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鬧劇

1

“情感碰碰車”是東海電視臺周末的王牌節目，每一次，東海電視臺都會邀請一些名人作為特邀嘉賓參加這個節目，喻超作為東海日報的名記者，在“情感碰碰車”欄目開播五周年之際受到東海電視臺的邀請，成為最新一期“情感碰碰車”的特邀嘉賓。并且電視臺還請他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或者是婚姻幸福的年輕夫妻前來參加節目，喻超欣然接受了邀請，并帶上了自己最好的兩位朋友楊國慶和許之琳前往電視臺。

喻超、楊國慶、許之琳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又同時考入了東海大學，可謂是死黨中的死黨，喻超看著他們倆從初中十二歲就開始戀愛，一直戀愛了十年，大學剛一畢業，他們兩人便結了婚，楊國慶是學美術的，一直沒有找到固定的工作，夫妻倆靠許之琳當教師微薄的薪水維持生活，生活雖然清貧，但是兩人卻恩愛無比。因此，電視臺一說要喻超帶人來參加節目，喻超馬上便想到了他們倆。他們倆自然也很樂意參加這個節目。

參加那天節目的情侶和夫妻很多，大家一起參加游戲，一起回答主持人的問題，玩得非常開心，節目也非常成功，收視率非常高，尤其是主持人最后的一個問題，把節目推向了高潮。而且，在這一期的節目播完了之后，還引發了東海以及全國觀眾的議論狂潮。

主持人汪小函的最后一個問題是：愛情有價嗎？如果有，它究竟值多少錢呢？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現場幾乎是一片一邊倒的聲音，愛情當然是無價的，是金錢無法收買的。還有幾個小伙子當場笑著責怪汪小函不該問如此老套的問題。

汪小函不慌不忙地對現場的觀眾笑道：“既是這樣，那么就讓我們來做個試驗吧。假設，你現在和你的愛人感情很好，兩人彼此非常相愛，但是現在你出現了一個情敵，他也很喜歡你的愛人，他現在提出來，給你一筆錢，讓你離開你的愛人，讓你把你的愛人讓給他，他會給你一筆錢，比如說給你——十萬塊，你愿意嗎？”

話音剛落，現場便是一片噓聲。站在汪小函面前的一個小伙子冷笑一聲：“嘿，十萬塊，打發叫花子吧?！?/p>

是啊，十萬塊，雖然不少，但是十萬塊就想換走心愛的人，那確實是把愛情看得太廉價了。

汪小函不慌不忙地說：“那么，現在漲價，各位，一百萬。”

人群靜了一靜，有幾對情侶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們正在思考，是的，一百萬絕不是一個小數目，它可以讓人舒服地過一輩子，它的誘惑力，遠非十萬塊可以比。

“一百萬雖然很誘人，但是我卻不會動心，我依然選擇我的愛人?！蹦切』镒舆€是堅持道。

“其他人呢？”汪小函問道。

“我會選擇一百萬。”人群中有人回答道。那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小伙子，“我這個人不虛偽，是怎么樣想的就說什么。如果我有一百萬，我就可以用它來開創自己的事業。我會成為千萬富翁，億萬富翁，有了錢，會有無數的女人自己找上門來，我可以精挑細揀，雖然我當時失去了愛情，但是有了錢之后，我仍然可以重新找到愛情。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好的女人并不是她一個?！?/p>

他說完之后，有幾個人同時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的想法。但都是些男士，女士們大都是搖頭，或許，在女士們看來，一百萬就可以換到愛情，那還是不太劃算吧。

汪小函露出笑容，在喻超看來，那笑容都有些陰險的味道了。她繼續不動聲色道：“讓我們繼續，現在繼續漲價，為了得到你的愛人，你的情敵愿意出——五百萬！”

一言出口，人群又是一片安靜，然后幾乎所有的人都議論起來，“五百萬啊，特等獎啊?！薄澳俏耶斎皇沁x擇五百萬啦?！薄安贿x五百萬豈不是傻瓜?！本瓦B女士們也都紛紛道：“五百萬誘惑力太大了，我想絕大部分男人都會選擇五百萬的?！薄皳Q了我是男人，我也會選擇五百萬的。”

汪小函笑得更大聲了，“來，如果依然選擇放棄五百萬的請走出來。站到我的面前來?！?/p>

人群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有三對情侶走了出來。

今天到場的人男男女女共有一百多對，在五百萬和愛人之間，只有三對情侶選擇愛人。其余的都選擇五百萬。

楊國慶和許之琳便是這三對情侶中的一對，他們手拉著手，緊緊地靠在一起。看他們的表情，五百萬對他們來講好像只是一張廢紙而已。

汪小函不動聲色地看著站出來的三對情侶道：“你們聽好，現在你們的情敵愿意出多少呢？”她加重了語氣，“是五千萬。你們還會放棄嗎？”

話音剛落，整個現場頓時一片嘩然，氣氛像開了鍋的水，大家仿佛都忘了這只是在一個游戲現場，或者可以這樣說，這個游戲太刺激了，以至于大家都沒有把它當作游戲，而都陷入了真正的思考中去。

五千萬！如果在現實生活中你的情敵真的愿意出五千萬給你，用來向你購買愛情，你會怎樣做呢？

所有的特邀嘉賓都在思考，議論。方才一直沒有動心的喻超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換了是自己，自己很可能會接受這筆錢而拋棄愛情。畢竟，五千萬，數目龐大得連人都可以砸死。實在是太誘惑人了，在這個世界上，估計也沒有什么人能受得了這個誘惑。

站在汪小函面前的三對情侶，有一對默默地退了下去，另一對少年情侶中的男方遲疑了一下，咽了下口水說：“五千萬確實很多，我很想擁有，可是，我還是會選擇我的愛人，再說，我家里也很有錢，我不缺錢。我想，最終，最終，我應該還是會選擇我的愛人的。是的。應該是的?！?/p>

臺下，竟然噓聲一片。聽起來，根本沒有人相信這少年的話。

汪小函把目光轉向他的情侶，一個約摸十八九歲的少女，以懷疑的眼光問道：“你相信你的愛人在五千萬之間會選擇你嗎？”

少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坦白說，我很感動，我真的很感動，不過，讓我感動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愿意出五千萬給我男朋友的那個男人，你們想想，一個男人愿意為我出五千萬，他對我會何等地真心，他會何等地愛我。如果要我選擇，我定會選擇他?！?/p>

她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底下的人，都為她熱烈地鼓起掌來，倒把那深情的少年，弄得尷尬至極。

然后，在眾人雷鳴般的掌聲中，楊國慶和許之琳卻始終面帶微笑，站著一動不動。

掌聲漸漸地平息，大家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們倆。

汪小函緊盯著楊國慶道：“怎么？你依然選擇放棄五千萬嗎？”

楊國慶笑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假如，現在有人出五千萬給你，要你給他一雙眼睛，或者是一雙手，一雙腿，你會愿意嗎？”

汪小函考慮一下道：“五千萬雖然是一筆天文數字，可是如果我瞎了，或是如果我變成殘廢，我要那么多的錢又有什么用呢？”

