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橋上,衣衫襤褸,缺胳膊斷腿的乞丐身前擺著一個空盒,不斷祈求路人的施舍。不少路人放下五元、十元……你或許不知道,到了夜里,這些缺了胳膊還會“長出來”,“斷了腿”仍然可以健步如飛?
手捧“骨灰盒”、“父(母)的遺像”,含淚低頭,身前的紙牌上寫著:“父母雙亡,急需幫助”。你慈悲心大發,摸出了錢包……也許他們背過身就拿去買冰激凌了。
以上情節,來自活動現場的情景劇:《西門天橋上的故事》、《流浪乞討的中學生》、《十字路口的悲劇》、《賣花的小女孩》和《俺爹俺娘》。
情景劇“編劇”、日月社工服務社社工余蘭說,每個故事均來源于真實事件,“沒有夸大,只是重現”。這樣的故事每天都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不停上演。
2011年4月10日,“城市之愛,最可愛社工大賞”系列公益活動于深圳市南山區舉行,主題是“大運有我,以愛之名,理性救助”,將關注目光投向了流浪乞討人群,希望幫助廣大市民了解救助的知識和渠道,識別職業乞討者的騙術,對職業乞討者說“不”。
愛心活動受到市民關注
本次活動,民政部中國社會工作協會副會長兼秘書長趙蓬奇、副秘書長兼《社會與公益》雜志社社長楊松生,深圳市民政局副局長余智晟、《社會與公益》雜志社執行社長楊佰青,以及社工、義工(志愿者)、愛心企業、媒體記者和市民約600人參加了本次活動。
趙蓬奇在活動現場發表了即席講話,他說,本次活動的主要內容是救助流浪乞討人員,這是社會工作一個新的領域,同時也是中國社會工作協會的工作重點之一。對于“城市之愛最可愛社工大賞”系列公益活動在深圳的成功舉辦,以及《社會與公益》雜志社對中國社會工作的巨大支持,他深感欣慰,并勉勵《社會與公益》雜志社通過開展此類活動,能為中國社會工作踏出一條新路。
作為系列公益活動的第三站,《社會與公益》雜志社和深圳市社會工作者協會攜手深圳市救助管理站、深圳市日月社會服務社,希望通過本次活動,向社會各界傳播一個理念:請“理性救助”流浪乞討人員。
舞臺周圍,逐漸聚集了大批市民,笑聲此起彼伏,有人點頭表示贊同,有人從來沒聽說這類事情,瞪大了眼睛。
“我們希望以此讓市民對職業乞討者有一個清晰的認識。”余蘭說。
市民們在活動現場外站了一圈又一圈。活動結束,他們還是遲遲不愿離開。有的仔細地看起了宣傳板,“我真還不知道有這么多職業乞丐,今后可得注意”;有的在“暖流計劃”招收志愿者的工作人員臺前排起了隊。余蘭告訴記者,“暖流計劃”招收的志愿者,將會協助社工進行‘外展”(外出實地調研)等工作。
翻看厚厚一疊報名表,有年輕人,還有老人;有白領,也有附近的打工仔。
社會救助需要創新模式
如何對流浪乞討人員實施救助,一直是城市管理的難題。
2003年,國務院頒布了《城市生活無著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以下簡稱《管理辦法》),原《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以下簡稱《遣送辦法》)廢止。
在此之前,中國的城市管理多采取強制收容和遣返的方式處理此類問題,而對于流浪乞討人員的界定,各地又存在不同的理解,由此導致了包括孫志剛事件在內的諸多惡性事件發生。《遣送辦法》為人詬病已久。
新法收縮了有關部門的權力。其第十一條的規定,“救助站應當勸導受助人員返回其住所地或者所在單位,不得限制受助人員離開救助站。”民政部于同年頒布的《城市生活無著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實施細則》(以下簡稱《實施細則》)第十六條也規定,“受助人員自愿放棄救助離開救助站的,應當事先告知,救助站不得限制。”在流浪乞討人員救助問題上,政府有關部門不再使用強制措施。隨后,暫住證也成為歷史。
仔細分析《管理辦法》和《遣送辦法》,不難看出這樣一個基本思路:政府部門的角色在由流浪乞討管理者向救助服務提供者轉變。
由此,又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救助站只能提供能夠保證基本生活需要的條件,且救助期限一般不超過十日,接受救助的人員最終還是要在救助站的勸說下返回原籍。《管理辦法》中強調,救助站對流浪乞討人員的救助是一項“臨時性”社會救助措施。流浪人員返回原籍后,基本生活需求依然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
一個擔憂是,由于救助站缺乏強制力,并且實行求救自愿的原則,會不會讓城市里的流浪漢相對失控?聽任衣衫襤褸的他們輾轉在城市的鬧市區與各個角落?
現實中的確存在一定數量的流浪乞討人員,他們活躍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人行天橋、交通要道,甚至以乞討為業。一些乞討者甚至跳出舊有乞討方式,發展為尾隨糾纏、攔截路人;攔堵在人行天橋、交通要道處,不給錢就不讓路;撕扯行人衣服;在交通紅綠燈處,攔車、擦車討錢等。
另一個擔憂是,由原收容所改成的救助站,是否能夠順利完成角色轉換,由管理者變身為社會服務提供者?是否會因此怠慢救助工作?在無法行使強制力的情況下,原有救助體制是否有效?
