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德里羅是當代美國四大著名小說家之一,1999年因為《地下世界》這一巨著成為第一個獲得“耶路撒冷獎”的美國作家。但他還遠未被中國學術界所認識。他的小說一個重要特色就是與當代美國社會形態緊密相聯,把審視自己所處時代的經濟文化狀況作為創作的關注點。大體而言,他作品中較常關注的主題有三方面:一是對消費文化關注;二是對技術崇高化的關注;三是對恐怖主義的關注。
關鍵詞:德里羅;消費文化;技術崇高化;恐怖主義
中圖分類號:1106.4(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06-0135-04
盡管唐,德里羅被哈羅德·布魯姆認為是當代美國最重要的四大小說家之一(其他三人分別為菲莉普·羅斯、托馬斯,品欽及科馬克·麥卡錫),但他還遠未被中國學術界所認識。從現有的批評文章來看,國內還主要停留在對《白噪音》這本小說的探討上。實際上,他創作力旺盛,在短篇故事、戲劇、散文創作等領域都有建樹。當然,為他帶來國際聲譽的還是他的16部長篇小說。尤其是自1985年發表《白噪音》以來,德里羅已先后榮獲各種文學大獎。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他在1999年因為《地下世界》這一巨著成為第一個獲得“耶路撒冷獎”的美國作家。他的小說一個重要特色就是與當代美國社會形態緊密相聯。作為一個二戰后成長起來的作家,德里羅把審視自己所處時代的經濟文化狀況作為創作關注點。大體而言,他較常關注的主題有三方面:一是他對消費文化關注;二是他對技術崇高化的關注;三是他對恐怖主義的關注。下文將選擇德里羅幾部較有影響的小說為例,進行簡要介紹,以推動國內對他進行更加全面地研究。
一、德里羅對消費文化的關注
法國理論家讓·鮑德里亞認為,消費社會最明顯的特征之一就是人們徜徉于各種物品中,“嚴格說來,不同以往,生活在富足時代的人們不再為其他人所簇擁,而是被物品包圍。他們日常接觸的與其說是自己的同伴,不如說是對各種商品與信息的接收,而且這種情況越來越明顯”。這點在《白噪音》中得到了生動地表現。因為就在開篇,小說就為讀者展現了一個物品充盈的世界:“中午時陸續來了許多旅行車車的頂蓬滿是仔細碼放好的皮箱,里面裝滿薄厚不一的衣服;還有裝滿毯子、長靴、鞋子、文具書籍、床單、枕頭、毛毯的盒子;還有卷起來的地毯與睡袋;還有自行車、滑雪板、帆布包、各種英式與西部款式的馬鞍、以及沒有充氣的皮筏艇”。這個“物世界”是通過小說主人公杰克·格萊德尼的視角呈現出來的。杰克是位大學教授,他看到的情景正是開學第一天學生到校報到的景象。穿梭在車輛之中的學生們并沒有急著與同學打招呼,而是忙于整理各自的財物。物品疏離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而這種景象在小說中幾乎成為常態。
在消費社會中,由于媒體、廣告等技術手段的介入,人對物品的關注由以往的價值與使用價值轉向了“符號價值”,外在形象已經取代實質內容成為生活在消費社會中的人們所關注的焦點,從而形成當今發達社會中的另一種與消費文化形影不離的文化形態,即影像文化。在德里羅小說中,這種文化形態的成形發生在20世紀50、60年代。在《天秤星座》中,刺殺肯尼迪的奧斯瓦爾德最后又被他人槍殺。就在他倒下那一刻,他關注的是自己在攝像機前的影像。而這一幕也成為電視觀眾消費的對象,逐漸喪失了其可能具有的意識形態意義。《白嗓音》中的杰克同樣生活在這種平面化的影像文化中。他在自己的學校創立了“希特勒研究”系。為了與自己研究項目相配合,他穿上了夸張的學術禮服。把自己的名字改變成“J.A.K格萊德尼”,戴上墨鏡以避免讓別人看到“一個表現虛弱的自我”。一定程度上說,他把自己包裝成一種商品意象,以確保自己在大學中的地位。
受消費文化影響的不僅是自然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德里羅小說還為讀者揭示了消費社會中信仰的危機。這點與丹尼爾·貝爾的論述不謀而合。在《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一書中,貝爾曾辟專章討論后工業時代的宗教與文化情況。他認為,由于神圣事物的范圍在世界日漸縮小、人與人之間共同的情感與情感紐帶變得分散與脆弱,宗教在當代社會中日漸式微。在《白噪音》中,即使每天生活在修道院中的修女也不相信上帝的存在。當杰克問赫爾曼·瑪麗修女現在教堂如何講述天堂的概念時,她竟質問杰克是否把她們當成傻子,甚至讓杰克向她展示天使的模樣:“請向我展示一下天使的樣子。我想看看”。
