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同學,社會主義好青年,精神貧困新新大學生一枚。生活態度良好,積極向上,不自殘只傲嬌鄙視肥豬牛。雖然愛吃糖,從來不哀傷。剪刀手愛好者,四十五度角向上絕非我的菜。每天無所事事,于是編織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自娛自樂。
生活太美妙,我活得太花俏, 一不小心我就把自己撐成了一個死胖子。我的夢想不是成為人人景仰的大英雄,我只是希望自己天天樂觀向上活成一尊彌勒佛。我胖故我在,我瘋我自豪!
后來,我又回到了堪培拉,可是我沒有遇見你。我沒有看見你站在夏末的背景里,穿著那件我送你的袋鼠T恤,吹著一曲悲傷的薩克斯。
時光帶著你走遠了,我卻看不到你離開的背影。
[一]
一開始我就錯了,錯得離譜。
我穿著臟兮兮的碎花長裙汲著人字拖跑到他面前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手中拿的那龐大的東西叫做薩克斯,所以我對他說:“你這喇叭吹得真好!”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眼中寫滿了錯愕。
難道我說錯了?我忙糾正:“我看錯了呀,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嗩吶,所以我才會不認識它!難道你聽不懂中文?歐巴(哥哥)!”
我還想用從電視上學來的日語打招呼的時候,他咬牙切齒卻一臉無奈地用中文對我說:“小姐,這是薩克斯!”
我有些不高興了:“你怎么能叫我小姐呢!我還是學生,這樣會讓人誤會的!”
夏天是悶熱逼仄的,風也是黏稠的。他的臉卻像剛從冰箱里搬出來一樣,冷得像結了一層厚厚的霜。我還想說話的時候,他卻放下了他的薩克斯,小心翼翼地放到腳下的盒子里,準備走人。
我在后面喊他:“喂,喂……”
他沒有答理我,繼續不停地往前走。我跟著他走了很遠很遠,然后我停在一間紅磚白瓦的極有特色的咖啡館門口不走了。
他也回過頭來看我,臉就像撲克牌一樣死板:“不跟了?”
“我現在迷路了,我估計我回不去學校了。”我老實對他說。這不是中國,這是在堪培拉,好不容易見到一個中國人,我不能因為興奮而不知道怎么回學校,最后露宿街頭。
他冷冷地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卻讀懂了他的意思,他或許是在說“那又關我什么事”。
我大聲地搶先一步告訴他:“我們都是中國人,你要幫助我!”
[二]
2008年,我來到了澳大利亞,與我同行的還有我的男朋友,或者說是前男友小豆。他家里有錢,他的父母要把他送到澳大利亞留學的時候我哭了,他抵擋不住我的眼淚,問我:“趙穎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我的家里并不富有,當我對父母說我要自費留學的時候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就像在看著小丑表演戲劇一樣。很快,他們便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后。
那時我覺得,為了愛情我什么都可以犧牲,所以我又哭又鬧又自殺,父母砸鍋賣鐵還和親戚借了錢終于湊夠了我的學費并幫我找好了學校。可是我們來到堪培拉的三個月后,我的男朋友對我說,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孩,她們家養了很多袋鼠,他想和她一起回她家。
小豆幾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磕磕巴巴,但是中心思想我還是知道了,他想和我分手。我沒有哭也沒有鬧,雖然我很想沖上去撕破他的臉,但我不能這樣做,這是在堪培拉不是在中國,我不能給我的國人丟臉。
我們和平分手了,即使我后來在他的抽屜里放了十來個爛番茄還是不能毀滅這個事實。在和小豆分手之后,我還是沒有離開堪培拉。走的時候我對我的同學們夸下海口,讓他們等著我榮歸故里,我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
所以即使我不想留在堪培拉,卻還是不能走。
交了學費之后我所剩的錢不多了,后來我又敗了很多東西,我的小金庫已經快空了。小豆和我分手后,再也沒有人請我吃東西給我買衣服,所以我只能出去打工。我在餐館做洗碗工,一個月賺的錢剛好夠我的生活費,我的老同學時常問我:“你現在那邊應該是中午吧!怎么在視頻的時候老打瞌睡?是不是學習很累?!”
