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上,揚州這座位于江蘇中部的花園城市曾經富甲一方。每年的四五月份,揚州都會向人們呈現出一派煙雨蒙蒙、瓊花盛開的美景,在這樣的景致之中,揚州城能擁有揚州八怪等著名的藝術家,也就不奇怪了。
不趨世俗的揚州八怪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這是人們對揚州這座城市的傳統印象。在這座城市里,除了夢幻般的江南美景外,還有豐富的人文歷史遺跡,歷史上著名的“揚州八怪”就是其中之一。“揚州八怪”指的是清代活躍在揚州畫壇上的一批具有創新精神的畫家。但是,“揚州八怪”究竟指哪些畫家,從來都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有人說“八怪”就是指八個畫家,有人說不止八個;即使認為“八怪”就是指揚州的八個畫家,到底是哪八個,各方的說法也是不一致的。甚至有歷史記載認為:“揚州八怪”其實有十五人之多。不管到底有多少種不同的說法,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清朝的時候,活躍在揚州的一批畫家,開創了中國藝術史上一個全新潮流,至于他們的人數究竟有多少,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在風景如畫的揚州,為什么會出現以“怪”字著稱的畫家呢?有人認為這個“怪”字指的是他們為人很怪,從實際情況看,并不是這樣。這些畫家本身,經歷坎坷,卻有著不平之氣,他們對貧民階層懷有深深的同情,憑著知識分子的敏銳洞察力和善良的同情心,對丑惡的事物和人,加以抨擊,或著于詩文,或表諸書畫。這樣的人在中國歷史上雖然不少見,但是,這樣相似的一批人一起聚集在揚州這座城市里,就是難得一見的盛大情景了,人們以“怪”來稱呼這群人似乎也就是很自然的了。其實,這些畫家的日常行為,都沒有超出當時社會禮教的范圍,并沒有晉代文人那些裝癡作怪、哭笑無常的放縱行為。他們也和官員名士交流,也參加世俗的詩文酒會,看起來和尋常人并沒有什么不同。所以,從他們生活行為中來認定他們的“怪”是沒有道理的。他們所謂的“怪”都是體現在他們的作品中的。
其實,“揚州八怪”這些畫家中的怪,在他們的作品中表現得最明顯。因為他們的畫作個性鮮明,所以又被稱作是揚州畫派。他們的作品,無論是取材立意,還是構圖運筆,都是當時畫壇獨一無二的。這種藝術風格的形成,與當時畫壇的創新潮流和人們審美趣味的變化有著密切的聯系。明末清初中國繪畫的風格一直受到保守思想的束縛,以臨摹抄襲為主流,這樣的繪畫嚴重缺乏創新,使得整個畫壇都沉浸在一種委靡不振的風氣中。于是,一些富于創新精神的畫家便作出了一些嘗試,首先是在揚州出現了力主創新的畫家石濤。石濤提出“筆墨當隨時代”、“無法而法”的口號,震動了整個畫壇。石濤的理論和實踐“開揚州一派”,不久,在揚州就出現了“揚州八怪”等一批具有創新精神的畫家群體。
這些具有開創精神的畫家出現在揚州,不是偶然。揚州自隋唐以來,就以經濟繁榮而著稱,雖然揚州歷史上遭遇了不少戰火,但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經過戰亂之后,總是很快又能恢復繁榮景象。進入清代,揚州雖然經歷了十日屠城的破壞,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發展,又重現了繁榮的景象,成為我國東南沿海一大都會和全國重要的貿易中心。富商大賈都在這里云集,尤其以鹽業興盛,成為了富甲東南的城市。
經濟上的繁榮,也促進了文化藝術事業的興盛。全國各地的文人名士,都慕名匯集到了揚州。揚州當地的政府官員也順應風氣,經常舉辦詩文酒會,因此,揚州當時詩文創作數量,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有些大富豪也喜歡附庸風雅,對來到揚州的各方名士熱情地加以款待。揚州因而吸引了全國各地的許多名士,其中有不少是詩人、作家、藝術家。當時的揚州,不僅是東南的經濟中心,也是文化藝術中心。那些生活富足的揚州富商大賈,為了滿足自己奢侈生活的需要,對物質和精神上的產品也就大量地需求,他們追求精美的工藝品、玉器珠寶、錦衣玉食,對書畫的需求也是大大增加。當時揚州的中產之家乃至平民中稍富有者,也追求將一些上檔次的書畫掛在家中,以示風雅,所以揚州有句名諺:“家中無字畫,不是舊人家”。對字畫的大量需求,促使揚州產生了大量的畫家。據《揚州畫舫錄》記載,當時揚州的本地畫家及各地來揚州的畫家,在畫壇有名氣的就有一百數十人之多,其中不少是當時的名家,“揚州八怪”就是其中聲名最顯著的一群人。