楊國慶笑道：“不錯，那么我告訴你，也告訴大家，”他將許之琳摟得更緊了，“我的愛人就是我的眼睛，就是我的四肢，誠如你剛才說的，我如果是個殘廢，不要說五千萬，就是一億又有什么用呢?！?/p>

楊國慶答得非常好，喻超不禁暗暗地為他喝了一聲彩。

汪小函收起了笑容，用一種怪怪的語氣，并搖頭道：“這位先生，我只能說，你的回答很巧妙，因為你不過是打了個比方，你的愛人畢竟不是你真的眼睛，真的四肢。”言下之意，是不相信楊國慶會抵擋得住五千萬的誘惑。

“是啊，五千萬，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這個誘惑?！薄昂伪卣f那么虛偽的話呢？”“你不過是想討自己愛人的歡心吧。太做作了?！薄八苹恕！迸_下議論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竟都是指責楊國慶的，沒有一個人相信楊國慶的話。

“各位，我絕對相信我的老公，他不會為了五千萬犧牲我們的愛情，”在這個時候，許之琳說話了，“因為我的老公真的很愛我，我的父母是表兄妹近親結婚，我的身上攜帶有不健康的隱性基因，所以我不能懷孕，我的老公明知道我不能為他生孩子，但仍然愿意娶我為妻，不僅如此，他為了我，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就在不久前，有一次我們過馬路的時候，我跑得很快，沒有注意到有一輛小車疾駛而來，是我的老公，他奮不顧身，沖了過來，一把將我推開，我得救了，他卻被撞成了重傷，差點死去，在醫院足足躺了三個月，這才剛剛出院沒有幾天，大家想一想，一個為了他的愛人連命都不要的人，怎么會為了錢去背叛愛情呢。”

“啊，我可以做證，她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看著眾人懷疑的目光，喻超站了出來，“請你們相信他們的愛情。大家想一想，中大獎的概率是幾百萬、幾千萬分之一，但是總還是有人中，五千萬可能幾百萬、幾千萬人都不會拒絕，但是，也許就是他們倆會，世界上總有人不會為了巨額金錢而背叛愛情的，從概率學上來說應該是存在這樣的例子。對吧?！?/p>

汪小函笑道：“作家就是作家，說的話讓人無從反駁，但是，你別忘了，大獎有時候是連著十幾期、二十幾期都不會出來的。而且，還有一點你忽略了，我相信有很多情侶、夫妻在對方突然有危險的時候，可以奮不顧身地去救他，為他犧牲，但是，面對突如其來的巨額金錢，卻產生貪婪之心，這是人性的弱點，我想大作家應該比我還清楚?！?/p>

她一說完，臺下又是一片附和之聲，而喻超，也不得不承認，汪小函說得并非沒有道理。

楊國慶瀟灑地聳了聳肩，“隨便你們怎么想吧，總之，不管你們信不信，如果有人拿五千萬放在我的面前，想換我的愛人，我是絕不會接受的?！?/p>

汪小函笑道：“好吧，想不到居然真的還有人為了愛情可以對五千萬不動心，希望楊先生您說的是真心話，可惜現場沒有億萬富豪扔出五千萬出來要您漂亮性感的妻子，如果能讓現場的觀眾看到您偉大的舉動，那他們才會心服口服，好啦，今天的節目就到此為止，希望您和您的太太一生幸福?！毖韵轮猓€是不相信楊國慶的話。

這一期“情感碰碰車”節目就這樣結束了，但是引起的反響卻是巨大的，整個東海，乃至全國人民都在議論著節目，他們議論的，并不是應該要五千萬，還是應該要愛情，而是在議論，楊國慶所說的可不可能是真的，可惜，認為他虛偽說謊的，占了壓倒性的絕大多數，只有喻超一個人在報紙上撰文力挺楊國慶，但是，他雖是全國知名的記者、大作家，但是，這一次他的聲音卻顯得極其微弱和無力。

2

兩個月之后的一天，喻超正在自己的辦公室做事，忽然手機響了起來。是楊國慶打來的，他剛剛一接通，就聽到楊國慶急切的、激動的有些變形的聲音：“快，阿超，你快來，我和之琳發財了，發財了！”喻超莫名其妙，“什么？什么發財？”楊國慶道：“有人給了我們倆一筆財產，巨額財產，五千萬啊，還有豪宅，游艇，快來快來。”喻超嚇了一大跳：“什么？有人給你們五千萬，還有豪宅，游艇，什么人啊，為什么？”還沒等楊國慶說話，許之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同樣是又激動又興奮，“你先來，阿超，電話里說不清楚，你來了就知道了?！庇鞒⒖谭畔率诸^的工作，直趕往楊國慶的家。

國慶的家在大橋路的一間小公寓內，他和之琳雖然已經結婚，但是因為雙方家庭條件都不太好，所以沒有錢買房，目前他們所住的房子是他們租下的，當喻超趕到時，發現不但他們夫妻倆在，而且房間里還有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

“到底怎么回事？”一見他們夫妻的面，喻超也顧不得同房里的陌生人打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問。

“吶，”國慶用手一指窗戶對面道：“你看到對面的那幢豪宅了嗎？”喻超點點頭，他并不是第一次到國慶的家中來，早就知道對面有一幢豪宅。

國慶繼續道：“這家豪宅的主人方保怡先生，前幾日剛剛去世，而他卻要把他的豪宅、游艇和他的遺產五千萬送給我和之琳，這一位，”他一指陌生人道，“就是方保怡先生所請的律師杜建國先生，他今天是專程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的。我和之琳想這一定是一件轟動全國的新聞，所以馬上就給你打電話，第一時間通知你。你是知道的，”他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和之琳兩人與方保怡先生根本不認識，可謂素昧平生。”

這絕對是一件轟動全國的新聞，喻超驚奇萬分地轉向杜建國，“杜律師，真的有這么回事嗎？”

杜建國道：“你是？”

喻超道：“我叫喻超，東海日報的記者，也是他們倆最好的朋友?！?/p>

杜建國點頭道：“哦，原來是喻大記者，是的，確實是有這么一回事，我是特地來通知他們，并來給他們辦手續的?！?/p>

喻超疑惑道：“我很想知道，他們倆根本不認識方保怡先生，為什么方先生會把那么一大筆遺產留給他們呢。”

杜建國扶了扶眼鏡，非常嚴肅道：“方保怡先生在遺囑上說，這是給青春和愛情的禮物，不久之前，方先生看了一期‘情感碰碰車’的節目，對楊國慶先生和許之琳女士在節目中的表現非常感動，他覺得面對五千萬而依然能夠堅持愛情的人實在是舉世罕見，后來，他又在無意中發現，原來楊先生和許女士正好住在他的對門，他覺得和他們很有緣，因此，在他得了絕癥自知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之后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就是把遺產留給楊先生和許女士，希望他們不僅在精神上，而且在物質上也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p>

原來是這么回事，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看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杜建國又道：“不過，方保怡先生在遺囑上專門提到了一個要求，那就是，你們必須要保留原來的女管家方碧如小姐，你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趕她走，而且永遠不許賣掉別墅，否則，你們什么也不能得到?！?/p>

聽起來有一點不合理，但是，方保怡作為億萬遺產的贈與人，即使提出幾個不合理的甚至是苛刻的要求，那絕對也一點都不算過分，楊國慶馬上點頭答應下來，“沒有問題。我們會照辦?！?/p>

