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三與“左聯”
李立三在主持黨中央工作期間,曾主動關心并過問過“左聯”的工作。
“左聯”的誕生是六大以后黨中央正式出面領導文化運動的開始。在這以前,歷屆黨中央都沒有過問過文藝工作。作為黨中央常委兼宣傳部長的李立三為組織“左聯”做了大量工作。
早在20年代初,中國文壇就出現了主要由一些激進的民主主義者或共產黨員文藝工作者組成的文藝團體,如周作人、鄭振鐸、沈雁冰(茅盾)等發起的文學研究會和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等組成的創造社,還有太陽社等。他們在黨的影響下,開展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文藝活動。但是黨組織從來沒有直接領導過文藝運動。1927年后,這些團體的多數是共產黨員的主要成員,公開提出了“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稱“普羅文學運動”)的綱領。
由于受“八七會議”以來黨內“左”傾政策和情緒的影響,這些文藝團體也發生了關門主義和宗派主義的傾向,在與帝國主義、封建法西斯和資產階級文藝思潮作斗爭的同時,于1928年春又開始了對魯迅先生的攻擊,從而引起革命文藝運動內部的激烈論戰。這一論戰一直持續到黨的六大以后還在進行。
在貫徹六大決議過程中,李立三發現和注意了這個問題。于是,他在接任宣傳部長職務之后,便在中央宣傳部內成立了統一領導文藝和文化工作的文委,由潘漢年任文委書記,后吳黎平從莫斯科回來也參加了文委工作。文委成立后不久,黨中央經過討論研究,做出了統一對敵,停止革命文藝戰線內部論戰的決定。李立三直接部署和執行了中央的決定。
據《中共上海黨史大事記》載:1929年11月,李立三向吳黎平轉告黨中央的意見:文化工作者要團結一致,共同對敵;要尊重、團結魯迅,準備成立革命文化工作者的群眾組織。
與此同時,李立三布置吳黎平通過馮乃超同魯迅聯系,向魯迅轉達黨的意圖并征求他的意見。潘漢年也根據黨中央的指示,同馮雪峰、魯迅談話協商,除了團結對敵的意見外,還把李立三關于準備將“創造社”、“太陽社”等聯合籌組為“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的提議,也征求魯迅的意見,魯迅表示完全同意這一革命名稱。
做了上述工作之后,1930年2月26日在中央文委的具體領導下,成立了以魯迅為首(他不參加具體工作)由潘漢年(主要領導者)、吳黎平、夏衍、馮雪峰等人參加的12人籌委會,擬定了“左聯”發起人名單,起草了“左聯”綱領,黨中央也討論決定了成立“左聯”的具體工作計劃。
決定在“左聯”內成立以潘漢年為書記的黨組,直屬中宣部領導。經過兩個多月的籌備,1930年3月2日,召開了“左聯”成立大會。據李立三回憶,在“左聯”成立前夕,他曾親自同魯迅談了話。魯迅在“左聯”成立大會上的講話的主要意思就是兩人商討過的。
1930年5月7日,李立三約請魯迅面晤,在談到當時黨的路線政策時,魯迅認為中國革命應該是長期的、艱巨的,必須搞成“韌戰”、持久戰,不應赤膊上陣。事后從某種角度看,這不啻是在往李立三已經發昏的頭上澆了點冷水。
李立三與“特科”
1928年,中共中央為了在大革命失敗后的白色恐怖中求得生存和發展,決定建立黨的政治保衛組織——中央特科。主要任務是獲取敵人情報、建立秘密交通、營救被捕同志、懲辦叛徒奸細、保衛中央領導同志和駐滬機關的安全。
為能及時掌握敵人動向,以更好地保護自己、打擊敵人,中央決定派一兩名同志打入國民黨要害部門。恰在這時,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CC特務組織)為加強其情報機構,以上海無線電管理局之名招聘一名廣播新聞編輯。此情報被先期打入“CC”的中共地下黨員錢壯飛所獲。