我當然不能說我每天工作到深夜,所以我謊話一個接一個:“我和小豆去參加他同學的生日舞會,累到我趴下了。”
“最近學習很忙,教授布置的作業太多了。”
“昨天是我和小豆的三周年紀念,我們去玩了。”
……
他們都知道我很忙,他們都覺得我過得應該不錯,于是他們后來漸漸就不再找我了。我在學校也沒有朋友,所以我越來越孤單了。
[三]
在認識了江修仁之后,我終于不再那么孤單了。我每個周末不用上課不用打工我會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然后和他一起去廣場,他吹他的薩克斯,我吹我的涼風。他吹完一曲之后我就會用力地鼓掌:“真好聽!你太棒了!”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很高興,因為傍晚他又請我吃飯了,他一個下午大概可以賺個十來歐元,常常請我吃完飯后他的口袋也就空了。
他沒有工作,每天都在廣場吹薩克斯。他沒有知音,但可以賺到很少的錢。
忘了說,江修仁便是我在廣場遇見的那個薩克斯手,那一天他在我的糾纏下終于板著臉告訴我他的名字叫江修仁,并答應送我回學校。路途很遠,江修仁終于受夠了我喋喋不休的提問,用最簡略的話語告訴了我他的全部信息。
“江修仁,江南人,十七歲獨自來澳大利亞留學,至今在堪培拉生活五年,沒有工作。”這是至今他對我說過最長的一句話,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路程,無論我怎么問他,他都緊緊抿著唇沒有搭理我,臉上也是面無表情的。
我自作主張地把他歸成了我的朋友,我還要了他的電話號碼,我在半夜打電話給他,我聲淚俱下地告訴他我的經歷,雖然其中不乏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講到最后我真的哭了起來,我說你不知道,我那時是多么喜歡他,我不顧一切地跟著他來澳洲,他怎么可以丟下我呢!
我的哭聲很大,吵醒了我的舍友露西,雖然她聽不懂中文,但她還是拿著她的枕頭砸我,她一直都看不起我。她總是這樣對我說:“他拋棄你,你就找另一個,很容易的事情,你為什么就看不開呢!”露西是個美國姑娘,她同時有三個男朋友,她當然不能理解我小時候被瓊瑤阿姨茶毒,長大后受言情小說影響而傻傻地以為愛情有永恒的思想,所以我們同居了兩年,我們還是沒有成為朋友。
被露西的枕頭砸中頭的我哭得更加大聲了,連隔壁的女孩子都不停地敲著墻,我還是毫無知覺,或許是我的聲音在午夜太過凄厲了,我聽見江修仁嘆了口氣:“你有困難可以找我。”
他給了我他的地址,那個地方我知道,住的都是一些沒有錢卻不想回國,在異國他鄉艱難地打拼著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人。我想,或許在兩年之后,我也會住到那個地方去。
那里的房租很便宜,出入的人也龍蛇混雜,五花八門,據說還有搶劫殺人犯。我很難想象那個板著臉穿著白T恤的薩克斯手江修仁也會住在那里。
我在接下來的那個周末敲開了他的房門,在他請我吃了一包來自中國的康師傅方便面之后,我就纏上了他。他倒也沒有對我表現出特別反感的情緒,雖然他的話不多,但我想他應該也是把我當成朋友了吧,否則不會每個周末都任由我這樣糾纏著他。
他也會孤單,他也需要朋友,他更需要一個知音。
我剛好扮演了這個角色。
[四]
堪培拉的夏天還沒有完全過去,中國的春節就到了。除夕的那一天,我的母親給我打電話,她問我:“趙穎,你在那邊還好嗎?錢還夠花嗎?”