杜建國道：“那就好，”他拿出了幾張早已打好的文稿對楊國慶和許之琳說，“你們看一下，如果覺得沒有什么問題，那么就請你們夫妻在這上面簽名。簽完名之后，那么遺產贈與手續就辦完了?！?/p>

文稿上的內容也正是杜律師所說的內容，楊國慶和許之琳認真地看了看，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各自在遺囑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手續辦好了。祝賀你們，從現在開始，方先生的一切都是屬于你們的了。祝賀你們?！彼驐顕鴳c夫婦伸出手去，同他們一一握別，又同喻超握手道：“喻大記者，你是傳媒界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我相信，你的文章一定會引起全國，乃至全世界的轟動的。好了，你們慢慢慶賀吧，我的任務完成了，也該告辭了?！闭f完，他拎起了自己的公文包，拉開門走了。

“啪！”楊國慶忽然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他打得是如此之重，以至于嘴角都流出血來。他的舉動把喻超和許之琳都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呀，老公?！痹S之琳急忙拿出毛巾，心疼地為他擦血。

“沒事，我沒事。我只是想要印證一下，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夢，哈哈，哈哈哈哈，”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和激動，不顧喻超在場，一把緊緊地抱住了許之琳，瘋狂地帶著她轉著圈，“原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夢，老婆，我們發財了，發財了。我們已經是億萬富翁了?！?/p>

楊國慶的舉動確實是大異于平常，簡直可以說是瘋狂了，不過他確實有理由瘋狂，換了任何人，憑空得到了一筆億萬家財，恐怕都會瘋狂的。

辦理了遺產繼承手續當天的夜晚，楊國慶和許之琳便從他們簡陋的公寓搬進了對面的豪華別墅里。那是一座真正的豪宅，價值在兩千萬以上，占地面積足足有六百平方米，有花園、游泳池。簡直是天堂般的住處。

搬進豪宅的當天夜晚，楊國慶夫婦開了一個慶祝party，邀請了他們所有的朋友來參加慶賀，大家唱歌跳舞，開懷暢飲，整個豪宅一片歡聲笑語。

負責當晚宴會的，當然是方先生以前的管家，也就是楊國慶夫婦現在的管家方碧如女士，她四十多歲，一臉的冷漠和嚴肅，與這次宴會的氣氛極不協調，其實不僅僅是現在，從楊國慶夫婦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是一副吊死鬼的樣子。面對新主人，她毫無禮貌和熱情，給楊國慶夫婦的感覺，就好像是他們求她留下來似的。他們倆雖然心中不快，但看在死去的方保怡先生的面子上，也都沒有同她計較，還對她非常地熱情。畢竟，他們在遺囑協議上簽過名字，永遠不能趕她走，雖然他們不知道方管家和方保怡先生到底是什么秘密關系，但是，方保怡先生既然在遺囑上如此鄭重地要求，那么應該可想而知，他們的關系絕對非同一般。

酒過三巡之后，大家都有了一點醉意，話也就漸漸無拘無束起來，楊國慶的一個朋友，畫商李少軍道：“國慶，毛主席說了，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方保怡他跟你們非親非故，甚至可以說毫無關系，他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將這么一筆巨額遺產給你們呢？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陰謀呢？”

“是啊，是啊，”大家也都附和起來，“雖然他說是為你們在‘情感碰碰車’的表現而感動，是送給你們青春和愛情的禮物。但是，總還是讓人覺得很牽強，一個億萬富翁，竟然就是因為這樣一個理由，在死后將億萬家產送給你們？”

楊國慶摟緊許之琳笑道：“那你們說說看，億萬富翁將億萬家財送給我們，會出現什么樣的陰謀呢？”

眾人一時全都語塞。

是呀，能有什么陰謀呢？

半晌，李少軍才又道：“現在還看不出來什么，不過，我總是覺得這個女管家非常奇怪，你想想，她的舊主人死了，她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呢？而且，那個死去的主人又為什么要求你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趕她走呢？你有沒有問過律師為什么方保怡先生會在遺囑中提這樣的要求。”

李少軍的疑問也是喻超的疑問，更是大家的疑問，大家不約而同地一起向站在不遠處的管家看了一眼。方管家顯然覺察出大家對她的關注，竟迎著大家疑惑的目光，冷冷地一笑。目光之冰冷，令大家心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楊國慶壓低了聲音道：“是啊，其實不只是你們，就是我和之琳也感到非常奇怪，我問過杜律師，杜律師說他也不知道原因，可是，難道我就為了這點疑惑不接受方先生的饋贈嗎？那我不成了天下最大的傻瓜嗎？反正我是她的主人，我想她也玩不了什么花樣的。來，大家喝酒，跳舞?！?/p>

在酒精的麻醉和動人的音樂聲中，大家都忘了那個巫婆一樣的管家，心情愉快地玩了一個通宵。

楊國慶夫妻的幸運很快就傳遍了全國。在全國人民當中，又掀起了一陣議論狂潮。

3

一個月后，喻超忽然又接到了楊國慶的電話，約他出來喝茶，在電話里，楊國慶全無過上富豪生活的喜悅之情，反而顯得十分沮喪和痛苦，這讓喻超感到非常奇怪，他立刻趕到和國慶約定的地點，“流金歲月”酒吧。

楊國慶顯然早就在酒吧了，當喻超到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喝了不少的酒。這更加說明他有極大的心事，所以才會約自己出來。

喻超從來沒有見過國慶如此頹喪的樣子，不禁暗暗吃驚。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喻超坐下，關切地問。

楊國慶仰起頭，又是咕咚一大口，幾乎喝去了半瓶酒。然后猛地將瓶往桌上一放，由于用力很猛，差點將瓶子砸破。

“我，我他媽的做了王八，我他媽的戴了綠帽子?！彼鋈粵]頭沒腦地這樣說了一句。一行眼淚竟從眼睛里流了下來。然后他放聲大哭起來。哭得凄凄切切。

“什么什么？”喻超更加吃驚，“不要這樣子，國慶，你是個男人，怎么能哭哭啼啼的呢，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告訴我，我會替你分擔的，也會替你想辦法解決問題的。相信我。”他安慰并鼓勵道。

聽了喻超的話，楊國慶停止了哭泣，抹了一把眼淚，終于開口講了起來。

“我們得到方保怡的巨額財產之后，再也不用為生活發愁了，之琳她辭了職，在家當全職太太，而我則安心地從事繪畫創作，本來應該是非常舒心的，但是，但是我們漸漸地也有煩心的事了，就是那個管家婆方碧如，她好像一個幽靈一樣，不管我們做任何事情，總是突然像幽靈般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別墅雖然是我們的，但是她卻常常告訴我們說，這里不能進，那里不能動，我看在方保怡的面子上，一直忍著怒氣，沒有過多地和她計較，然而，她卻越來越過分。你知道的，之琳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搬進豪宅之后，之琳買了幾條京巴狗，她很喜歡它們，天天逗它們玩，可是沒幾天，那幾只小狗竟然都在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死了，之琳大哭了一場，而從來不笑的方碧如卻在偷偷地笑。我和之琳都懷疑是她干的，可是卻沒有證據，再說我們也想不出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自從那件事過后，我總覺得心中不安，就再也不聽她話，經常地進入她不允許我走動的房間，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秘密，有一天，我在別墅最頂上的閣樓里找到了一間布置奇怪的房間，房間的墻上全部都是半裸和全裸的少女油畫，而且還有一張床，就是現在才出來不久的所謂的性愛床。這種床可以讓男女在做愛時玩各種各樣的姿態。整個房間看起來充滿了肉欲色彩，這使得我對方保怡產生了一絲懷疑，難道他在男女情愛方面有著與眾不同的需求嗎？”