黨中央決定派李克農打入該無線電管理局。在錢壯飛的安排下,李克農以優異的成績連過幾關,順利地打入了上海這個特務組織,不久便被提升為電務股長,官雖不大,卻管著全國的無線電報員。
不久,中央又安排李克農的好友胡底也打入敵人內部。經組織批準,李克農與錢壯飛、胡底三人組成中央特別黨小組,由李克農擔任組長,中共中央特科指派情報科長陳賡負責與他們聯系。這就是我黨隱蔽戰線歷史上著名的“龍潭三杰”。他們出色地完成了黨中央交給他們的各項任務。1930年李立三在推行“立三路線”期間,護送劉伯承去武漢發動武裝起義就是其中一例:
據林聰寫的《李克農傳略》記載:1930年初,剛從蘇聯回國的劉伯承,接受中共中央布置的在武漢發動武裝起義的重要任務,并由劉伯承擔任起義總指揮。
從上海到武漢,敵人封鎖很嚴,為使劉伯承安全抵達目的地,特委決定由李克農利用特殊身份掩護,護送劉伯承去南京。
李克農按照約定的時間,冒雨來到外灘公園接頭地點。
身穿藍色綢緞長袍的李克農手舉一把黑色雨傘在此等候,他不時看看表,表情顯得很鎮靜,內心卻躊躇不安,警惕的目光投向公園的入口處。
一輛雪佛萊轎車從遠處駛來,停在公園邊,從車內下來兩個人,徑直朝公園走來。李克農見狀便朝這兩個人迎面走去,當離這兩個人還有幾米時,他止步摘下眼鏡哈哈氣,掏出手帕擦一下又戴上。這便是事先約好的暗號,表示身邊沒有“尾巴”一切正常。李克農和這兩人相遇時一言未發,只是用眼神向其中一位熟悉的人——李立三示意了一下,三人先后鉆進車內。汽車啟動后,坐在前排的李克農這才轉過身來和李立三握手問好。
李立三指指坐在身邊的人說:“老李,這位就是劉伯承同志,交給你,好好送去?!?/p>
李克農急忙伸過手來緊緊握住劉伯承的手說:“久聞大名,沒想到在這里和你幸會?!眲⒉胁粍勇暽匚⑽⒁恍φf:“我也是今天才識廬山真面目啊!”
李克農帶著劉伯承登上了開往南京的火車,在頭等車廂里,由于李克農持有特種證件,因而巧妙地應付了特務的監視和軍警的搜查,終于順利抵寧。
李立三與中共早期無線電事業的開創
在李立三的革命生涯中,有一件鮮為人知的業績,那就是他對我黨的無線電通訊事業的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以及一度遭敵人破壞后的恢復重建等工作,都做出了重要貢獻。
由于早在1918年李立三在程潛的軍隊中擔任師部文書時,就曾經從事過破譯電碼的工作,并懂得編制密電碼。在李立三主持中央工作期間,為了加強中共中央與共產國際和在江西省的中央蘇區的秘密通訊聯絡,在黨中央的直接領導下,決定由張沈川、李強負責,在上海滬西極司非西路(今焚皇渡路)??道?號租了一幢三層樓房,安裝發報機建立地下無線電臺。
經過近一年的努力,我黨的第一套無線電收發報機于1929年初冬由李強在上海研制成功,建立起我黨第一個秘密無線電臺,李強負責機務,張沈川負責報務工作。1929年12月又在香港設立了第二個秘密無線電臺,1930年1月上海與香港開始通訊。1930年10月,在蘇聯學成的一批無線電臺工作人員相繼回國,同在上海培訓的報務員一起,先后被派往中央蘇區、鄂豫皖蘇區和湘鄂西蘇區,在天津也設立了分臺。這些電臺,保證了中共中央同共產國際之間的通訊往來,也加強了中央對各蘇區工作的指導,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對當時正在進行的革命斗爭作出了巨大貢獻。
李立三離開黨中央領導崗位去莫斯科后,張沈川等在上海遭敵人逮捕,由李強、毛齊華、伍云甫、曾三等繼續在上海設立地下電臺,堅持著黨中央與共產國際以及中央蘇區的通訊聯絡工作。
李立三與“大同幼稚園”
李立三在主持黨中央工作期間,還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那就是創辦了中共中央機關的第一所幼兒園——也就是后來被譽為“紅色搖籃”的上海大同幼稚園。
1927年,蔣介石和汪精衛先后叛變革命。在蔣介石“寧可錯殺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網”的反革命囂張氣焰下,大批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慘遭殺戮或逮捕。僅4月至7月,遇難烈士就達10多萬人。許多人不得不逃亡或轉入“地下”,以積蓄力量準備發動新的革命。
