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愛情

一

黑夜從天而降，給校園帶來了月光，就連長眠了一天的校園路燈都睜開了它昏黃的眼發出了昏黃的光來，那燈光摻和著月光從高處灑下來，給整個校園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夜色。書上的字已經模糊看不清了。你合上了它。透過婆娑的絲絲柳條你看到在云縫里露出了半個臉的月亮，那是一張慘白的臉，讓你想到了棄婦，想到了疼痛。晚風在月光間穿行，給你帶來了絲絲涼意，那涼意中有遠處夜來香的味兒，夾雜著女生的脂粉的味道。她還沒有來。你坐在校園的小花園里已經等她很久了。看著那信步在云間的月姑，你想著她的美。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并非毫無原因地想到了這句詩。一直以來，你就這樣喜歡低吟古詩。今晚這月色，這月下的柳枝，這柳枝下等待佳人的人。此情此景剛好是這句詩的寫照。

她來了，她終于來了。一把奪過你手中的書，把它扔在地上。就會看書，讓人家在校園里好找。她抱怨。你只奇怪于她的抱怨。平常都是在花園里等她的。你只聽著她的抱怨。覺得她變了，你甚至在心里問自己，她還是你愛的那個她嗎？你不想說什么，伸出手，去扶她的肩。她敏捷地躲開了。你忍住了心中的無奈。離開她，去撿書。書很受傷地躺在池塘邊，月光照在上面。你慶幸她沒有把書丟進水里。你彎下腰，伸出手把它撿起來，用手拍了又拍，還在你的衣服上擦了又擦。這一舉動被她看到了，也許又讓她生氣了。她過來，奪過你手中的書，把它扔進水里，然后就坐在水邊的石椅上哭了起來。此時，你真想一走了之。

你瘋了，你對她大聲吼。她聽到你的聲音抬頭望了望你又把目光移到漂在水中的書上，轉過身背對著你。她可能不哭了，你想。你走過去想扶住她安慰她討好她，但她閃開了。

走吧！我們去走走。你對著她的后背說。

足球場是用鐵絲高高圍起來的。上面長滿了青青的野草，很綠，綠得讓人傷心。球場外是樹，那些樹像列隊的士兵，很整齊地沿足球場走勢一字兒排開。你們坐在一棵樹下。她始終背對著你，月亮這時候已經升得很高了，像被人丟棄的一片薄薄的紙片，很孤獨地掛在天上。她坐在你的身邊，也望著那月亮。突然又抽泣起來，你摟住她，她抽泣得更加傷心了。她靠在你的肩上，她瘦弱而單薄的身體隨著她的抽泣聲而抖動。你的心被很深地刺了一下。是你傷害了她。想象著她孤獨地在這個偌大的校園里苦苦地找你的情景，忍不住抱緊了她。在夜色中，沉默圍困了你們。你聽到風的聲音，城市的聲音，男女生的聲音。你很想開口說幾句，你甚至想再次認真地對她說愛。

我們回去吧！她打破了沉默。

走吧!你站起來后說。你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開。你們走到她的宿舍門口，她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她的門。

二

黑夜是個深不可測的陷阱。你陷了進去。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她當初是那樣的好，美麗大方活潑可愛，似乎一個漂亮女生所該具有的她都有了。在成為你的女朋友之前，總有一些男生喝酒后在她的宿舍樓下喊她的名字，總有校園的吉他手沒日沒夜地為她彈吉他。更有她班的班長多次開著他的小轎車來接她，可她都不理。可她為什么會變得這樣了呢？她當初那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的個性到哪里了？你在想，但你想不出一個答案來。不經意地瞟了一眼窗外，看到了月亮。你心里一驚，那月亮像一張女鬼的臉，冰涼，駭人地盯著你。你急忙用被子蒙住了頭。你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努力回憶當時的心情，但你已經不能再次感受那份激動了。感受是不可重復的。只記得那個中午，你在校園的池塘邊一個涼亭下寫東西。突然一個女生從你身邊飄然而過。抬頭看她時，她已走過了你的身邊正回頭看著你。

她的身影給你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待她走遠后認真地在腦海里搜索，搜索，搜索出了你初中時的初戀來。她像她，莫非她就是她。忙抬頭尋著她的身影望去，口中已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那女生回過頭來奇怪地看了你一眼，然后嫣然一笑，轉身走了。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你有些惆悵又有些激動。

是的，看著她在風中飄起的長發和她那閃亮在風中的眼睛，你想起了初中時的那個女孩來。她的黑發也曾在你的眼中無數次地飄起過。但她已經離開了你。你知道她的眼她的發她的一切依然飄在風中，只是那不再是為你而飄。可能就是這樣，初戀的結局只能是漫漫長夜里的無邊無際的思念。她曾經信誓旦旦地說她是為你才來到這個世上的。后來的事實證明了她的山盟海誓僅僅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你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屬于你的，你的位置隨時都可以被另外一個人所代替。聽別人說她在高考失敗后就草草地和一個男人結婚了。

你躺在床上，你在回憶。回憶中，兩個女生的身影交錯在一起不停地沖擊著你睡眠的神經。

三

她的身影進入你的視線，進入你的心里。一種久違了的溫熱的感覺又回到了你的血液中，像一條饑餓的蛇在你的血管里游動。感覺和第一次一樣。這是你第二次見到她了，她的臉上寫滿了熟悉與陌生。你急忙轉身跑進了食堂的人流中，回過頭來只見她依然站在那里笑著望你。

