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老相識,但窮人和富人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老錢索性用報紙把世界隔成兩半,一半給老董,一半留給自己。
走進銀行,抽了序號,拿張報紙,屁股還沒坐穩,老錢就看見鄰居老董縮著脖子一頭鉆進來,胳膊底下夾個鼓鼓囊囊的皮包。
怕啥來啥,老錢之所以跑到離家較遠的銀行來辦業務,就是怕碰見家屬院的熟人,尤其是老董。
老錢和老董早年在同一個廠子上班,廠子破產后,老董先是干個體,后來發展成私企老板。老錢的兒子和老董的兒子同歲,他們高中畢業那年,老錢東拼西湊為考上大學的兒子交了五千元學費,老董則拿出三四十萬元把沒考上大學的兒子送到英國留學。
雖是老相識,但窮人和富人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老錢索性用報紙把世界隔成兩半,一半給老董,一半留給自己。
哼!錢多又怎樣,不也得和我們一樣等著叫號。想到這里,老錢心里覺得舒服多了,他偷偷地用視線掃描老董,想看看他焦躁不安的樣子。
當老錢的目光定位在業務窗口時,發現老董正神氣十足地坐在窗口前。他憤憤不平地指給旁邊的人看:“那個人加塞兒了!”
“人家是大戶,那是專用窗口。”旁邊的人一副見多不怪的樣子。
“啥是大戶?”
“存款二十萬以上的。”
“不是都排號嗎?”
“人家和咱的號不一樣,咱排的號是F開頭,人家的號是V開頭。”
老錢的腦袋耷拉下來,在銀行這個只認錢的地方,窮人的時間哪會有富人的時間值錢啊!
辦完業務的老董站起來一轉身,偶遇老錢上翻的白眼,兩人的目光像不小心碰在一起的兩輛車,各自迅速躲開,然后又像兩道閘門,慢慢地、不情愿地合攏。
“老錢,你也在啊?”老董率先打破僵局。
“哦……”老錢站起來,笑著說:“我來取點兒錢,兒子寄回了第一個月的工資。”老錢絕不會讓老董知道,他是來給兒子寄錢的,他的兒子剛參加工作,第一個月工資還沒拿到手,就趕上六位同事喜結良緣,加上領導的雙親不幸相繼病故,混得連飯都吃不上,還欠著一千多元外債。此時此刻,兒子正在外地銀行等匯款到賬呢。
“啊啊,好事好事,資金回籠了。”
“你是給兒子寄錢吧?”
“不不不,兒子回國內發展了,事業上也小有成就,我這是給他打工呢。”老董也絕不會讓老錢知道,他是替兒子還債的。他的兒子去英國留學一無所成,歸國后參加成人高考還得找槍手,明碼標價過一門功課兩千元,此時此刻,人家正在銀行門口等他結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