在這樣的環境熏陶下,“揚州八怪”的出現也就不足為奇了。目前,關于“八怪”到底是哪幾個人,最常用的說法出自李玉棻《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中的“八怪”,李玉棻認為“揚州八怪”是羅聘、李方膺、李鱔、金農、黃慎、鄭燮、高翔和汪士慎。因為他們在創作時不走尋常路,號稱要創作出“掀天揭地之文,震驚雷雨之字,呵神罵鬼之談,無古無今之畫”。因為這些原因,他們的作品打破了當時繪畫的傳統風格,人們在覺得新奇的同時,也就覺得是一種“怪”了。
今天,揚州人修建了宣傳和弘揚揚州八怪藝術成就的揚州八怪紀念館,這座占地4452平方米的專業紀念館主展廳是一座建于明代的楠木大殿,完美地展示了18世紀揚州的風土人情,便利的交通,繁榮的經濟。東西廊房及珍品陳列廳,陳列有“八怪”書畫及揚州書畫家代表作,供游客欣賞。還有金農寄居室復原場景,展現“八怪”書畫創作生活的歷史氛圍。館內保存有千年古樹,增設了假山水池,綠草如茵,潔凈清幽,是揚州獨具特色的參觀游覽景點。
“揚州八怪”的作品不僅在當時受人追捧,而且還對后世畫家的創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近現代名畫家如王小梅、吳讓之、趙之謙、吳昌碩、任伯年、任渭長、王夢白、王雪濤、唐云、王一亭、陳師曾、齊白石、徐悲鴻、黃賓虹、潘天壽等,都各自在某些方面受“揚州八怪”作品的影響。
徐悲鴻曾在鄭板橋的一幅《蘭竹》畫上題字:“板橋先生為中國近三百年最卓絕的人物之一。其思想奇、文奇、書畫尤奇。觀其詩文及書畫,不但想見高致,而其寓仁悲于奇妙,尤為古今天才之難得者。”
從康熙末年有“揚州八怪”之名,到嘉慶四年“八怪”中最年輕的畫家羅聘去世,前后近百年,“揚州八怪”繪畫作品為數之多,流傳之廣,無可計量。僅據今人所編的《揚州八怪現存畫目》記載,國內外二百多個博物館、美術館及研究單位收藏的“八怪”作品就有八千余幅。“揚州八怪”已經和揚州的風景、揚州的美食一起,成為了這座城市當之無愧的名片。
錚錚文骨的完美詮釋
提起朱自清的名字,很多人的腦海中馬上就會浮現出《背影》、《荷塘月色》兩篇文章,不過,在揚州人的口中,他們最念念不忘的是朱自清的《揚州的夏日》。這位中國文壇的文學大師,雖然在揚州生活的時間只有十幾年,但是他一直稱自己是地道的揚州人,冰心也曾贊譽朱自清是“揚州人杰”。可以說,朱自清的靈魂是在揚州的。
嚴格地說,朱自清是浙江紹興人,因為他原籍紹興。1898年11月,朱自清生在江蘇東海縣,后來因為父親的緣故,六歲的時候,朱自清一家遷到了揚州,從此長期定居在揚州,朱自清在揚州長大,他的弟弟、妹妹也都在揚州出生。朱自清在揚州私塾讀書時,受教于一位名叫戴子秋的先生,他曾經回憶道:“我的國文是跟他老人家學做通了的。”十四歲時,朱自清與揚州名中醫武威三的女兒武鐘謙訂婚。后來他在《擇偶記》中說:“光復那年,父親生傷寒病,請了許多醫師來看,最后請著一位武先生,那便是我后來的岳父。”
1912年,朱自清從安徽旅揚公學高等小學畢業后,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揚州兩淮中學(今天的江蘇省揚州中學)。四年后,朱自清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并考入了北京大學的預科。后來他遠離揚州在北京求學,但是經常往返于北京、揚州。朱自清十八歲的寒假,他奉父母之命回揚州與武鐘謙結婚。1917年,朱自清考入了北京大學本科哲學系,這年冬天他祖母吳太夫人病逝,朱自清由北京趕至徐州,隨在徐州的父親回揚州奔喪。辦完祖母喪事后,他和父親同車北返,在浦口車站與父親分手時,看著父親蹣跚在車站為自己買橘子的身影,他創作了膾炙人口的散文作品《背影》,成為了感動幾代人的經典作品。
1920年大學畢業后,朱自清開始在杭州第一師范任教。1921年,他應聘擔任揚州中學國文教師兼教務主任,在工作之余,仍然堅持寫作。后來,因為和校長的工作理念不符,朱自清辭職,先后在上海吳淞中國公學、浙江臺州六師、溫州四中任教。1925年受聘為清華大學教授。不幸的是,他的第一任妻子武鐘謙在這一年因患肺病逝于揚州,朱自清悲痛萬分,為妻子寫下了日后被譽為“至情表現”的文章《致亡妻》。在文章中,他寫道:“你的短短的十二年結婚生活,有十一年耗費在孩子們身上,而你一點也不厭倦,有多少力量用多少,一直到自己毀滅為止……在短短的十二年里,你操的心比人家一輩子還多;謙,你那樣身子怎么禁得住!你將我的責任一股腦兒擔負了去,壓死了你;我如何對得起你!”從此之后,朱自清對妻子的懷念就沒有停止過,后來在文章《冬天》里,他又寫道:“現在她死了快四年了,我卻老記著她那微笑的影子。”