彼時我坐在廣場上,江修仁就站在我的身邊,我大聲地講著漢語大聲地笑著:“當然,我現在在參加舞會呢?我就不回家了,小豆對我很好,等我們畢業回國我們就結婚……”
講著講著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母親絮絮叨叨還想問些什么,我就以“越洋電話費太貴”的緣由掛了電話,掛完電話后我終于忍不住號啕大哭了。
江修仁木著臉朝我靠近,然后把我抱住了,他的手中還拎著他的寶貝薩克斯,冰涼的金屬貼著我廉價的T恤。
而他的懷抱就像暖爐一樣,抱得我滿身是汗。
流了很多眼淚和汗之后,我拉著江修仁去了一趟超級市場,他對我說:“晚上做年夜飯吃。”
江修仁的話很少,臉上也極少有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但我還是讀懂了他的關心。我們樂呵呵地推著車在超市亂逛,買了一些熟食和肉類,最后我們停在了蔬菜架邊沒有動。我的眼睛盯著架子上的那顆綠油油的大白菜,我想我此時的眼神肯定就像狼一樣泛著幽幽的綠光。
我已經忘記我有多久沒有吃過大白菜了,學校飯堂的蔬菜就像從地里撿來的一樣,又難吃分量還少,而在國內最常見的大白菜在這里卻是奢侈品,一顆的價錢在國內不知道可以買多少顆。我買不起,我躊躇了好久之后還是推著車走了。
可我沒有想到我們在江修仁的小屋子拆開購物袋的時候,我看上的那顆圓滾滾的大白菜會安靜地躺在最上面,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抿著唇轉過頭看著有些臟的墻壁,沒有說話。
這是一頓很簡單的年夜飯,那顆大白菜最后被我做成了醋溜大白菜。江修仁或許沒有吃過這樣的做法,他就著白菜吃了兩大碗干飯。吃完飯后他去洗碗,我躺在地板上用他的小電視看DVD,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江修仁,你怎么對我那么好啊?”我問他。
“都是中國人。”
“那你是不是對誰都那么好?”
“不是。”他還是那么冷冰冰硬邦邦的,最后我有些生氣了,我抻長脖子喊他的名字問:“我們談戀愛好不好?”
他似乎愣了一下,“嘩嘩嘩”的水聲也停止了。我等了好久都不見回答,最后有些惱羞成怒準備離開了,他卻濕著手沖過來拉住了我,弄得我滿手的洗潔精。
他的聲音還是聽不出情緒,但他的眼睛卻亮晶晶的:“好。”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錢,我很沒有用,你還和我好嗎?”
[五]
我就這樣和江修仁戀愛了。他還是每天去廣場吹薩克斯,賺很少很少的錢來養活自己和交房租。很多時候,他還會去我的學校,給我帶三明治,還有一些水果,這可給我省下了不少飯錢。
我牽著他的手在學校里亂逛,我們還遇見了小豆和他的袋鼠女友。我昂首挺胸地從他身邊經過,他愣愣地看著我們,那一瞬間,我覺得快活極了。
可是樂極總會生悲,我在一個月后被餐廳的老板炒了魷魚,他說我怠工,還說我工作馬虎,最后他給了我最后一個月的工資就讓我滾蛋了。在廚房幫工的澳大利亞男孩告訴我,他其實是請了別的人,是個男生,力氣大,除了洗碗還可以搬搬扛扛,所以不要我了。
我又哭了,我在江修仁的出租屋里哭:“我現在沒有工作了,我會餓死了!再撐不下去我就要回國了!我準會被別人看不起,他們就等著看我的笑話,為什么我父母那么窮!如果他們是有錢人,現在我就可以像別人一樣穿著漂亮時尚的衣服拍些街拍讓他們羨慕了……”
他就坐在我的身邊,背靠著我吹薩克斯,吹得我心煩快要發火的時候,他小聲地說了一句:“趙穎,我養你。我找工作。”
冬天已經來了,江修仁的房子沒有暖氣,很冷。我哭得哆哆嗦嗦,抬起頭看著他,他微微笑了笑,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發。我的胸口卻悶得難受。
我吸了吸鼻子,推他的肩膀:“喂,你給我講你的故事吧!”