在白色恐怖下,一批烈士的遺孤或革命者的后代流離失所,生活極其悲慘。
李立三主持中央工作后,為了保護和撫育好第一次大革命失敗后的烈士遺孤和革命后代,黨中央通過各種渠道千方百計尋找流落各地的烈士子女和革命者的后代,經中共中央與蘇聯共產黨交涉,斯大林同意接受一些中國革命烈士的遺孤和當時黨中央領導人的子女,為中國革命培養一批接班人。比如趙世炎于1927年犧牲后,其夫人夏之栩帶著兒子趙令超,第二年又在上海生下女兒趙施格,生活在白色恐怖的包圍之中,中共中央決定并于1929年5月將她們母子三人經東北送往蘇聯;又如蘇兆征1929年2月病重住院,李立三、周恩來、鄧穎超、鄧小平先后到醫院看望。在其去世后不久,中央就把蘇兆征的夫人及女兒蘇麗娃、兒子蘇河清送往蘇聯。
1929年底,在李立三主持下,中共中央又作出決定:在上海創辦——所幼兒園,撫育好烈士遺孤和一些在上海的黨的領導人的子女。這個任務落到了地下黨員董健吾的肩上。
董健吾,1891年出生于上海青浦縣,從小就讀于教會學校,18歲時考入上海著名的圣約翰大學,畢業后,又念了兩年神學,成了一名正式的牧師。由于他熟諳教義,精明能干,又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拉丁語,因此,很快就升任為上海有名的圣彼德堂的主持牧師。他有強烈的正義感和愛國心,在“要救中國,只有靠共產黨”的思想指引下,在中國革命處在最艱難的時刻,1927年由劉伯堅、蒲化人兩同志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鑒于他的牧師身份,黨中央安排他參加了中央特科的工作。因此,圣彼德堂就成了黨中央一個極其秘密的聯絡點。一身正氣的紅色牧師,神奇而出色地完成了黨組織交付給他的每一項使命。
董健吾接受了黨組織要他創辦一所幼兒園的任務,組織上只給他500元開辦費,顯然這是遠遠不夠的,他一面向教友募捐,一面托人賣掉在青浦縣的祖業幾十畝田產,湊足了經費,租下教友肖智吉醫生在戈登路(現江寧路)武定路拐角處的兩幢石庫門房子,購置了各種用具,聘請了可靠的工作人員,于1930年3月正式辦起了我黨領導的第一所幼兒園,取名為“大同幼稚園”,寓意于“世界大同”。為了不引起敵人注意,幼稚園以黨的外圍組織——隸屬于第三國際的中國革命互濟總會的名義主辦。因李立三從1924年起與國民黨左派元老、上海大學校長于右任同在國民黨上海執行部共事(于右任是上海執行部工人農民部部長、李立三是工人運動委員會委員,上海總工會委員長),他就請于右任為幼稚園題寫了匾額,掛在大門口。
董健吾親自擔任幼稚園園長,全國互濟總會負責人、中共地下黨員王弼擔任顧問(后來由譚筱影接替)。保育員有六七人,多數是地下黨員或其家屬。保育員主任是原在虹口福民醫院當過護士的陳鳳仙(又名秦怡君,是中共黨員李求實的妻子),保育員有李立三的妻子李崇善(化名李文英)、董健吾的妻子鄭蘭芳、朱劍凡的兒媳×××,以及地下黨員陶錫琪等,先入園的有20多名兒童,除部分教友的子女外,有蔡和森、李一純夫婦的女兒蔡轉、惲代英的兒子惲希仲、彭湃的兒子彭小湃(小名小丕),楊殷的兒子×××,王弼的女兒×××,李立三的兩個女兒李競(當時小名鴿子,又叫醉娃子)、李力(當時小名叫八哥兒子)等。
為了安全起見,孩子們都在幼稚園住宿。她們的身世都是絕對保密的。與黨有關系的孩子,一般不由家屬直接出面,而是把孩子交給王弼,由他把孩子送進幼稚園。