那時候，你主持著學校的文學社工作。一天有個陌生的女聲在電話上說要向你投稿。你們約好了在小花園里見面。放下電話你跑到小花園，在那里尋找那個陌生的女生。那里有很多的人在聊天，在玩著他們的游戲。不遠處的一塊草坪上，有人在彈著吉他。你在人群中找，在走道上找，在池塘邊的柳樹下找。終于你游移的眼光落在一個站在柳樹下的女生身上，她身著白色連衣裙，手拿一疊手稿。你走過去，試著和她打招呼。看到一個男生朝她走去，她喊道社長這邊來，社長。原來是她，她原來知道你。看不出來她也是一個寫詩的女生。

那次她向你投的稿件中有詩也有隨筆式的散文。詩寫得不太好，文字間缺乏一首詩所應具有的靈動，缺乏想象力。看得出來是初次寫詩。但她的隨筆寫得好極了。她在她的一篇隨筆里這樣寫道：

“我們僅僅是別人眼中的一個站臺，人們從我們身邊走過，但不會有一個人在我們身邊永遠地留下來。永遠不會有人陪我們走到天荒地老。”她還在文章中說，人最終失去的只可能是自己，但這對自己而言是天大的事件，在別人的眼中僅僅是一次意外。這就是她的隨筆，有一層抹不掉的幽怨，有一層憂傷。你喜歡讀這類用自己的思想寫成的文章。當即選中準備把它發表。報紙出來后，你找到她和她談站臺的問題。那次談話非常投機。有那么一刻你甚至有一種找到了知交的慶幸。你在她眼中看到漸漸滋生出來的愛意。那晚你們走出校園到一家茶室里繼續聊天。你發現，在品茶中聊天最容易聊出思想聊出意外。你們都知道在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件共同的事件，一個共同的故事即將開始，但誰都不愿意最先打破那故事開始前的那段猶如夢一般的沉默。

可她為什么會變成那個樣子呢？在回憶中你再次發出了嘆息。黑夜朦朧，睡意蒙■。在回憶中你墜入了夢鄉。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了，上課時間早已過了，索性就不去了。躺在床上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百無聊賴中又記起昨夜的事來，在感傷的窗外，在感傷的黑夜的深處，你仿佛又看到了那月亮的冷冷的眼來。是月亮，月亮總是讓你想到了許多。

四

月亮總是讓你想到了許多，讓你想不到的是她那晚對你的發火，其實是在宣告你們愛情的結束，你的愛情就是在那個夜晚遺失的。

這事的起因是那天你沒有去上課沒有走出校園，尤其要命的是忘了給她打電話。你躺在床上想到了昨夜掛在你窗外的那輪蒼白的月亮。只感到一種像水樣的東西從你的腦海中流過。這不知從什么地方來的水激起了你的小說創作欲望。于是，你找來紙和筆，不假思索地寫下了小說標題：月亮和玫瑰。你說，小說的標題就是一道門，這道門一旦打開了，其他的什么故事情節什么構思什么布置等等的問題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從大腦里流出來了。

那天，你逃課躲在你租來的單身宿舍里，開始了你的《月亮和玫瑰》的寫作。你的才思無處不在。你把整個人都融進去了。忘記了自己還是個逃課的學生，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欠女朋友一個道歉的男人。也許創作就是這樣。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像一場傷心的哭泣或一出悲劇的上演，或一陣開懷的大笑。只有那情緒由強轉弱再由弱到無時才是它的停止之時。就在你忘情地在紙上疾書的時候，敲門聲打斷了你的思緒。你去開門，門外站著她。你把她讓進你的房間里。幾天不見，她的臉上掛滿了憔悴。你心疼地望著她。你想你應該好好地安慰安慰一下她了。你想讓她坐下，然后給她沖一杯牛奶，然后再和她談談心。就在你想要照著你的計劃行事的時候，你看到有一種陌生一種不屑落在你的身上。你連忙說你隨便坐吧，我忙。她走到你的身邊向你說對不起，那晚我傷害了你。

這幾天你一定在抱著你心愛的書看吧！她說。你可以離開我，她說，你只是離不開你的那幾本破書。說完，她把一個紙箱放在你的書桌上，說這是你曾經買的書和禮物，現在物歸原主。你看著她的舉動，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看著你驚訝的神情，說我已經答應了我的班長，他現在正在外面等我。

她說完就跑出了你的住所。你看到她朝著停在校園里的一輛黑色小轎車跑去，那個戴著墨鏡的班長就站在車邊。你看到她長發飄飄地向他奔去。你冷笑了幾聲，撕碎了寫好的小說。似乎天突然塌了下來。

她的班長在追求她是你早已知道的事，但她一直沒有答應他呀，怎么突然就和他在一起呢？你找不到答案。你不知道，為什么愛情來得艱難而去得那樣地容易呢？朋友的一句話讓你一驚，人家是傍大款去了。朋友還拍著你的肩膀說，兄弟你要想開些。他說，還有一年我們都要畢業了，她現在和人家好，以后的小日子就滋潤了。是的，這些你知道，你知道班長是本地人，他的父母都是開公司的，家中資產頗豐。而你自己來自農村，你除了對她滿腔的愛之外，什么都幫不上她。但你就是不知道你的愛情為什么說沒就沒了呢。

責任編輯 楊義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