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我和幾個兒時的朋友手把一杯熱茶,在回憶已經逝去的昆明的冬天。那時,昆明的小河會結冰,孩子們用一個土瓷碗盛大半碗水,擱一點白砂糖,再垂下一根落底的棉線,安置在屋前的窗沿上,第二天,一提起線頭,就能收獲自制的“冰棒”。那時,時代的溫度很高,而人的溫度和與生存相關的“讀數”很模糊。最冷是屋檐滴水成冰凌的日子,卻不知道是“零上”還是“零下”;那時,孩子生凍瘡,用墻角“擠油渣”來相互取暖;還有自制的罐頭筒“甩爐”……
當我們這些曾經咬破鉛筆頭的人從文學的冬眠中醒來時,發覺春天過于燥熱,而落花尋常、流水不復,一切未經回味的東西統統飛快消逝。
樓群圍堵滇池,車流人流交替蒸騰熱浪,草木依舊很旺盛。初春陽春一向用來比喻文學的長勢,長夏也很慷慨,自然的冰伴隨人心燠熱不再回來。我開始懷念小河溝上的冰,即使很脆薄卻清澈,也很透明,一個孩子用它當玻璃來看昆明冬天特有的暖日,冰片融化,漬透了孩子的掌紋,可以握住太陽的淚水。
據說,在中國之江南,人們特別依戀田疇里秋水塘、突破冰反而委婉而上的芹菜的芽葉,以為那在寒冷和冰封中依然展示嫩潤新綠的小小水草與他們內心長久契合,經年廝守一種情感與信念。“曹雪芹”的筆名由此而得,紅樓不圯,終舊遺夢。
即使“暖冬”仍舊猜想,但大凡變故,俱成災難。人心時而趨暖,時而為燥熱所煩難。文學開始在火爐上建造祭壇!
暖冬與長夏就適合文學的生長嗎?
文學可以自在地擇處適生的環境嗎?
文學又在“制造”與時序并不相關的新年與舊年?
這是一個由寫作者自己來回答的問題!
敲碎水邊的薄冰,在嚴霜披白的濕地上踩出一條瘦瘦細細的綠色小路,到水庫里冬泳,我只堅持到1980年12月25日,也就是三十年前的后幾天。
無論文學活得怎樣,好與不好,都應當堅持韌性與尊嚴。冬天,人們比較地容易感受溫暖。
祝賀“云南建設杯第七屆滇池文學獎”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