他的父母同我的父母一樣都很窮,不過他父母是建筑工人,而我父母是塑料工。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去打工,賺了錢買了這把薩克斯,十七歲來到了堪培拉的音樂學院。他的父母為了支持他學音樂花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一身債,他畢業后一直沒有找到工作,只好吹薩克斯賺一點小錢。
“你為什么不回去呢?”我問他。
“那你呢?”
他沒有回答我,我也沒有回答他。他是害怕父母失望,而我當然是害怕被人恥笑。
[六]
露西的三個男朋友都很有錢,其中一個又給她買了一件香奈兒最新的小坎肩,還有ANNA SUI的香水。我看著她不停照著鏡子來回走動著,索性閉上了眼睛睡大覺。
她笑得很大聲:“趙,你可是越來越沒有用了,有錢男友你放飛了,現在找了個窮小子!”
我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不開心?”江修仁蹲在出租屋的玄關處,他面前是小小的電磁爐,他在給我做飯的間隙問我,“因為學習?”
“是的,我語言學導師把我當掉了,就因為我沒有給他送禮。”我隨口編了個理由,心里還是在想著露西的那件漂亮的小坎肩,我比她豐滿,我穿起來肯定不會像她一樣寬松得像斗篷一樣。
江修仁還在搗鼓著皮蛋瘦肉粥,他拿著木勺子不停地在鍋里攪拌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有。”
我一頭霧水:“什么?”
他從地上站起來,進了臥室,過了一會兒塞給我一疊小小的紙幣,他說:“趙穎,你拿去吧,給你導師買件好禮物,看看能不能過。”他說完去給我盛粥,粥熬得香糯鮮甜,我整整喝了三大碗便甩下碗走人了。
我要趕緊去買那件小坎肩,去晚了估計就沒有了。
我沒有問江修仁的錢是哪里來的,我的腦海中密密麻麻地擠著幾個字“有錢了有錢了有錢了”,我像飛一樣從江修仁的小屋子里跑出來,然后打的奔向名牌街的香奈兒專賣店。我買了件和露西一模一樣的小坎肩后還剩下十來塊澳元,我便在公園門口買了兩件印了袋鼠的長T,就是那種質量很差的白色衣服,洗了之后還會變形的那種,一件給我,一件給江修仁。江修仁拿到手的時候卻顯得特別開心。
我穿著那件駝色的小坎肩屁顛屁顛地去找江修仁,他穿著我送的T恤衫在出租屋里忙碌著,天氣那么冷,他的牙齒不停地打架,可他的眼睛卻笑得瞇成了一條縫,他對我說:“趙穎,你對我真好。”
我的鼻頭有些酸,我想天氣真是太冷了,冷得要把我的鼻子都凍掉了。
[七]
我一直是喜新厭舊的,那件我從江修仁手中騙來錢買的小坎肩我只穿了幾次便不再喜歡了。我把它送去了干洗店,干洗了之后它變得很新,我掛上了吊牌之后原價賣給了學校的一個印度女孩。她就像另一個我一樣,窮又不想讓別人看不起。我捏著她打工賺來的一疊零碎的紙幣,盤算著我是要去買最新的春裝好呢,還是買一個限量版的手袋?
可是無論買什么,錢都是不夠的。
周末的廣場灰蒙蒙的一片,江修仁穿著那件印有袋鼠的T恤,罩著大風衣吹著低沉的悲坳的薩克斯,聽得我的胸口壓抑難當。
“別吹了,吹得我心煩。”我捂住了耳朵嘟囔著。
他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閉著眼睛沉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我憤怒了,用力踢了一腳他面前的薩克斯盒子,里面的路人經過隨手丟進去的紙幣便飛了出來。
薩克斯停下了,江修仁連錢飛走了都沒有跑去撿,而是皺著眉頭看著我,沒有生氣,只是不解和擔憂:“怎么了?”