喻超驚訝道：“方保怡不是早就已經中風了嗎？連行走能力都失去了，他還能過性生活嗎？”

國慶有些煩躁地一擺手道：“你先聽我說完?！庇鞒缓瞄]上了嘴，不再說話。

國慶繼續道：“有一天晚上，我和之琳正在床上瘋狂地做愛，正要到高潮時，我忽然隱隱約約地感到，本來已經鎖好的門似乎悄無聲息地被打開了一條縫，似乎，不，絕對是有個人躲在門外面偷窺，但是在那種狀態下，我怕影響了之琳的情緒，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一直等到事后，我跳下床來，裝作去清洗的樣子，果然發現門鎖被打開了，但是門外已經沒有人，我的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偷窺的人除了是方碧如，不會再是別人，方碧如四十多歲的人了，一直沒有結婚，是所謂的老處女，我當時就在想，會不會方碧如和方保怡一樣，都是有些性心理變態的人呢？

“方保怡有一間書房，方碧如一直不允許我進去，有一天，我趁著她出去的時候，悄悄地來到了方保怡的書房，我居然發現一個令我目瞪口呆的秘密，書房的窗口有一架高倍望遠鏡照相機，而通過這架高倍望遠鏡照相機，正好能看到我以前的家，難道方保怡生前一直在偷窺我和之琳？我感到很害怕，就開始四處翻書房的東西，最后我在一個抽屜里翻到了一些照片，我把照片的底片一張張地對著燈光察看，你知道那照片是什么嗎？”他的臉上露出既憤怒而又絕望的表情。

喻超搖頭道：“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p>

楊國慶揪住了自己的頭發，“那些是，是——居然全都是之琳半裸的照片，而且角度居然正好是從書房窗口拍攝的，原來方保怡這個變態老頭子，不但偷窺我們，還拍了許多之琳的照片。”

這確實是極度的意外，喻超一時間完全呆住了。腦子亂哄哄的。

楊國慶咬著牙繼續道：“正在這時，方碧如忽然像個幽靈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冷冰冰地對我說：‘先生，你不該進來的。’我當時正在極度的憤怒中，便對她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對誰說話，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的管家，現在別墅內所有房間都是屬于我的，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要進哪間房，就進哪間房，不需要你的批準，’然后我一指照片，責問她道：‘你為什么不允許我進這個房間，是不是你怕我發現什么秘密，比如這些照片，這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望遠鏡照相機又是怎么回事?！?/p>

“面對我的責問，方碧如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她冷冷地一笑說，‘先生，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我就告訴你吧，方先生因為中風失去了行動能力，可是他的神志還是清醒的，最重要的，他的性能力并沒有消失，于是，他就修了一間奇特的房子，就是樓上那間滿屋子裸體女人畫像的房間，并且，每個星期一，他會在這間房間里接見一個女人。至于這個女人是誰，恕我不能告訴你?！徽f完，就又像個幽靈似的走了。”

“她說的什么意思??？”喻超困惑地問。

“什么意思？”國慶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又拿起酒猛灌了一大口，“告訴你吧，之琳每個星期一都在家，而我，每個星期一卻出去給一家廣告公司畫畫，姓方的女人是在提示我，以前無數個星期一的下午，之琳都出現在這間書房，和一個中風后性欲依然旺盛的家伙偷情！”

“不，不，不可能?！庇鞒灸艿胤瘩g道，“之琳絕不是這樣的女人?！?/p>

“哼，不可能，”國慶痛苦地搖頭道，“我開始也和你想的一樣，根本不相信姓方的話，可是我在方保怡的書房里亂翻時，卻找出了我最不想看到的證據?！?/p>

砰的一聲，原來是他猛地用手一掃，將桌上的酒瓶掃到了地上，摔碎了。

“什么證據？”喻超的心中非常緊張，畢竟，他和國慶之琳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不希望他們倆有事。

國慶咬牙切齒道：“方管家走后，我越想越不對頭，就又在書房里亂翻，結果讓我發現了一盤錄像帶。而在錄像帶的畫面里，出現的竟然是之琳的身影，錄像帶里接著出現了一個老男人，那個老男人，別墅里有他的照片，正是方保怡，再接著，錄像帶里又出現了老男人的聲音，‘我非常非常高興再次見到你，你不用害怕，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來吧，小寶貝。’接著畫面便模糊了，出現的是些斷斷續續的雪花點，什么也看不清了，可越是這樣，越讓我感到憤怒和害怕。我萬萬沒想到我所深愛的女人竟早就背叛我了，我真恨不得去死，也恨不得一刀殺了她！”

喻超緊張地問：“你，找之琳談過了?！?/p>

“當然，”國慶憤怒道，“我當時肺都要氣炸了，馬上跑下去將她揪了上來，先把照片摔給她看，我對她說，我現在終于知道老頭子為什么要把億萬家財給我們了，他還算有情有義，你曾經讓他爽，所以他就給你留下了一份可觀的遺產，你看看，你是多么的吸引人，多么性感啊?？墒撬戳诉@些照片之后，竟然還有臉哭，說她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裝得好像，如果沒有那盒錄像帶我真的會相信她是無辜的，于是，我就把錄像帶放給她看，可是，在如此確切的證據面前，她居然還是不承認，還是說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還發誓，在得到遺產之前，她絕對沒有和方保怡見過面，絕沒有和他上過床，絕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我也絕沒有想到她的臉皮竟然會變得這么厚。我打了她，生平第一次打了她，我問她，為了老家伙的錢，她到底什么時候跟他上的床，到底出賣過自己多少次，可她只是否認，只是哭。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瘋了?！彼f著，又哭了起來。

喻超想了想道：“或許之琳真的并沒有背叛你，錄像帶上——我覺得有一點含糊，如果之琳真的和方保怡發生了性關系，為什么剛好錄像帶上出現了雪花。你，我，之琳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都很了解她，她是一個好女孩?！?/p>

“人是會變的，喻超，”國慶痛苦地搖了搖頭，“難怪所有的人都懷疑，為什么老家伙會將億萬家財給我們，我真傻呀，真的，我竟然真的以為那是老家伙送給我們青春和愛情的禮物，我真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p>

“不要那樣輕易地下結論，”雖然也是心頭充滿了疑惑，但是喻超一直保持著冷靜，“坦白說，我真的不信之琳會是為了錢而出賣愛情的人。我現在和你一起到你家里去，我們找之琳，好好地，冷靜地談一談，走吧。我相信之琳會跟我說實話的。我有這個信心，從你們十二歲戀愛開始，每一次你們之間發生了爭執都是我來調解的，相信這一次依然如此?！?/p>

