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曾有過深深淺淺的期待,期待一個人,期待一個地方,期待一個晴天,期待一種生活,時光荏苒,期待是心頭隱忍的憂傷和喜悅……
——題記
我想,七十年代初那幾年是我人生中最緩慢最艱難的歲月。那是一種幾近絕望的期待。我那時經常畫一些擱淺在沙灘上或干枯的河床里被遺棄的船。我現在很難弄明白,當初是否出于一種自我的隱喻。
八十年代,我寫過一篇詩化的短篇小說叫《船歌》,其中也寫了一只擱淺的船。
有一段寫道:
“那時我們幾個孩子天天準時聚到海邊,全都暗著臉,誰也不跟誰說話甚至不打招呼,各就各位一起推動這只擱淺的船。已經干了二十多天,只推出兩米遠。船頭前翹,有如伸長脖子探向遠處茫茫大海,船尾卻陷在泥河痛苦呻吟。后邊這兩米是條深溝。船里還殘積著一汪昨日的海水,晃動明亮的天光和云。舷板披掛著厚厚長長穗子一樣已枯干變色的海草;還有死死生結在上邊的螺貝,好像一離開船板它們便失去生命。我們的手給貝殼刀口一般堅硬的邊緣割破,生疼流血,但誰也不吭聲,依舊大角度傾斜身子把全部力量壓向雙手,眼睛死盯住前邊,那海。終于一天,大海漲潮了,潮水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喊涌上來,把這船從海灘托起,帶走。我們站在齊腰的海水里,望著大浪中狂亂顛簸而遠去的小船,沒喊沒叫沒歡呼,全都哭了……”
現在,畫里的這條船就是上邊小說里的那擱淺的船。
我沒有第二條船。這就是曾經的我。
我嘗過苦苦期待的滋味,從深深的黑夜到千里以外的黎明。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