我沒有回答他,兀自玩弄著自己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其實我在想著我該如何從江修仁的手中再騙到一點錢,我想要買手袋,前幾天和國內的朋友視頻的時候,他們都取笑我,你的衣服來來去去就那幾件,怎么出國還那么窮酸。
我還沒有想好理由開口,江修仁自己就開口了:“是不是有困難?家里還是學校?”
我說:“我媽媽生病了,我想買點補品給她寄回去,可是我沒有用,我丟了工作之后連自己都喂不飽,我……”我沒有再說下去,電視劇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的,欲言又止最能引發別人的同情。
江修仁安靜地在我身邊坐下,輕輕地用手撫弄著我的頭發,卻沒有說要給錢給我。我一氣之下甩開了他的手,氣憤地往學校走。
當天晚上江修仁就撥通了我的電話,他拎著大袋的東西站在我們宿舍樓下。露西笑嘻嘻地看著我:“喲,你男朋友來了。怎么不下去?”
我還沒有完全消氣,“咚咚咚”地把地板樓梯踩得大響,我站在江修仁的面前,語氣十分差:“干嗎?”
他把手中的東西塞到了我的手中,然后就開始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你把這些東西寄回國吧!”
那是一大袋營養品和補品,看包裝就知道價值不菲。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被我看得臉都紅了,過了好久才從嘴巴里擠出幾個字:“我不想,你難過。”
我用力地抱住了江修仁,他還是穿著我送的那件袋鼠T恤。我卻怎么也想不起,我的那件被我丟到了哪里去了。
江修仁有些局促地回抱我,他的下巴蹭著我的頭發,我忽然有些心酸,可是很快就被興奮覆蓋過去了,我想,我要發財了!
[八]
我把江修仁買的那袋東西拿去黑市換成了錢,我把錢裝進貼身的衣袋里,我開始懷疑江修仁是不是一個有錢人,他給我買的東西足足夠我買一件Prada外套和一個Burberry的手袋。
我用那些錢去腐敗了,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準備去找江修仁,我卻沒有想到我會遇到小豆,就是我的那個前男友。他落魄地站在我的面前,他說:“趙穎,親愛的,我失戀了,你還愛我嗎?”
他其實是個大傻瓜,他去了袋鼠女孩的家,他覺得自己應該帶點什么東西去,于是他去市場買了罐頭,里面都是袋鼠肉。他剛進女孩子的家門,便被她的父母趕了出來,他們罵他殘忍、變態和沒有良心,回學校之后,袋鼠女孩立馬就和他掰了。
這個傻瓜蛋把故事講給我聽,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摸著我的頭發對我說:“親愛的,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其實,我還是喜歡你的!”
我沒有回答他,因為我的肚子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我有些局促地看著他,他的一片深情也被我打敗了,他說:“走,我帶你去吃東西吧!”
有人請客我當然不會手軟,我最終選擇了我打工的那家高級餐館,我要去點最貴的牛排,讓炒了我的老板刮目相看,反正小豆什么都沒有,就是有錢。
當侍者把我的牛排送上來的時候,我愣住了,那個侍者是江修仁。他也帶著詫異,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他穿著白色的餐廳統一的工作服,站得端端正正的。
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先開口。
“怎么?你們認識?”小豆問我。
小豆并不知道我在餐廳打過工,我對他搖搖頭:“不認識。”江修仁端著餐盤低眉順眼地退場了,我突然覺得這一餐真是索然無味極了。
我悶悶不樂地跟著小豆離開了餐館,回到學校的時候,小豆對我說:“趙穎,我想回國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考慮一下吧!”
我讓小豆給我三天時間,他說好。
我在第二天就去了江修仁的出租屋,他像往常那么安靜,對于前一天晚上出現的狀況,他沒有問,也沒有向我解釋。我看著他,不由得有些煩躁。
我說:“江修仁,你怎么去做服務員了?”
“我在廚房工作,昨晚是人手不夠。”
他還是波瀾不驚,我卻發怒了:“怪不得我被炒魷魚呢!原來是你搶了我的工作,江修仁你行啊!”
