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不久,我隨山東老年書畫研究會去臺灣采風觀光,面對高雄縣大樹鄉佛光山名家百人碑墻,對中國書畫文化閃爍出的綺麗光彩,不禁又一次由衷地擊節贊嘆!
這面墻收集了歷史上不少文人的詩詞佳句,不少書法家的筆性墨情。這些作品一一鐫刻在黑色花崗巖上,字里行間,無不展示著不同字體不同風格的線條之美,無不體現著中國書畫文化的博大精深。
或許是酷愛書法和詩詞的緣故,當我從這些風格各異、哲理深蘊的詩情墨跡中讀出做人做事之方向與方法的同時,還讀出了志于學書者尚須達到的四種境界。
一是當“認清自己”。明代書法家祝允明楷書蘇東坡的《廬山詩》,字跡端莊淳厚。“橫看成嶺側成峰”,“只緣身在此山中”的詩意,恰好映照著學書人的心態。身在其中,處事論理往往不能客觀地看待自己或他人,就如廬山看嶺看峰一樣,看似高卻不一定高,看似低卻不一定低。一個人過去做過什么,或得到過什么;現在是什么,或擔任了什么。這些元素往往會模糊人們的視線,使人辨不清真實的自我。有說學書者得需“四要”:一要悟性高,二要路子正,三要學養深,四要韌性堅。我認為這話很經典。學書者應首先審視自己,要看自己有沒有學書的天賦?是不是走在正路上?學習方法是不是得當?是不是重視了學養,強調了書外功夫?能不能吃苦,是不是做到了持之以恒等等。只有如此才有可能認清自己,真正把自己擺在一個恰當的位置,找出差距,明確方向,博采眾長;才有可能在書法道路上有所上進、有所作為。
二是當“老實修行”。南宋詩人陸游的一幅自撰書作《學佛詩》:“蒲龕久坐暖如春,紙被無聲白似云;除卻放生并施藥,更無一事累天君。”以此觀照學書亦不失為一面鑒鏡。人世間有許許多多誘惑令你追尋,但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事能做成一件并能出眾,卻不容易。志于書者當首要專心致志,唯心專才能視學書為至愛,視辛苦為樂趣。我認為“老實”即踏踏實實、勤勤懇懇、茹苦含辛。“老實修行”是學書達到理想彼岸的法寶。
當然,學書還有個方法問題,包括筆墨技巧和理念等方面。清代僧太虛大師就留給我們了這樣的要訣:“學貴知要,不在貪多,用貴知時,不在泥古。”這可謂激濁揚清,切中要害。
三是當“精益求精”。孔夫子七十七代嫡孫孔德成書有唐代詩人王之渙的《登鸛雀樓》,赫然顯現在這面墻上。這首婦孺皆知的唐詩,于平淡通俗中蘊涵著遼遠深邃。書法藝術峰高谷深,學無止境,當登攀不止。且不可有一點點成績就沾沾自喜,止步不前。學書者多若繁星,山外有山。要懂得能在贊揚聲中清楚自己的不足,能在批評中知道自己的長處,善于把贊揚和批評變成前進的信心和動力。筆墨技巧不厭其練,書家書論不厭其學。精益求精,更上層樓,才有可能在書畫藝術的大流中目窮千里。
四是當“脫胎成器”。在這面碑墻上,還有幅明代書畫家唐寅的自書自詩《寒山寺化鐘疏偈》:“姑蘇城外古禪房,擬鑄銅鐘告四方;試看脫胎成器后,一聲敲下滿天霜。”
我很喜歡這首狀物詠志詩。唐伯虎借鑄鐘喻事喻人,其實鑄鐘過程喻示書畫修煉也十分巧妙。“書貴如神。……入我神者,古化為我也”(語出清·劉熙載)。“古化為我”是在傳統基礎上的創新追求。學書師古而不泥古,博采諸長,自成面貌,是書家孜孜追尋的最高境界。原本優質礦體,經開采冶煉,熔鑄制造,則面貌新呈,聲情遠播,悠哉壯哉!書畫藝術的修煉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