1932年,朱自清與第二任太太陳竹隱結婚,后來回到揚州探親,本想到武鐘謙的墳上來祭掃,但因陳竹隱生病沒能去成,這成為了朱自清人生中的一大遺憾。他在《致亡妻》中,還特地寫上了這一段。對于朱自清來說,揚州是充滿他童年快樂回憶的地方,但也是一個令他刻骨銘心的傷心之地。1938年5月,朱自清的母親周太夫人病逝,他回到揚州料理后事。1945年時值抗戰期間,朱自清任教于昆明的西南聯大,他的父親在這一年的4月9日去世,當朱自清聽到這個消息時,數度哽咽,但由于抗日時局和路途遙遠,他沒能回揚州奔喪,這成了他人生中的另一樁遺憾。
作為一座文化悠久的歷史名城,揚州特有的千年靈氣也滋養著朱自清的創作。所以,他的很多著作中都有揚州的影子。他的新詩《小艙中的現代》,散文《兒女》、《看花》、《揚州的夏日》、《說揚州》等,都和揚州息息相關,描寫得淋漓盡致。他寫道:“我家跟揚州的關系,大概夠得上古人說的‘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了。自按照亡妻生的四個孩子,都已自稱為揚州人,我比起他們更算是在揚州長成的,當然更該算是揚州人了。”他還說:“我也是一個江北佬,一大堆揚州口音就是招牌。”字里行間,充滿了朱自清對揚州的深情與熱愛。朱自清在揚州的住處,因為搬遷的緣故,先后有過六七處,但是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位于揚州瓊花觀街一處較大的住宅,這個地方也是他常常在作品中提起的。隨著揚州城的城市改造,這些朱自清曾經住過的地方大都消失了,不過他最后的一處故居——揚州安樂巷27號,現已修復對外開放,是揚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1948年,因為拒絕接受美國的救濟糧,朱自清在貧病交迫中與世長辭,至今已有六十多年了,但是他的人品、文品及其著作,一直是揚州人世代相傳的精神財富。毛澤東曾經稱贊他:朱自清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美國的“救濟糧”。他所表現出來的民族氣節和一身傲骨,成為了人們心中的精神楷模。今天,朱自清的母校,江蘇省揚州中學,在他誕辰九十周年的時候,全體師生捐款在校園內建造了朱自清銅像,揚州中學1930年校友、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胡喬木,為銅像親筆題寫了“朱自清像”四個大字。在該校的校史陳列館內,還有朱自清的生平事跡、照片及其著作。不僅如此,如今在揚州大小書店一般都能買到朱自清的著作,這成為了揚州本地書店經營的一大特色。“朱自清永遠活在揚州人心中”,這已經成為了揚州這座城市永恒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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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死守揚州
崇禎帝在煤山上吊自殺的消息傳到明朝陪都南京,南京的大臣們一片慌亂。他們立了一個逃到南方的皇族、福王朱由崧做皇帝,在南京建立了一個政權,歷史上稱作南明,把朱由崧稱為弘光帝。弘光帝即位以后,兵部尚書史可法主動要求到前方去統率軍隊。
清順治二年(1645年),清滅李自成大順政權后,定國大將軍多鐸揮師南下,到達揚州城郊,派明降將李遇春等至揚州勸降,被督師揚州的南明大學士史可法嚴詞拒絕。史可法見形勢危急,忙調受其指揮的淮北、泗水、臨淮、廬州四鎮官兵救援,但只有總兵劉肇基率4000人響應,自高郵趕至揚州守衛。史可法動員民眾,督率軍民分守各門,自守西門險要。清軍四面圍攻,放炮屢毀城墻,史可法率軍民以草袋填土設障修補,多次擊退清軍進攻,殺傷清軍數千人,并以血書向南明王朝告急。腐朽的南明王朝不應。清軍又從泗水運來紅衣大炮,猛轟城西北角,守城軍民誓死奮戰,殺清兵甚眾。清軍踏尸為梯攀城,城破。史可法被俘,不屈而死。劉肇基率部與清軍巷戰,皆戰死。清軍入城后屠城十日,史稱“揚州十日”。
大屠殺之后,史可法的養子史德威進城尋找史可法的遺體。因為尸體太多,天熱又都腐爛了,怎么也認不出來,只好把史可法生前穿過的袍子和用過的笏板,埋葬在揚州城外的梅花嶺上。這就是到現在還保存的史可法“衣冠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