他似乎是想解釋些什么,可是最后卻什么話也沒有說,把頭低下了。
我站了起來,用力地踢了一腳地上的薩克斯盒子,卻沒有想到盒子是空的,被我一腳就踢倒了墻角。
“我們分手吧!”我說,“小豆對我好,他有錢給我買回國的機票,我要走了!”
我在關上門的時候,聽到了江修仁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聲音里帶著絕望。我沒有回頭,用力地甩上了門。
我不會被人拖住腳步的,我是這樣想的,即使我的心里有點難過。
[九]
2011年,我二十歲。我跟著小豆回國了,他給我買了很多東西,還包了我的回程機票。
我像當初說的那樣凱旋歸來了,誰都沒有問我到底畢業了沒有,留學留得怎么樣了。他們都在絮絮叨叨地夸著我和我的男朋友。
我們就像從來都沒有分開過一樣,我們一起出國了,又一起回來了,多么不容易呀!
2011年,我二十歲,我在小豆父親開的公司工作,工作輕松少干活多吃飯,誰都不敢為難我。小豆一直對我好,我們從來不提以前,大家心照不宣。
我本該是幸福快樂的,但我仍舊覺得心空了一大片。
我偷偷地在MSN上找到堪培拉的同學,我拐了好幾個彎后還是忍不住問他們,有沒有在廣場遇到一個來自中國的薩克斯手,他很安靜。他們都說沒有,廣場空蕩得只有鳥。
最后我拜托了露西,我說:“你去江修仁那里幫我找找他好嗎?”露西在MSN上依舊對我冷嘲熱諷:“你的那個男友沒錢交房租走人了,聽他的房東說,他連薩克斯都賣了!”
我看著電腦屏幕上黑色的五號字體,突然就想起了江修仁那一天給我帶的營養品,從那一天之后,我就再也沒有看見他的薩克斯了。
我對著電腦太久了,屏幕的光亮讓我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我趴在桌子上大聲地哭了起來,全公司的人都被我嚇壞了。
當我再一次對我的父母說我要去堪培拉的時候,父親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指著門說我走了就不要再回來。而小豆是這樣對我說的:“我不會再等你了。”
我終究還是辭職了,告別了父母和小豆之后我就到了堪培拉。我去了廣場,去了出租屋,去了餐館,我都沒有找到江修仁,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知所蹤。
夏天又來了,我想起我們相遇的那一天,他背對著我認真地吹著薩克斯。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有一天,我會喜歡上他。
[十]
堪培拉的夏天依舊那么悶熱,我每天打著三份工,我就住在江修仁住的那個地方。我把我的名牌衣服鞋子包包都賣了,把錢都寄回去給父母了。
我每個星期都會去一趟廣場,我問我遇見的每一個人:“你們認識一個吹薩克斯的中國少年嗎?他不愛笑,不愛說話,臉就像撲克一樣。”
他們都說不知道,我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來。
每個周末我都會逗留在廣場,我帶著一小口袋面包屑來喂鴿子。它們撲騰著翅膀在我身邊飛翔,澳大利亞的老夫婦在我身邊坐下,嘰里咕嚕說著我聽不懂的外國話。
我用中文對他們說,我喜歡一個人,可是他走了。
他們聽不懂,手牽著手對我微笑著擺手。
江修仁,你看他們多般配,白發蒼蒼的時候,還能夠牽著彼此的手。
江修仁,等我們到老的時候,你還會來這里吹薩克斯給我聽嗎?
只是江修仁,你現在在哪里?
……
暮靄沉沉,我卻一直沒有等到當初的那個人。
自然卷感言:每個女孩年輕的時候,都曾任性過,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而傷害了那些真正愛著你的人。這種傷害的代價,我們可能要很久以后才會懂。不過,自然卷總相信,故事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他不在原地等你了,就換你等他吧。總有一天,你會等來當初的那個人,只是時間長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