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伴隨著一個朝代的建立,往往會有一種叫“開國元勛”的物種產生,不過這類物種通常既沒好下場也沒好名聲。比如跟著宋太祖干革命那些兄弟,成事之前是兄弟,成事之后就杯酒釋兵權了。冒著生命危險干了場革命,到頭來什么好處都沒撈著。再比如明太祖手下的那一大幫子兄弟,人家宋太祖雖然收權,但好歹還讓人安享晚年,可朱重八卻是該殺的不該殺的都通通殺了。再比如……嗯哼,你懂的。按照傳統的帝王將相、成王敗寇的理論來看,歷史往往只會記住僅有的那個登頂的第—人,而大量埋沒在成功者背后的二號、三號人物乃至路人甲乙丙丁,往往都消散在歷史的云煙中了。這就是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在咱們熟知的絕大多數歷史中,這都是條真理。
就拿如今地球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來說,你問第一任美國總統是誰,領教過義務教育的同學們基本都知道是華盛頓,甚至還知道華盛頓家有一顆櫻桃樹(盡管它是莫須有的),即便是沒被教育過好歹也在各種好萊塢大片里的美鈔上見過不是?但要是問你第一任美國副總統是誰,恐怕很多人都反應就是:啥,還有副總統?接著再問第二任美國總統是誰,對于地球另一端的我們來說就更陌生了:難道是克林頓?所以按照咱們的邏輯,但凡是要表現那段以華盛頓為首的一小撮美獨分子籽自古以來便是英國神圣不可侵犯領土的美國從英國分離出去的歷史,喬治·華盛頓都是無可爭議的第一男主角。不過HBO偏偏沒有選擇他,甚至沒有選富蘭克林、杰斐遜這些獨立戰爭時期的豪杰們,而是選擇了約翰·亞當斯。約翰·亞當斯是誰?估計沒幾個人知道,他就是咱們一直以來忽略的成功者背后的人——美國第一任副總統、第二任總統。
雖然片名是《約翰·亞當斯》,但既然講的是那段歷史,就無可避免的會提到華盛頓、杰斐遜和富蘭克林等等。這么多的領導,讓從小看《××大典》的我們合理地猜測,在一間華麗而莊嚴的大房子里,美國的那些開國元勛們,華盛頓、亞當斯、杰斐遜、托馬斯-裴恩、富蘭克林以及其他13個殖民地的代表堅定地坐在一起,懷著崇高的理想,痛訴英國的罪惡,夢想著自由和平等,在一片歡呼聲中,通過了偉大的《獨立宣言》。人們互相擁抱,流下了激動的淚水。華盛頓振臂一呼,無數勇士們在他的感召下奔赴戰場。在經過血與火的洗禮中,美國誕生了。然而真實情況卻是美國的開國元勛們在費城的一所普通房間里,從一開始就在爭吵,看不到勇氣和堅定,只有每個人臉上的恐懼,所有人想到的不是成為國父的榮耀,而是被當作叛國者吊死的恐懼。看到的只是他們相互之間的猜忌、妥協、交易……原來華盛頓是如此的木納、富蘭克林是如此的狡詐、杰斐遜是如此的浮夸。天吶,原來領導們是這樣開會的,沒有人登臺高呼,沒有人隨聲附和,更沒有就大家關心的問題達成廣泛共識。有的只是不斷的試探和不斷的妥協,是的,沒有所謂的“少數服從多數”,而是“全體達成一致”,《獨立宣言》就是大家妥協后的產物。
咱們記憶中那些神一般的領導,他們沒有愛情、沒有私欲、沒有私事,一心為民,每天覺也不睡地為人民百姓辦事。美國人顯然不會這么想,就算拍的是國父們,他們也不會折騰些高大全的東西,所以我們在劇中看到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們是正常人,所以可以看到亞當斯夫婦的床戲!你能想像在文藝作品里看到我們偉大領袖的私生活嗎?甚至咱們連他們有沒有愛情都不知道!亞當斯們是正常人,所以他們也有各種各樣的缺點。比如杰斐遜與漢密爾頓的黨爭就被一再地渲染,國務卿與財政部長的矛盾勢如水火,即使連華盛頓總統也頭痛不已,劇集里就表現了兩人大吵后被華盛頓從辦公室里喝退的場景。但杰斐遜與漢密爾頓的爭執對美國政治制度的建立卻有著深遠的意義,兩人分別被稱為民主派和聯邦派,兩派的互相攻訐也成為了日后美國兩黨制的萌芽。不過吵歸吵,事還是得辦,一切都按程序走,事前隨便吵,一旦決策制定,那就二話不說執行了。另外咱們似乎也沒在各大電視劇里看見領導生活窘迫的情景。亞當斯本身是個律師和農場主,起初并不愿意參政,因為實在不賺錢,家里又有一堆孩子要養。在他做總統的時候,把首都從費城搬到了華盛頓,白宮就是他下令建的,但是他搬進去沒幾天,選舉中就輸給了杰弗遜,他就只有乖乖地搬回自己的農場做農民,在回家路上坐的是公共馬車,他對旁邊的乘客說:“看什么看,我也是個普通公民。”卸任總統連個專車都沒有,真是寒酸到家了,不過這也讓人覺得總統也是人。
不得不說,在看過HBO這部劇集之后再對比前段時間的形象宣傳片,才發現咱們電視對歷史的回顧還停留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年代。與其沒事老是板著臉,像那個僵尸形象宣傳片一樣,笑都笑不自然,還不如放松一點。孔子說過:學而時嬉之,不亦說乎?關鍵在于一個“嬉”字。啥時候咱們的導演、電視臺能學而時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