需要指出的是,面對消費文化給美國社會帶來的種種問題,德里羅并沒有像丹尼爾·貝爾那樣選擇倡導“在西方社會回歸某些宗教概念”,而是在現實日常生活中尋找超越之處。例如,在《白噪音》中,杰克為了克服現實生活中自己對死亡的恐懼,從注視熟睡中的孩子得到暫時的解脫,因為對他來說,這樣做使他感到“虔誠,感到身處精神系統的一部份。這是我最接近上帝的時候”。難怪有評論者認為,在德里羅的小說中存在一種“浪漫的形而上學”的情懷。這種情懷使德里羅的讀者不至于對現代文明感到絕望。德里羅似乎在說明,我們不能因為現代文明帶來的種種問題而由此否定人類目前所取得的成就,關鍵是如何來為這些問題找到解決之道。這點,同樣能從他對后工業時代美國存在的技術崇高化現象的思考可以看出。
二、德里羅對技術崇高化的關注
“技術崇高化”的概念經由弗雷德里克,詹姆遜的闡述已成為理解后現代西方文化現象的一個關鍵術語。在他看來,“技術崇高化”是資本主義發展至今的一個顯著特征,“當今社會,技術使人入迷,是能夠迅速掌握由權利與控制形成的關系系統的代表,而對于人的智力與想像力來說,這個系統已越來越難以理解”。德里羅對這種現象多少持有保留態度,因為技術理性的過度發展往往以對環境的濫用為代價,而且異化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其實,在《白噪音》中,德里羅已經描寫了技術的非正義使用。這種非正義性主要是體現在對自然的污染及對人們身心健康的損害上。關于這點,我們不妨以《地下世界》為例進一步說明。在這部小說中,技術的非理性發展不僅對環境構成了威脅,而且還蘊含了種族歧視。生活在主流社會之外的少數族裔成為技術污染的受害者。小說以相當的部分篇幅描寫了美國西南部核設施造成的危害。在第四章中,在新墨西哥南部山區工作的武器分析師馬特-謝伊從同事埃里克·德明那里了解到,生活在“內華達試驗場”、猶他州南部以及其他設有核設施的場所附近居民的遭遇。他了解到有人經受“骨髓瘤。腎臟功能喪失”之苦?;蛘撸半S處聽說有孩子出生時就缺胳膊少腿或其他器官”。更有甚者,埃里克告訴他,盡管政府知道核試驗危險,便“他們還是在核爆炸之后,使軍隊前進到爆炸中心位置。他們還派人把飛機開過核幅射的云層。他們向人體注射钚,以觀察它在人體內的運行軌跡”。但政府做這一切時,并沒有向當時人說明危險所在。另一點值得指出的是,這些核試驗大多發生在印第安人及其他少數族裔人群的聚集地。德里羅的描述并非空穴來風,因為據瓦來里,庫勒茲調查說,僅在20世界40、50年代期間,美國政府就在新墨西哥的帕哈里托高原進行了244次核炸彈模擬試驗,而幾英里之外就是美國本土居民與西班牙裔社區的居住地。
相比之下,德里羅在《國際大都市》中更加突出“技術崇高化”可能造成的唯我主義現象。小說主人公埃里克,帕克是位年僅28歲的股市大鱷,開著一輛經過高科技改裝過的白色轎車。里面不僅有諸如冰箱、廁所等日常生活所需品,而且裝有各種可以通過聲音或手勢就能操縱的電子系統;另外還有許多顯示儀,除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地觀看車外發生的事情之外,主要是能隨時掌握股市行情,進行交易。就連他手上戴的手表也是一個可以用來交易的液晶顯示屏。在這里,日常時間似乎已經脫離軌道,技術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虛擬世界已經能夠準確預見現實世界將要發生的世界。例如,當埃里克上車不久后就發現,自己實際把大拇指放在下巴上的時間,要比安裝在間諜照相機下的槽圓屏幕上顯示的慢一、兩秒。
長期生活在技術世界中的埃里克對待事物的態度越來越趨向功能性。信息的瞬息萬變使他具有別人沒有的超前意識,正如后來殺死他的兇手貝諾·列維在懺悔日記中總結說:“他總是走在大家前頭,設想新鮮事物,我有點崇拜他這點。他總是與你我認為對我們生活非常重要和可信的事物較勁。事物到他手里總是很快就沒用處了。我心里了解他。他希望得到超越這個時代的文明”。對他來說,現實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已落伍,就連表達它們的語言也過時。