兩個人坐著車，一路無言，回到了國慶的別墅。剛進大門，卻見方碧如捂著額頭，急匆匆地走了出來，額頭上似乎在流血，國慶驚訝道：“方管家，你怎么啦？”方碧如看了他一眼，卻一句話也不說就走開了。接著，他們又看到許之琳走下樓來。懷里抱著一只貓，但那只貓顯然已經死了。

“老公，我正要找你呢，阿超你也來了，”看到他們，她馬上跑了過來，“你一定知道別墅所發生的事了，我剛才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方碧如在搞鬼。老公，”她又把頭轉向楊國慶，“我怎么對你解釋你都不聽，你根本不相信我，這讓我非常傷心，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搞成這樣，也不知道拿什么來證明我的清白，可是現在我有證據了，剛才，那個可惡的女人方碧如端著一杯咖啡，假惺惺地安慰我，讓我喝杯咖啡暖暖身子。我端起咖啡，正準備喝，卻忽然覺得她的笑容好陰險，我想起了我死去的小狗，心中感到非常的恐慌，手一松，杯子掉到了地上，咖啡全潑了，她頓時顯得很失望，這時我的小貓咪聞到了咖啡的香味，跑了過來，用舌頭舔了幾下，竟然很快就倒地死了。那杯咖啡果然有毒！”

“當時，我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我指著她說，‘是你，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你本以為方保怡先生會分給你遺產，可是他沒有，他全部給了我們。所以你妒忌。你設計讓國慶他懷疑我，設法離間我們的關系，然后你想將我毒死，再制造出我自殺的假象，讓別人以為我忍受不了我的老公知道我不貞而自殺，你簡直是一條毒蛇。’我太氣憤了，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對她吼道，‘你這條毒蛇，你給我滾，我要趕你走?！墒撬齾s冷笑起來，終于親口承認道，‘是，一切都是我在搞鬼，現在你的老公已經深深地懷疑你了，你死了之后，我還要勾引你的老公，將財產全部據為己有，可是夫人，你不能趕我走，你別忘記了保怡先生的遺囑，他說過的，無論出現任何的情況，你們都不能趕我走，否則，你們什么也得不到?！耶敃r氣極了，可是我卻拿她沒法，因為她說的對，我們不能趕她走，因為我們在遺囑上簽過名，我恨透了她，所以我拾起了杯子猛地向她砸去，把她的額頭砸破了，然后她逃走了。事情就是這樣?！?/p>

喻超扭過頭，看著楊國慶，憑他的直覺，他完全相信之琳所說的全部都是真的，是國慶冤枉了她。什么照相機錄像帶，一定都是方碧如故意做的手腳。

國慶看著之琳手上的那只死貓，臉上驚愕和疑惑的表情交替出現。

“老公，”之琳和國慶四目相對，“相信我，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想一想我們從前快樂平靜的日子，那時我們很窮，連普通的房子都買不起，但是我們很恩愛，我們很開心，你必須要相信我，不要相信方碧如的詭計?！闭f到這里，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放聲痛哭起來?！袄瞎乙晕业娜烁裣蚰惆l誓，我真的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在得到方先生的遺產之前，我也從來沒有和方先生接觸過，從來沒有。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真意的?！?/p>

喻超看著依然不動的國慶，不禁大喝一聲，“國慶，你還坐著不動，快下車，向之琳道歉。”

在喻超的催促下，楊國慶終于下了車，緊緊地抱住了之琳，低低道：“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p>

之琳在楊國慶的懷中，放聲痛哭著。

4

今年的十一長假，天氣非常好，所以出外旅行的人特別的多。十月四日下午三點半左右，湖北至北京的711次列車像平日一樣按時到達了東海，沿著海岸線行駛著，外出旅行的張小強被美麗的海景所吸引，目光一直望著窗外。

在離列車兩三百米的海上，停著一輛游艇，游艇的甲板上，站著一名女子，似乎是在吹著海風，忽然，那女子一個倒栽蔥竟然從甲板上掉進了海里，她顯然是不會水，腦袋伸了兩下，人就在海中消失了。而此時甲板上空無一人。

這一幕情景使張小強驚呆了，他立刻本能地叫起來?！疤彀?，有人掉到海里去啦。”接著，列車上幾個看到剛才情況的人全都叫了起來，“我也看到了，快報警。”這時列車離游艇已經越來越遠，人們只能模糊地看到有一個人從游艇中奔了出來，焦急地呼號。

列車上的人們，紛紛地拿出手機報警。案件發生的時候，喻超正在做一個現場采訪的節目，節目剛剛開始，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竟然是東海派出所所長方紅心的電話，原來他們接到報案，說是有人從一游艇上落海，所以專門通知喻超一聲，主管報社法制欄目的喻超立刻趕往案發現場。

當喻超趕到現場后，不禁呆住了，因為他竟然看到國慶和之琳的游艇停在碼頭附近，而國慶卻正在放聲大哭，喻超的心中，不禁涌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難道，出事的竟然是國慶和之琳？

“阿超，之琳她，她落水了，她死了?！笨吹接鞒?，國慶像個受驚的孩子一樣跑了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喻超的雙手。

“什么？竟然是之琳，”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是當國慶親口說出來時，喻超還是難以接受，他的心就像被尖刀狠狠地刺了一下似的，“國慶，到底怎么回事？之琳怎么會落水的？快告訴我？”

“我和之琳出海玩，沒想到她竟然從游艇上失足掉下去了，當時，我在船艙里煮咖啡，正戴著耳機聽音樂，所以我沒有聽到她落水，后來上去一看，發現她落水了，我馬上就下水去救她，但是海水很急，之琳她又是不會水的，我下水之后，連她的人都沒有看見，阿超，之琳死了，我該怎么辦啊，我該怎么辦啊?！眹鴳c頓足捶胸，一個趔趄，竟昏倒在喻超的懷中?；诺糜鞒峙挠执?，好半天國慶才悠悠轉醒。

喻超本來想安慰他，但是他想起和之琳一起成長的點點滴滴，自己卻悲從中來，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在初中讀書的時候，他讀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故事，原以為那只是一個寓言故事而已，沒想到，那則寓言在現實生活中是有深刻的含義的，國慶和之琳無意中得到了一筆億萬財富，那應該是一件大喜事，結果卻發生了一起悲劇，如果他們沒有得到這筆財富，沒有游艇可以供他們出海游玩，之琳也就根本不會死亡。

不知怎地，喻超頭一次感到了命運的不可捉摸，更感到了命運的冷酷和無情。

報案者也都來到了現場，他們是張小強和列車上的幾名乘客，警方再一次為他們現場錄了口供。

“當時我們都在列車上欣賞海面景色，我們看見一艘白色游艇上站著一位女士，她一邊在吹風，一邊觀賞海景，忽然，她一個不小心，一個倒栽蔥掉進了大海，她顯然是不會水，很快就被海水淹沒，這時從船艙里出來一個男子，當他發現那名女士已經落水時，就跳下水去救她，但為時已晚，那名女子已經被海水淹沒了?！睆埿娝麄冇窒蚓街v述了他們在列車上所看到的情景。

