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都是浮云”

足足五分鐘，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很想握她的手，但最終只是看著她平靜祥和的臉，問：回家嗎？

大年初一，近十一點，老婆輕輕走近床邊，小聲說：開飯了。毛衣從頭上套下，手還沒從袖子里伸出，手機響了：平時你也忙……快過來，天馬賓館，同學會，都在……

是的，我是局長，平時很忙，但今天沒有忙的理由。

臨出門，老婆幽幽地說：初一就不能在家一天？！

我很簡潔：有事。

開車到達賓館時，已經是人聲鼎沸了，喧鬧的人群里，我一眼就找到了梅芳——曾經“同桌的你”，同時我也認出了坐在梅芳對面的耀華。不斷地有人過來握手，拍肩，說笑……在我走向梅芳的時候，卻向耀華伸出手，耀華站起來：班長變局長了，領導請坐……

涼菜、熱菜，大盤、小碗開始往桌上堆，“倒白酒!”耀華吆喝著挨個地喝了一圈，幾杯了，面不改色地說：今天我回來請大家陪我吃家鄉菜，等你們去海南了我請大家吃海鮮，我分管餐飲業、旅游業……

我在想：分管？

于是我拿出一張名片連同一張貴賓消費卡遞給身邊的服務員，說：給我上，桌子上沒什么上什么。

我時不時地用余光偷看梅芳，衣服不算高檔，顏色素凈，但脖子上的圍巾色彩絢麗，質感不錯，正跟坐在旁邊的女同學低頭說笑，習慣性動作還是羞澀地掩面，依然可人！

我在想：梅芳跟耀華到底不是一路人，所以他們沒成眷屬。

白酒喝得差不多了，耀華提議：上啤酒，漱漱口，女士也一樣！于是啤酒沿杯壁下流，泡沫自生自滅。耀華下位，跟桌上的女同學先握手，再擁抱，再“交杯”。

我在想：為難梅芳了不是？

我看著梅芳，大約一分鐘后，也就是耀華快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梅芳掏出手機：喂，你說什么？這里有些嘈雜，我出去跟你說……

大約半個小時后，梅芳回來的時候，大家都酒足飯飽了。

梅芳對身邊的服務員說：給我打個包。服務員拿來一次性紙盒，梅芳沒要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將面前的甜餅一個一個有序地擺放好，扣上盒蓋，取下脖子上的圍巾包好，放進了隨身的背包里。

離開餐桌，耀華招呼同學：八樓啊，818套房，打麻將斗地主都行……

好一會，不見梅芳上來，我巡視，然后透過八樓的窗口俯視，梅芳站在冷風里，招手攔的士，無果……

我掏出電話：站著，等等。

我將車開到梅芳的身邊，她沒有扭捏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足足五分鐘，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很想握她的手，但最終只是看著她平靜祥和的臉，問：回家嗎？

她答：去商城。

十分鐘的路程，她在商城大門口下車了。

我在想：商城過年不是停業三天嗎？有些好奇，坐在車里我的視線追隨著她。

她在打電話。

一會，出來一個穿舊軍大衣的男人，他們面對面站著說話，男人好像很新奇地看著她，掏出一支煙，用香煙的過濾嘴在梅芳的牙齒上滑動了幾下，遞給她看，（大約是牙齒上卡了辣椒吧）然后將香煙夾在耳朵上。梅芳又一次做了她的習慣性動作。之后她從包里拿出圍巾包著的甜餅遞過去，男人傻笑了，一口一個地吃起來……

梅芳的男人，我認識的，以前是梅芳單位的水電工，什么時候進的商城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商城春節期間值班是平日的三倍工資。

這時，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句網絡流行語：“神馬都是浮云！”

沒有管梅芳，我直接回家了，老婆一見我進屋，從沙發上彈起，遞我拖鞋，猛然發現老婆額前幾根亮亮的白發，我對老婆說：你坐下，讓我看看，怎么就有白發了呢……

老婆貓一樣地伏在我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