商榷(也不一定要寫成文章發在雜志上,也可通過其他方式進行,如電子郵件),也可一笑了之。總之,心態很重要。花大量的時間去做無謂的爭論,不如踏踏實實研究一些問題更好。
孫大東:最后一個問題,您認為大文件觀是檔案界求得尊重和重視的無奈結果,還是檔案學發展規律孕育出的自然果實?
潘連根: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問題的本意是什么,我個人贊同和推崇大文件觀,并不能等同于檔案界所有的人都來贊同(事實上,目前仍有人持不同觀點)。
但從實際情況看,確實是越來越多的人傾向于認同大文件觀。這當然是檔案學理論發展的自然之果,否則,上世紀80年代以前為什么沒有出現呢?可見,隨著文件、檔案工作實踐的發展,其中,許多現實問題用傳統的文件觀去理解已經難以解釋清楚,更不要說指導了。再加上國外文件/檔案管理理論的引進,迫使我們反思原有理論,加以修正。因此,大文件觀的出現不是偶然的,是實踐和理論共同發展的結果。
孫大東:我覺得,現在,檔案學研究中那種“打擦邊球”的風氣和做法,可能會對檔案學研究自身產生一些不利的影響,想借這個問題聽聽老師的看法。
潘連根:檔案學的發展不是求來的,是要實實在在努力出來的。身在檔案界,你、我、他皆有這個責任去為之努力。
孫大東:感謝潘老師的精彩回答,也感謝各位老師和廣大朋友的關注和支持。
潘連根:謝謝各位的支持,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