“看來這是一起意外事故無疑了?！狈郊t心同情地搖了搖頭，“想不到溺水者還是你的朋友，”他對喻超道，“節哀順變吧。生活總是充滿了意外，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要適應，要勇敢面對?！?/p>

方紅心說的很對，但是理論是一回事，在實際生活中要做到卻很難，一連十多天，喻超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還要時時安慰始終無法接受之琳已死這個事實的國慶，那些日子，喻超都不知道是怎樣過過來的。

自從國慶和之琳幸運地成為億萬富翁之后，他們一直都是傳媒的焦點，這次之琳遭受不幸，全國的傳媒更是連篇累牘地對此事進行報道，唯有喻超所在的東海日報對此事的報道卻是一片空白，那自是喻超根本無法提筆的緣故。報社領導理解他的心情，也并沒有過多地責怪他，還專門放了他幾天假讓他休息。喻超躲在家中，什么事也沒有心思做，只是蒙頭大睡。

這一天，喻超又是睡到中午十二點才醒來，剛打開手機，就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喻超懶洋洋地接通，對方竟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你好，喻超先生嗎？我知道您是許之琳的好朋友，我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談一談。是關于許之琳的，我認為，許之琳可能并不是自己掉下水，而是被——楊國慶謀殺的?！?/p>

她的話宛如晴空霹靂，頓時把喻超驚得跳了起來，“你是誰？為什么要這么說？你有什么證據？”

那女人道：“我是方保怡的妻子，我叫李曉麗，說起來話長，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好嗎？”

方保怡的妻子？喻超立刻答應下來，“好，流金歲月見?！?/p>

李曉麗四十多歲，保養得非常好，只是顯然有心事，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我想有些真相該講出來了。你先聽聽這個?！彼贸鲆粋€錄音機，放了一盒磁帶進去，按了一下播放鍵，很快，有一個聲音出現了。

“親愛的曉麗，在我們相處的這二十年來，你帶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幸福，但是我依然無法相信真愛的存在，我一直堅信，有錢就有女人，有錢就有愛，所以在我臨死前，我想跟你打賭，看看人世間究竟有沒有真愛存在，你覺得我的這對繼承者如何，很迷人吧，他們年輕，幸福，固執，又執著地相愛，你說他們能克服一切猜忌，那我就用我全部的財產跟你打賭，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我有錄像帶，有有力的照片，尤其是豐厚的遺產，我就不信他們的愛經得起這些考驗，哈哈……此錄音帶我分別留給你和方碧如一人一盤，我在遺囑里也有所說明，如果那對夫妻最終分手，就說明了我是對的，我所有的遺產便留給你和方碧如，由此也證明了世間無真愛，你也可以死心了，如果他們抵擋住了猜疑和嫉妒，那么我就輸了，遺產便留給那對夫妻。”

“明白了嗎，保怡他當時看到了電視臺的節目，他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男人不會為五千萬而背叛愛情，他認為楊國慶在節目上的表現都是偽裝，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晚期癌癥，所以他就想了一個辦法，也就是把所有的遺產留給楊國慶夫婦，他一直堅信，楊國慶是個騙子。他有了錢之后必定會背叛他的愛情。保怡他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他為了證明他是對的，不惜拿他的億萬財產來打賭，我和方碧如都勸不了他，所以只能同意。”

喻超終于明白了，原來國慶和之琳所謂的幸運其實是人為的預謀。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我明白了?！庇鞒溃八阅銘岩芍帐恰恰彼穆曇纛澏兜煤軈柡?。

“是謀殺。”李曉麗毫不猶豫地接過了他的話，“而且是楊國慶謀殺的。”

喻超發出一聲呻吟，本能地反駁道：“不，不可能?！?/p>

李曉麗冷笑道：“據我所知，而且東海有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倆搬進豪宅之后，曾經有一段時間感情很不好，楊國慶還打過許之琳，后來兩人才又重新和好的。”

喻超道：“那是方碧如在故意挑撥他們，后來他們知道了真相，所以和好如初。”

李曉麗冷笑道：“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楊國慶會殺人，但是，他的疑點太多了，你知道嗎？在許之琳死前的一個星期，還發生了一起車禍，受害人名叫羅紅艷?！?/p>

喻超點頭道：“我知道，我曾經報道過這起車禍，那只是一起普通的車禍，肇事者叫朱小波，他撞了羅紅艷之后，立刻送她到醫院，然后又同意了死者家屬提出的賠償要求，坦白說，死者的家人提出的賠償數目有點過分，但是朱小波一口答應下來了?！?/p>

“問題就在這里，我開始也以為這是一起普通的車禍，但后來許之琳一死，兩起案子聯系在一起，我就覺得這種正常是不正常的，因為羅紅艷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一次我們都喝醉了酒，我在酒后無意之中說漏了嘴，因此保怡所玩的這個游戲，她是知道的，本來楊國慶和許之琳已鬧得不可開交，是有你在其中勸說，他們才和好的。據方碧如觀察，實際上楊國慶并沒有完全徹底消除對許之琳的疑心，而且，楊國慶很可能在外面還有女人，但是后來方碧如她看見楊國慶接過一個電話之后就主動轉變了對許之琳的態度，裝出和許之琳真的和好的樣子，我懷疑，這個電話是羅紅艷打的?！?/p>

喻超驚訝道：“羅紅艷，為什么她要這么做？”

“妒忌，你是男人，你不了解女人的心理，其實我知道，對于保怡把遺產給兩個外人而不給我這件事，紅艷她表面上在安慰我，關心我，其實心里高興得很，雖然我和她是多年的老朋友，但是女人都是妒忌心非常強的，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過得比自己好。”

此時，喻超身上的汗水已濕透了衣服，他卻不敢去擦。

“我想，楊國慶接到了羅紅艷的電話之后，知道如果和許之琳鬧翻，或者如果讓許之琳發現他在外面有情人，最后必然是人財兩空，因此，他假裝和許之琳和好，暗中卻在策劃一個陰謀。準備讓許之琳死去，但是他必須讓她的死看起來像一個意外。當然，為了防止事后羅紅艷可能會對他敲詐，他必須先除去羅紅艷。所以他策劃了一起車禍，光明正大地將羅紅艷殺死，反正他有錢可賠，關于那次車禍，喻先生應該知道得很清楚，羅紅艷是不應該死的。”

李曉麗說的一點都不錯，那起車禍確實是發生得很奇怪，當時羅紅艷在街上逛街，在人行道上走，突然有一輛車失控將她撞死了，事后，朱小波解釋說，他才學開車沒多久，當時是一時心慌，把剎車當作油門了?，F在如果真如李曉麗所認為的那樣，那么羅紅艷的死就相當可疑了。

“但是，”喻超仍然不敢懷疑楊國慶，仍然為他辯解，“之琳是落水而亡的，當時經過的列車上的幾名旅客都可以證明這一點?！?/p>

“我知道，但我堅信許之琳的死，是謀殺?！崩顣喳愑脴O為肯定的語氣說，“只看當時他設計了什么巧妙的方法，現在我找不到證據，所以我不能報警，而喻先生是全國著名的法制記者，我也知道喻先生和楊國慶夫婦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特地來找你，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利用和楊國慶的關系，找出他殺人的證據，如果事情成功，我會給你一百萬。這里是十萬。”她拿出一個大袋子遞給喻超，看樣子，這里面裝的就是十萬塊錢。