據湖南某地方報紙報道,長沙市公安局民警曾為救助站送來一個患病流浪者,但救助站以“應先救治后救助”為由拒絕接收,流浪者被放在救助站門口,不幸死去。表面上看,每個部門都在照章辦事,實質上卻因為現有救助體制的缺陷,法律定義的模糊,導致一個生命就此消失。以社會手段解決社會問題
單靠官方的救助,常常存在效率不高的問題。在社會工作新方法、新體制的探索上,深圳再度走在了前面。
自收容制度改革以后,深圳市成立了公安、城管、民政組成的聯合執法大隊,以期能夠對流浪乞討人員進行救助和管理。聯合執法大隊每天送到救助站的流浪乞討人員中,因為不能再對流浪乞討人員實施強制措施,常常發生求助表格還沒填完,人就不見了的現象,重復救助率高的問題始終得不到解決。
2010年5月開始,深圳市開始轉變思路,采取以社會手段解決社會問題的方式,啟動引入社工專業服務解決城市流浪乞討問題的“暖流計劃”,希望形成政府主導、民間廣泛參與的“救助一回歸一預防”長效救助模式。從福彩公益金撥出專款,向深圳市日月社會服務社購買服務,聘請專業社工對流浪乞討人員實施救助。
“暖流計劃”的實施,旨在用社工專業手法幫助流浪乞討人員重返社會。日月社工服務社的社工們介紹說,他們主要試圖從流浪乞討人員的心理層面、自我認知等更深層級的需求入手,發展其生存能力,以圖幫助這部分人員回復社會功能。同時不斷總結經驗,為現行救助管理制度的完善提供參考意見。
工作期間,負責“暖流計劃”的社工們走上街頭,以“一對一”的方式,與流浪乞討人員溝通,為他們制定檔案,并協助有關部門進行對安置和救助。(詳見本刊2010年10月《他們溫暖了百余流浪乞討者》)
日月社會服務社總干事楊晟說,項目開展一年來,社工為流浪乞討人員建立起143份詳細個人檔案,在嚴寒、酷暑時累計為325人次送去涼茶、藥品和衣物,成功幫助9名有工作意愿和工作能力的流浪乞討者就業,為17名流浪乞討^員聯絡到家人,向市民派發了超過1萬份救助卡片等。
該機構2009年成立時,就已開始了‘暖流計劃”的前期準備工作。楊晟說,日月社會服務社成立之后急需找到自己的方向。他們關注過農民工,關注過留受兒童諸多方面,“但是這些領域,已經有很多機構在服務了”,最后決定選擇流浪乞討人員作為突破口。
“目前為止,我們的項目在深圳市是獨一家。”日月社會服務社副總干事凌懷燕說。
從2009年開始,該機構的社工通過調查、街訪以等方式搜集信息,摸清了深圳流浪乞討人員的基本情況,最終確定了“暖流計劃”。同年,“暖流計劃”在深圳市首屆公益創意設計大賽中榜上有名。
據了解,該項目今年5月已經在向全深圳市鋪開。
救助也要理性
在摸底過程中,“暖流計劃”項目負責人余蘭和同事們發現,在深圳的流浪乞討者中,職業乞討者占了較大比重,“他們利用公眾的愛心牟利,并樂此不疲”。
職業乞討者的比例有多大?
根據社工們的摸底調查,深圳市有1000多名流浪乞討人員,其中高達90%是職業乞討者。深圳市救助站站長付天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稱:“僅羅湖、福田兩區的職業乞討者就有500一一800人之多。其中多是成年人,被反復救助,少的一年被救助30次,最多的達68次。”其中一些人還呈“候鳥”狀態,內地天氣冷了,就到深圳來。
中國很多城市存在同樣現象,流浪乞討趨于職業化和團體化,真正屬于生活無著落的流浪乞討人員實際很少。其乞討方式、手段也越來越多樣化。除了最基本的哀乞苦討外,扮殘疾人、攔路強討等方式也層出不窮。而由于乞討人員數量眾多、流動性強,政府有關部門現有人員根本無法滿足救助工作需要。
有學者指出,公眾應該清醒認識這些職業乞討人員并非真正需要社會援助的對象。
凌懷燕告訴記者,日月社工服務社的日常工作之一,就包括向公眾普及“理性救助”的理念。職業乞討既欺騙了公眾的愛心,又浪費了政府和社會的救助資源。公眾在面對此類人員時,應擦亮眼睛,仔細辨別。最好的救助方法不是直接給錢,而是聯系正規救助機構。
《城市之愛,最可愛社工大賞》系列公益活動第三站的現場,除了上演五個反映職業乞討的情景劇,來自《社會與公益》雜志社和日月社會服務社的愛心人士們還張貼海報,發放宣傳卡片,希望以此增進公眾對職業乞討的了解,讓大家對職業乞討說“不”。
有學者指出,乞討在發達國家也不可避免,堵不如疏,要想徹底解決整個城市流浪乞討人員問題,有待整個社會福利體系以及救助和社會保障機制的進一步完善。
責任編輯/劉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