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橘子洲,我不知道已經來過多少次了。每次來都會心生無限感慨和百般敬仰與依戀。前些日子,夏末秋初的風格外輕柔和爽朗。一大清早,我又來到了橘子洲。我攜著家人,跟隨游人在樹木、竹林、花間穿行。透過人們燦爛的笑容,我似乎第一次把這里的風姿、神韻領略得如此清晰。眼前的如茵芳草、蔥蘢樹木、詩意奇石、幽雅修篁、繞湖漣漪、陳色古閣、風華碑亭,無不柔情飛揚、靈氣浩蕩。這一切都極其自然而親切地被岳麓山高揚的紫霧,愛晚亭流瀉的泉響,岳麓書院飄出的書韻,乃至古城天心閣上的霞光,湘江浩渺水波上的帆影簇擁成了一腔柔情、一顆文魂和一輪艷陽。特別是矗立于島之東南面的青年毛澤東藝術雕像仍然未改日出韶山時那一種風流和噴薄的神采,依然放射著耀天暖地、滋潤萬物的萬丈霞暉。眼前這一切柔軟的安祥竟讓我流連忘返。
無獨有偶,鵝江也有這種柔軟的安祥在吸引著我。每每在黃昏時分佇立于那里,吸一口微涼的空氣,在指縫間尋找記憶中的某一次偶遇或某段古詩里的一次驀然回首。有時,我也常常幻想,或許只要一個轉身,便能看到那樣一個眼神,像一潭純凈的湖水明亮而深邃,與我內心中某種久遠的等待不期而遇。不知是遠處的樹木在向我靠近,還是我在江中緩緩漂移。此時,不用甘甜醇香的美酒已經讓我迷戀沉醉,不用百轉千回的修煉也讓我仿佛置身于怡人仙境。濃霧漸漸覆蓋整個江面,遠遠看去,對岸的百色起義館、南閣亭、山峰若隱若現(xiàn)。遠處弦樂絲絲入耳,伴隨著此起彼伏的蛙聲蟲鳴,仿佛是一曲與大自然合奏的交響樂。此時我還靜靜倚在船頭,進行奇特瑰麗的想象。在不經意仰頭的瞬間,忽然感覺到,這一刻自己仿佛已經遠離了紅塵俗世,忘卻了霓虹閃爍過后的空虛寂寥,盡情地擁抱鵝江,擁抱純凈真實,擁抱柔軟的安祥。
有一天去了老朋友的農莊,更是讓我感受到了真真切切柔軟的安詳。老朋友花了5年時間,打造了一座生態(tài)莊園,邀我去看看。終于到了山腳下,整座山蔥蘢青翠,那份綠意從山頂傾瀉到山腳。各種果樹錯落有致地生長著,樹下老牛、山羊、土雞成群。山下的那一口池塘,不時有魚兒躍起。而池塘邊的老貓,早就窺視很久,垂涎不已了。
朋友的房子就在池塘邊,三層的小樓,電腦、數(shù)字電視,各種設施一應俱全。他的老母親坐在房前用線穿著曬干的茄子、辣椒,一串一串,喜氣得很。在這里,田園風光與現(xiàn)代科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我想,人們夢想中的家園,不過是如此吧。“想吃果子,自己到樹上摘;晚上的菜,菜地里應有盡有;魚,撒一網就妥了;雞,想吃哪只我捉哪只;就是羊呢,來不及殺了。”朋友爽朗地大笑著。飯后,薄暮四合,天空繁星點點。雞鴨進了籠,牛羊進了圈,魚在偷看星星。我們坐在池塘邊,談論著農事。時光是那樣靜好安詳,沒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一切都是那樣安詳閑適。
中秋節(jié)前夕,收到了一位朋友的短信竟然讓我怦然心動:“有首很美的詩,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寫的,現(xiàn)抄贈予你,愿其伴你與家人共渡佳節(jié)——‘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讀完短信,渾身一顫。且不說詩作者的遭遇和所指,除了朋友通過詩詞賀節(jié)攜來的溫馨之外,詩句本身所展示的是一份柔軟安詳?shù)脑娗楫嬕狻缈杖f里,藍天白云。一望無際的綠野,沿著天邊牧歌指引的方向,是七彩繽紛的誘惑。也許柔軟的安祥就是這樣的美好。
也是近些日子,我又回到了家鄉(xiāng)。傍晚,汽車在山路上爬行,裊裊炊煙從煙囪里緩緩地冒出來,慢悠悠地筆直向天上飄去。一陣微風吹來,炊煙頓時被扭彎了,隨著微風的方向緩緩而去,逐漸擴散成了一片淡淡的云……。我不知道炊煙會飄到哪里,但我似乎看到了天上的晚霞悠然地披上了一層潔白的絲紗綢,散發(fā)出更為神秘迷人的夢一樣的霞光。而那時,不知從哪家的音響里傳來了動聽的歌聲:“看到山鷹披著那霞光,像一片祥云飛過藍天,為藏家兒女帶來吉祥……”
夜里,我無法入眠,孩提時代的那個月夜又不時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月亮升起來,外地來的那位老師坐在山梁上吹著笛子,一川溪水,在月光下蕩著清幽的光,遠山黑黢黢的,村莊黑黢黢的。而老師的笛聲婉轉、曠遠、悠揚。那時侯,山是安靜的,水是安靜的,村莊是安靜的,人是安靜的,一切都處于詩情畫意的柔軟的安祥之中。如今,我已人到中年,卻還時時記起這個最厚重、最原始的柔軟的安祥。
(作者系中共百色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百色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