錢，又是錢，喻超冷冷地把錢袋擋了回去，“謝謝你提供的線索，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調查的，但是我調查這件事，絕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我的好朋友許之琳死得瞑目，或者是還我的好朋友楊國慶的清白。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p>

李曉麗有幾分尷尬地收回了手。點頭道：“明白，明白，喻先生是講感情，不講錢的?！?/p>

她嘴里是這樣說，但喻超卻看到了她眼中的不以為然之色。

5

盡管不相信許之琳是被楊國慶謀殺的，但是經過秘密地調查，越來越多的證據卻清楚地表明，楊國慶的的確確有極大的嫌疑。

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喻超撥通了楊國慶的手機。“我有些事情要問你，極其重要的事情，我們還是老地方，流金歲月見。”

楊國慶似乎早就知道他要來找他，馬上一口答應下來，“好，不過我們不去酒吧。我們去‘王朝大酒店’桑拿部，我請你洗桑拿，順便回答你所有的問題?！?/p>

喻超一愣，心中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似乎楊國慶知道自己要問他的問題，他選擇桑拿房而不是酒吧，那是怕自己錄音吧。

事實上，喻超也的確準備好了微錄機，但是現在楊國慶既然有所防備，微錄機自然也無法用上，但這也更說明楊國慶是有問題的。

拿著電話，喻超面色沉重地點點頭，“好的。”

很快，兩人就在“王朝大酒店”桑拿部門口碰面了，僅僅十余天沒見，兩人的眼中都有了絲絲陌生之意。

楊國慶似乎是這里的熟客，許多小姐都主動和他打情罵俏。楊國慶一一做出反應，然后又叫來了老板。

“呦，是楊少爺，”老板對他客氣異常，“今天還帶了朋友來了。”

“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所有的桑拿室，我全包下了。你叫所有的客人都出去?！睏顕鴳c大大咧咧地說。

“這——”老板面露為難之色。

“三十萬。”楊國慶冷冷地吐出一個數字。

老板的眼中，貪婪之色一閃，旋即點頭道：“好，沒問題?！比缓竺罘諉T清場。

看著抱怨不已的客人，楊國慶卻滿意地笑了，對喻超道：“錢真他媽的是個好東西，有了錢，什么事都能解決?！庇鞒淅涞乜戳怂谎鄣溃骸澳阍谙蛭异乓??！睏顕鴳c瀟灑地聳了聳肩，雖沒有說話，神態動作卻表明了炫耀之意。

兩個人脫得赤條條的，進了桑拿房，楊國慶一邊哼著歌，一邊享受著桑拿的舒服?？雌饋恚揪筒辉馐苓^喪妻之痛。

喻超再也忍不住了，對楊國慶道：“為什么要到這兒來說話？”

楊國慶道：“二戰后期，羅斯福、丘吉爾兩巨頭會面，商談合作之事，但是雙方總是認為對方對自己一方有所隱瞞，所以會議的進展很不順利。有一天丘吉爾正在洗澡時，不料羅斯福無意中闖了進來，場面一時很尷尬，但是丘吉爾很幽默，他對羅斯福說：‘親愛的羅斯福，我沒有騙你吧。我在你的面前一直是從來沒有任何隱瞞的。’羅斯福哈哈大笑，終于決定盡全力幫助英國。阿超，我想，在這個地方，我們都是赤條條的，我們可以互不欺騙，互不隱瞞。我覺得這樣很好?！?/p>

他的話中似乎另有深意，喻超看著他的眼睛，漸漸地聞出了一點味道。

“你果然怕我的身上藏著微錄機，錄下我們的對話?！?/p>

楊國慶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閉上了眼睛享受桑拿的快樂，但僅那一眼就已足以說明，喻超所猜測的是對的。

喻超感到自己的身體發燙，那絕不是因為桑拿的緣故。

“那么說，你已經知道我要問些什么了？”喻超的聲音有些變調。

楊國慶又看了他一眼，“你不久前曾經到電信局查過我的通話記錄，對吧?！?/p>

喻超驚訝道：“你知道？”

楊國慶笑了一聲道：“我剛才說過了，錢是個好東西，有了錢，什么事都可以解決，我現在在東海是個大名人，你一有動作，馬上就有人告訴我了，找我領賞。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查我?！?/p>

喻超低下頭，深思了一會兒，旋即又抬起頭道：“是，我是查了你幾個月前的通話記錄，我發現，羅紅艷曾經給你打過一個電話，她為什么會給你打電話，她說了些什么？”

楊國慶一臉的無辜和鎮定，“誰，羅紅艷，我不認識。那可能是一個打錯的電話吧。”

“打錯？這么巧？”喻超冷笑。

楊國慶又閉上了眼睛。聲音變得冷酷無比。

“你想說什么就盡管說吧?！?/p>

喻超點頭道：“那我就說下去了。羅紅艷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方保怡之所以會將億萬財產留給你是因為他要考驗你和之琳的愛情，所以他還有一份遺囑在律師那里，只要你和之琳鬧翻，那么你們就又會一無所有。所以你假裝和之琳和好，其實卻暗中設下了陰謀。首先，是找朱小波，用錢買通了他，讓他用車去撞死羅紅艷，然后賠一大筆錢，正大光明地將羅紅艷殺死，以防止你殺之琳后她給你惹麻煩?！?/p>

“我殺之琳？”楊國慶冷笑，“不止一個人看到之琳是自己掉下水的。”

“有一點你是不知道的，我還秘密地在之琳出事的附近詢問了幾個漁民，他們說，你的游艇在出事前三天的同一時間，總是出現在出事時相同的地點，我想，你是在選擇有利于自己謀殺的最佳的時間和地點。”

“想不到你會如此的細心，就算是吧，可是我怎么謀殺之琳呢，我再重復一次，當時列車上不止一個人看到之琳是自己掉下去的?！?/p>

喻超慢慢道：“游艇上有一扇窗戶，而且窗戶不是密封的，而是可以開啟的，你說之琳落水時你在船艙內煮咖啡，我想，你一定是用一根鉤子從窗戶伸了出去鉤住了她的腳，從而使之琳落到水中，而駛過的711次列車距游艇有兩百多米，又是在高速行駛，因此旅客是看不到這個關鍵的情節的?！?/p>

楊國慶的臉上呈現出異樣之色，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還是對喻超的敬佩。半晌他才又道：“為什么呢？為什么我會殺之琳，我們是很恩愛的夫妻啊，你不是不知道？”

喻超冷笑，“是，我是知道，你和之琳是很恩愛的夫妻，我還知道，在之琳出事之前，你給她投了巨額保險，保險的受益人，正是你，因為之琳的死，不但屬于你們夫妻的共同財產全部歸你，你還從保險公司得到了兩千萬的巨額賠償?！?/p>