1930年11月14日,楊開慧在長沙瀏陽門外識字嶺英勇就義,長沙白色恐怖相當嚴重,到處抓捕共產黨人和進步群眾,時刻威脅著毛岸英三兄弟的安全。此時,在上海地下黨中央機關工作的毛澤東的胞弟毛澤覃知道后,很不放心。經請示黨組織同意,由毛澤東的胞弟毛澤民寫信給在長沙板倉的親屬,要求把毛岸英三兄弟送到上海來。1931年1月,經家人商議,決定由楊開智的夫人李崇德(李立三夫人李崇善的七妹)護送毛氏三兄弟及楊開智的母親一起到上海。為了旅途安全,改換了孩子的真實姓名:毛岸英改為楊永福,毛岸青改為楊永壽,毛岸龍改為楊永泰,還改變了孩子對大人的稱呼:不把楊母叫外婆而叫奶奶,不把李崇德叫舅媽而叫媽媽。春節前夕起程,先在粵漢鐵路邊的白水火車站,搭悶罐火車到了武漢,再改乘江輪順流而下。春節是在途中度過的,輪船在長江里航行了三天兩夜,春節后才到上海外灘十六鋪碼頭。
李崇德帶著楊母及毛氏三兄弟到上海后,按毛澤民在信中說的接頭地點、方法和暗號,找到黨的地下聯絡點辣斐德路399號(現復興中路)天生祥酒行。老板姓余,是位30多歲的湖南人。他要負責跟黨中央領導聯絡的交通員小彭通知毛澤民。晚上,毛澤民、錢希鈞夫婦到酒行與楊母、李崇德、毛岸英三兄弟見面。毛澤民把他們5人安排在地下黨辦的泰安旅館(現延安路33號)住下。毛澤民回機關后,即向在上海負責地下黨中央機關工作的周恩來等作了匯報,即決定將毛岸英三兄弟送到我地下黨主辦的戈登路大同幼稚園撫養。當時毛岸英8歲多,岸青7歲多,岸龍還不到4歲。
由于1930年底有兩位國際友人在參觀大同幼稚園時指出,戈登路的環境不好,附近沒有花園可供孩子們游玩,建議另覓新址。因此,1931年春,幼稚園又搬到陶爾斐斯路341號(現南昌路48號)的一幢二層樓小洋房。此處靠近法國公園(現復興公園),占地367平方米,坐北朝南,陽光充足,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長。天氣好的時候,保育員就帶孩子們到法國公園去曬太陽,講故事,做游戲,幼稚園辦得生氣勃勃。1931年4月一天,幼稚園的5位保育員帶著19個孩子在法國公園游玩,請園中的照相館在大草坪上給拍了一張集體照片,由于陳鳳仙當時因事外出,所以照片上沒有她。
1931年5月末,毛岸龍在大同幼稚園突然發起高燒,上吐下瀉不止,值班保育員、上?!白舐摗蔽辶沂恐坏睦钋髮嵉姆蛉岁慀P仙,急忙將他抱到廣慈醫院(現上海瑞金醫院)就診,經醫生診斷為口痢,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急性傳染病,由于孩子小,只有3歲,抵抗力弱,當晚就慘死在醫院里。
1931年,局勢動蕩不安。1月17日,中央機關報《紅旗日報》編輯李求實被捕,2月7日就義于龍華;4月24日,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在武漢叛變。由于顧順章的出賣,4月29日,惲代英在南京殉難,同年6月,中央特派員蔡和森在廣州被害,6月2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主席向忠發在上海被捕叛變,上海的地下黨組織遭到前所未有的大破壞。
這時,董健吾收到一封恐嚇信,警告他不得收留來歷不明的孩子,否則以支持“共黨”論處。租界當局也派巡捕房的人來查問幼稚園的基金來源、職員們履歷和孩子的父母情況。幼稚園雖有教會名義作掩護,但圣彼德堂已成了敵人注意的目標。董健吾長期在顧順章手下工作,已不能公開露面。1932年3月,保育員管荷英(又名桂荷英)外出辦事,突然失蹤,多方尋覓不著,兇多吉少。在這種嚴峻形勢下,中國革命互濟總會負責大同幼稚園工作的譚筱影和地下黨員根據歐陽新的安排,大同幼稚園的部分孩子由董健吾的妻子幼稚園保育員鄭蘭芳帶回家撫養,半年后,又搬到董健吾的前妻董慧光的住處鳳陽路修德里541號,直至1936年被送往蘇聯學習。
歷時兩年的大同幼稚園,在白色恐怖的籠罩下,猶如紅色的搖籃,保護和撫育了黨的領導人和革命先烈的子女,其中浸透著李立三在主持中央工作期間的一番心血。這些革命者的后代,后來在黨的培養下長大成人,并在不同的崗位上,為革命事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選自《李立三之謎》/李思慎 劉之昆 著/人民出版社/2005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