埃里克這種“功能性”態度不僅體現在他對周圍事物的認識上,而且反過來影響他與周圍的人打交道。無論是他的保鏢還是技師等等,都只是為他所有的工具。他不僅不知道保鏢丹科已經為他服務多年,而且連經常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技師夏納他也有三年沒有正眼瞧過。文中通過他隨身攜帶的墨鏡這一意象來更加形象地說明他對周圍人群的冷漠。詹姆遜曾把墨鏡與現代高樓的玻璃墻作過類比,他認為玻璃墻所表現出的對外面世界的排斥效果,類似于墨鏡給人的感覺,因為墨鏡“讓與你對話的人無法看到你的眼睛,從而給‘他者’造成一定的攻擊性和控制感”。受技術環境的影響,埃里克已經成為一個只顧個人得失與感受的人,一個不愿反思過去與不考慮他人利益的人。
但讀者并不能因此而推測德里羅對技術抱有敵意。實際上,在最近一次訪談中他說,“在某些方面,我對技術懷有很大的敬意。對于了解這個世界、了解現代體系以及其他方面,這是一個巨大而又讓人難以舍棄的手段。設計這些體系的人們相當具有創造性”。在他看來,技術本身并不是問題的所在,關鍵是人們如何在現實生活中使用。如果說《國際大都市》中的埃里克最終死于自己技術造就的虛幻世界,德里羅在《地下世界》中通過塑造幾位藝術家形象表達了一種“生態技術”的思想。這其中尤其以克拉拉-薩克斯與伊什梅爾·曼佐兩人最為引人注目。這兩位藝術家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回收使用被廢棄的器械。通過這兩位藝術家的行為。作者寄寓了一種生態情懷,倡導合理地使用技術。
三、德里羅對恐怖主義的關注
當然,在現代社會中,技術不僅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還成為恐怖分子擴大影響力的工具。這就是我們下面要討論的德里羅小說所關注的第三個主題,即他對恐怖主義的關注。在此,我們以他的兩部小說為例進行簡單介紹:一是幫助他榮獲1992年筆會,福克納小說獎的《毛二世》;另一部是寫于9-11之后的《下墜的人》。
德里羅本人曾就《毛二世》這部著作的主題做過如下描述,“這本書是本關于未來的書。在引導人們想像力的這場斗爭中。誰將最終勝出?曾經,小說家的內心世界——卡夫卡的個人視野,或者還有貝克特的——最終闖入我們所生活的三維世界。這些作家寫的是一種世界性敘述如今,世界已成為一本書——確切說是本新聞故事書,或者是電視秀,或者是截電影片斷。而且,正在書寫這本書的還有一些執迷于權力的人,這其中導演災難事件的人、軍方領導、獨裁者、恐怖主義者等”。因此,德里羅是在討論當今社會誰將控制或影響大眾思想的前提下,把恐怖主義引入文中,而與這股勢力相抗衡的正是一名小說家。小說中,長期隱居的小說家比爾·格雷決定接受出版商查爾斯埃弗森的邀請,在公開場合朗讀幾首詩,以幫助挽救一名被恐怖分子扣押的聯合國工作人員。但就在活動即將舉行之時,會場遭到恐怖分子的破壞,因為他們改變主意。希望與比爾單獨談判。比爾猶豫再三,最后拿定主意只身前往貝魯特與恐怖頭目阿布·拉什德進行面談。不幸的是,比爾途中死于一場因車禍引起的內傷,最終沒能如愿到達。
盡管如此,小說家與恐怖分子的交鋒還是通過比爾與恐怖組織的中間人喬治·哈達克之間的爭辯得以部分展開。雖然比爾認識到由于恐怖分子利用科技手段,對大眾意識的影響已經蓋過了小說家,但他并不贊同喬治關于恐怖分子是當今社會唯一能獨立于媒體文化的力量的說法。在他看來,恐怖組織“由殘暴的政府支持。他們是完美的小型獨裁組織”。比爾進而告訴喬治自己對小說持有信心的原因,因為小說是“民主的吶喊。人人都有可能創作偉大的小說無論是無名的勞工,還是幾乎不再抱有夢想的亡命之徒,都可坐下來,找到自己的聲音”。比爾對小說的理解應該說符合小說的發展歷史與文體特征。伊恩,瓦特在《小說的興起》一書中就認為,小說這種文學體裁之所以為大眾所接受,與“以‘個人主義’為特征的各種因素造就的社會形態的興起”有關。同樣,前蘇聯理論家巴赫金也指出過小說所具有的“雜語性”特征。