“還有，我還查到你如今正在和一名叫楊可怡的模特熱戀，但是你們并不是在之琳死后才開始，而是在搬進豪宅之后不久你們就開始了。你在向我訴苦的時候，只向我訴說之琳所謂的不貞，卻沒有告訴過我，你已經開始了一段婚外情！太多了，太多了，令我對你產生懷疑的地方太多了，怎么，你還不承認，”喻超漸漸地憤怒起來，“楊先生，我們倆此刻都是一絲不掛，我的身上沒有微錄機，你剛才也講過丘吉爾的笑話，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你沒有必要防備我?！?/p>

楊國慶忽然長嘆了一聲?！耙粋€人只要一有錢，你不找女人，女人也會自動地往你身上撲。你躲都躲不開。是！”他終于重重地點頭，“之琳是我殺的，你猜測得對，我的確是用一根鐵鉤將她鉤倒的?！?/p>

喻超的眼睛漸漸地紅了起來，“你，”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楊國慶的手，額上青筋直豎，“你，之琳真的是你謀殺的，你瘋了！你們是一起長大的，你們是夫妻，是世上最恩愛的夫妻！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他一把狠狠地將楊國慶推倒在地上。

雖然在此之前，他通過搜集證據已經越來越相信之琳是死于楊國慶的謀殺，但是他的心中始終還存在著一絲僥幸，那就是自己弄錯了，一切只是自己多疑。然而，真相卻是無比的殘酷，在蒸氣的炙烤下，喻超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爆炸了，他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你這個瘋子，瘋子?！彼巡恢雷约涸撜f什么好，只是一味地重復著瘋子這兩個字。

楊國慶卻是一臉平靜，“我開始確實以為之琳她和方保怡通奸，再加上可怡主動引誘我，等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已經和可怡欲罷不能了，你知道的，之琳是不能為我生孩子的，之琳的父母是親表兄妹結婚，之琳的體內，攜帶著不健康的隱性基因，因此她不能懷孕，而可怡已經為我懷了孩子?！?/p>

“你住口，”喻超怒道，“你是第一天知道之琳不能懷孕？你早就知道，原來你為什么不計較，現在你居然把這個拿出來當作理由，你簡直不是人。”

“不一樣了，喻超，”楊國慶居然理直氣壯，“我原來是窮光蛋，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有沒有孩子無所謂，可是我現在是億萬富翁，我如果沒有后代，那我的億萬財產不就沒人繼承了嗎？那怎么行?！?/p>

“你胡說八道，你忘記了，你在電視上當著全國的觀眾說過，你絕不會為了五千萬而背叛你和之琳的愛情，你說過的?！?/p>

“是，我是說過，”他依然理直氣壯，“可是那只是一個游戲，又不是真的有五千萬在我的面前。所以我當然會那么說啦，難道我當著之琳的面說在五千萬和你面前，我會選擇五千萬？現在真的有五千萬給我，我的選擇當然不同?！?/p>

喻超痛苦地搖著頭，“我還是不明白，你可以說你有了別的女人，你可以說別的女人為你懷了孕，可是，你，你已經有了那么多錢，夠你花十輩子的錢，你居然還想著從保險公司騙保，你知不知道你是多么多么的貪婪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多么的膽大包天啊，我所認識的二十幾年的楊國慶完完全全地變了，變成了一個只認得錢的魔鬼?！?/p>

“喻超，你沒有擁有過那么多的錢，”楊國慶苦笑道，“所以你無法了解到有錢人的心理，人越有錢就越想錢，就越想更多的錢，有了五千萬，你就想有一億，有了一億，你就巴不得有十億。好了，其實之琳死了，我真的是很傷心的，不過做人始終都是要向錢看和向前看的，是不是，你所問的，我已經全部給了你答案，我該走了，順便還要告訴你，我已經辦好了移民手續，很快就會到加拿大去定居了?！?/p>

“你，就這樣走嗎？之琳，可憐的之琳她會瞑目嗎？”喻超的眼睛漸漸地紅了。

楊國慶像沒有聽到一樣，依然慢慢地向門口走去。

“站住，你這殺人兇手，你不許走?！庇鞒瑳_了過去，緊緊地抓住了他。

“滾開，”他冷冷地推開了喻超，“中國是講法制的，如果你有證據，你可以去告我?！?/p>

證據？喻超無力地倚在門上，看著楊國慶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本能地對著楊國慶的背影喊道：“你這魔鬼，你會遭到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一定會的?！睏顕鴳c倏然止步，回過頭來，高傲地，自負地說：“不會的，因為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所以我絕不會遭報應，而且，我也從來不相信有什么報應?！彼f完，冷冷一笑，終于轉身離去。

喻超呆立半晌，這才慢慢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他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大廳內，楊國慶剛剛簽了支票結了賬，正瀟灑地向外走去。老板點頭哈腰地正送他出去。

一個殺人兇手，從此就要逍遙法外，過神仙一樣的生活去了。喻超看著他的背影，恨不得去死。

然而，變故卻在此時忽然發生了。

一個大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幾步便到了楊國慶的近前，他獰笑著，抽出了一把匕首猛地向楊國慶的胸前扎了過去，匕首深深地扎入了楊國慶的心臟，頓時鮮血狂飆。

變故突如其來，大廳內一片死一般的安靜。

楊國慶踉踉蹌蹌，手捂著胸，露出難以相信的痛苦表情，望著那大漢。

“他媽的，你叫老子洗不成桑拿，老子就叫你一輩子都洗不成桑拿，有錢很了不起呀，老子拿命拼?！贝鬂h惡狠狠地罵道。轉身跑了。

原來那人是剛才被趕出來的洗桑拿的客人，因對楊國慶氣憤不過，在楊國慶出來之后對他進行了報復。

楊國慶終于支持不住，頹然倒地。地上在剎那之間已滿是鮮血。

“殺人啦，殺人啦。”這時，大廳內的人們才發出了驚叫之聲。

“快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崩习迓曀涣叩亟辛似饋怼?/p>

喻超清醒過來，沖到楊國慶的面前，他看得出，楊國慶已經不行了，那一刀剛好扎到了他的心臟。喻超猛然想到他們倆最后的對話，心中不禁涌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報應，難道真是冥冥之中的報應？從喻超帶楊國慶夫婦參加節目開始，一切變故似乎都是命運早已安排好的。到最后楊國慶無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老天卻安排了對他的懲罰。

不知為什么，喻超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楊國慶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竟然猛地睜大了眼睛，“不，不會的，“他狂叫道，“我不信報應，不信，我有錢——錢——錢。”

他頭一歪，腳一蹬，終于死去了，但是仍然睜著極度不甘的雙眼。

尾聲

喻超站在東海邊上，看著東海美麗的海景，心中充滿了憂傷。

一切都結束了，而這一切不過只是一個億萬富翁在臨死前一手策劃的一場人性的鬧劇，但這場鬧劇卻將人類人性中的丑陋暴露無遺，已不在人世的方保怡，一定正在天堂竊笑吧。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喻超一定再不會帶著楊國慶和許之琳參加電視臺的節目，因為這個節目，他竟然喪失了兩個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的人生途中，留下了終生的遺憾。

對面駛來了三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兩男一女，騎著單車，非常的青春，非常的有活力，喻超的思緒，竟有了一剎那的恍惚，眼前出現了幻覺，似乎，那三個少年正是自己、國慶和之琳。他忍不住向他們迎上去，喃喃地叫道：“國慶、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