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rèn)識枇杷果,是在小耶家的枇杷果樹上。
每年春天,那枇杷樹上都會開出圓錐型的白色小花。隨著氣溫一天天地升高,樹頂端的還在開花,而花后面的果子早已熟透得黃金般燦爛。
那樹肯定比我的年齡大得多,我初見它的時候,它光滑的枝干撐著毛毛的橢圓葉片,已經(jīng)高過房檐,有些還伸出了圍墻。一旦有饞嘴的孩子從墻外的大路上經(jīng)過,枝丫問的果子便成為他們手中石塊的攻擊目標(biāo)。這樣一來,石塊常常擊中屋頂?shù)耐咂枧敬囗懀路鹪以谛∫赡鄣男纳稀5人麤_到門外,聽到響動的孩子早已四散而逃,想罵幾句,卻找不到人,真煩!
那為什么不斬草除根,把樹砍掉呢?原來,樹下有一口老井。四季常綠的樹冠,像是一把天然的大傘,遮風(fēng)擋雨,阻攔灰塵,時時呵護著清冽的井水。這井水,不但小耶家要喝,連我家在內(nèi),附近的八九家人都靠它生活。不僅能夠結(jié)果子,還有護井的功用,這枇杷樹便得以存活下來。當(dāng)然,這喝井水長大的枇杷果,與枇杷樹根泡出的井水一樣的清涼,都是世間少有的圣品,極為甜美。
我從不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用石塊朝樹上砸,只為小耶一家對我很好。每年四五月,枇杷果熟了,我是村里唯一有資格跟小耶一起上樹摘食的孩子。趴在纖細(xì)柔韌的枝條上,伸手在枝頭一團團的枇杷果中,采摘既黃又大的,剝?nèi)スぃ冻鳇S嘟嘟、味美汁多的果肉。一口一個塞進嘴里,酸甜酸甜的,可口極了,令人滿口生津,渾身舒爽。吞下厚厚果肉的同時,舌頭一卷,隨即吐出一枚滑溜溜咖啡色的果核。
我長大些后才知道,小耶家的枇杷果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枇杷果產(chǎn)自杉陽,市場上很難買到。我偶爾在別人家里吃到親友送的杉陽枇杷果,那酸甜得當(dāng)?shù)拿篮米涛叮钊丝坦倾懶模瑫r常掛牽。于是我青春萌動的心底,對盛產(chǎn)枇杷果的杉陽無比向往。以至后來,處了個枇杷果一樣水靈的杉陽女友,娶了個臉蛋像枇杷果一樣溜圓的杉陽媳婦。由此可見,對食物的偏好,或多或少會影響人的情趣,甚至左右人的愛情抉擇。
如今,街上常有些從外地拉來賣,雞蛋大小的枇杷果,太甜,少了提神醒腦的一點點酸味兒。每每食之,就更加深了我對小耶家和杉陽那枇杷果的莫名思念。
轉(zhuǎn)眼間,幾十年過去,村里家家戶戶接通了自來水,小耶家還蓋起了小洋樓,但老井還在,枇杷果樹亦在。于是,我每年都還能重回枇杷樹下吃果子,喝井水煮的茶,與大我一歲的小耶一起,品味童年,暢談人生。
責(zé)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