但比爾的意外死亡似乎從一個側面印證了喬治關于恐怖主義組織將取代小說家成為當今社會輿論的主導。約翰·卡洛斯·勞就認為,比爾的死亡表明,“無論傳統的小說家技藝多高超、天資有多高,他已無力再表現那些暗地里主宰日常生活的力量”。但小說在結尾部分通過攝影家布瑞塔的貝魯特之訪彌補了這個遺憾。她訪問的對象正是恐怖頭目阿布·拉什德,而她的所見所聞無不印證了比爾對恐怖組織的理解。首先,布瑞塔看到的是一遍影像的海洋:“街道上滿是各種影像。墻上、衣服上——關于殉道者、牧師、斗士、塔希堤島上節日的圖片”。同樣,阿布·拉什德的照片也印在了手下成員的衣服上。這表明恐怖組織同樣是當代影像文化的一部分。其次,布瑞塔看到,阿布·拉什德手下的成員大多為一些正在成長的孩子,并且這些孩子都身穿印有阿布-拉什德頭像的衣服,頭上戴著面罩。他們都被認為是阿布·拉什德的孩子,“拉什德的形象就是他們的身份”。但德里羅并沒有停止于印證比爾對恐怖組織獨裁性的認識。相反,他通過布瑞塔冒著被攻擊的危險,揭下其中一位孩子的面罩來表明藝術家對獨裁統治的反抗,頗有替比爾完成使命的意味。
然而,正如鮑德里亞分析說,恐怖主義的發展與資本主義全球化的進程相依存。美國的全球霸權政策,使恐怖主義成為該制度的一個“影子。這個影子就像位雙面間諜,隨時都準備行動”。對美國來說,這位“雙面間諜”所造成的最大傷害莫過于9·11事件了。德里羅在醞釀數年之后,在2007年發表了《下墜的人》,直面恐怖活動給人們留下的心靈創傷。
小說主要聚焦于基斯·約德克與莉安妮夫婦在恐怖襲擊之后的創傷體驗。基斯親身經歷了撞機事件,從大樓里僥幸逃生。但是正如文中所說,“現在的一切都是‘從那以后’的事了”,他在隨后幾年里一直難以擺脫該事件的陰影。他無法向妻子說清自己的感受,只能從另一名幸存者那里找到一些安慰。她叫弗羅倫斯·基雯斯,由于基斯從大樓里逃生時無意中撿到她的手提包才得以結識。如果說“從重大災難中幸存下來的人與其他人在一起經常有種疏離感。而與其他有相似經歷的人結成團體”,基斯與弗羅倫斯在一起時找到某種歸屬感。聽著弗羅倫斯重復講述著發生在高樓里的事,基斯明白“他們只能對著對方談論這些事情,事無巨細地講著,但這些事情永遠不會乏味,也難講得太具體,因為這些事已融入他們內心”。盡,管如此,基斯始終沒有走出這次災難帶來的創傷,靠后來獨自沉溺于撲克游戲來打發時光。小說最后以他再一次回憶起自己在大樓里遭受創傷的經歷而結尾,似乎意在表明他再也難以擺脫恐怖襲擊的糾纏。不同于基斯,莉安妮一直沒有放棄走出心理創傷的努力。雖然她不是事件的親歷者。但同樣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更重要的是,她心底還留有父親自殺時給她造成的心理創傷。但她積極面對現實,在經歷心理、信仰等危機之后,她在家庭責任中找回自己存在的價值,因為她認識到兒子賈斯延離不開她。
另外需要點明的是,盡管小說極力描述了恐怖主義給人們造成的傷害,但是德里羅并沒有把所有的恐怖分子刻畫成冷漠無情的殺手。相反,小說還在每章后面穿插了一小部分講述哈馬德如何成為恐怖分子的經過。哈馬德有過自己的女朋友,對生活懷有熱情。但在阿米爾的教化下,逐漸成為恐怖組織手上的一名棋子。就在飛機闖向大樓一霎那,哈馬德感受到了恐懼與疼痛。這些情感的流露似乎在向讀者說明,恐怖分子同樣有血有肉,他們的成長需更多地追究其成長的環境。人們在控訴他們的暴行時,也許應該保持些憐憫。
四、結語
在一次訪談中,德里羅曾提及美國作家約翰·契弗對自己創作的影響。他說自己非常為契弗日記中的一席話所觸動。因為契弗說,一位作家的工作不是描述某位通奸女性站在窗前看著雨水劃過玻璃時想到的事情,而應該把目光放在理解四十個人為爭搶一個棒球時的想法,理解數十萬人在比賽結束后離開體育館的想法??梢哉f,德里羅在這則日記中找到共鳴,因為他自己絕大多數小說都體現了這種社會關懷。但是,當大多數評論者看到他對后工業時代美國的批判時,讀者不應忘記他小說中所表現出的超越思想。無論是他對消費文化的關注,還是他對科技崇高化的憂慮,以及他對恐怖主義的描寫,德里羅都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希望。
責任編輯 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