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代表兩種偉大的文化,一曰,中國傳統圣賢之修養;一曰,西歐自由博愛之理想。此兩種偉大文化,具其一已難,兼備尤不可觀。先生歿后,此兩種文化,在中國之氣象已亡矣!
——傅斯年
國人共悼蔡先生
1940年3月5日,這一天,蔡元培逝去了。這位中華民國第一任教育總長、學貫中西的通儒、中國近代高等教育的燈塔,懷著悲愴與孤獨,懷著未完的理想在香港溘然而逝。
同一天,蔣介石發來唁電。
兩天后,毛澤東發來唁電,褒譽他為“學界泰斗,人世楷模”。
同日,蔡先生遺體入殮,由蔣介石的代表吳鐵成主祭。
9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來唁電,并特派廖承志前往致唁。
10日,靈柩出殯,由北大學生護送,香港各學校、各商店均懸半旗志哀,執紼者五千余人,參加公祭的各學校學生及社團代表萬余人。
16日,國民政府發布褒揚令,特撥付5000元作為喪葬費用。
24日上午,國民黨各界在重慶舉行公祭,蔣介石參加;下午又舉行追悼大會。
同日,全國各省市均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
1947年5月9日,國民政府發布國葬令舉行蔡元培的國葬。
蔡元培走了,走得異常的安靜,連遺言也沒有來得及囑咐,我們迄今所知的“科學救國”“美育救國”的遺言來自于蔡夫人的侄子周峻之口。
歷史的重任交到了蔡元培的手上
蔡元培的地位來自于他的成就,而他一生中最值得稱道的成就是作為北大校長而獲得的,即使在今天,只要談起教育改革,言必稱蔡。
從1912年京師大學堂更名為北京大學,到1917年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短短5年間,北大走馬燈似地換了四任校長:嚴復、章士釗、何■時、胡仁源。他們都是民國文化教育界鼎鼎有名的精英人物,盡管使盡了十八般武藝,可就是當不好這樣一個脫胎于舊體制的大學的校長,難有作為。
1916年12月26日,總統黎元洪任命蔡元培為北京大學校長。這是中國文化史、中國教育史和中國思想史上最偉大的一個舉動。
當時北大的名聲不好,是著名的“官僚養成所”。馮友蘭說:“當時北大的大部分學生和他們的家長,都還認為上北京大學就是要得到一個‘進士出身’,為將來做官的正途……北大無形中是一個官僚養成所。”
在當時的北大,學生無意學習,老師無心教學。蔡元培在糾正校風、學風發表了一次演講:
大學是研究高深學問的地方,學生進入大學不應仍抱科舉時代思想,以大學為取得官吏資格之機關,應當以研究學術為己責,不當以大學為升官發財之階梯。必須抱定為求學而來之正大宗旨,才能步入正軌。
諸君為大學生,地位甚高,肩負重任,責無旁貸,故諸君不惟思所以感己,更必有以勵人。茍德之不修,學之不講,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己且為人輕辱,更何足以感人。
蔡元培是這么講的,也是這么做的。他出任北大校長時,給自己立了三個原則:一不做官,二不納妾,三不打麻將。當時稱為“三不主義”。北京大學的校長盡管也是政府任命,但蔡元培認為這是辦教育,不是做官。
蔡元培深知,要改變學風,需從整頓教師入手。學生不喜歡聽課、不愛好學術,教師自然難辭其咎。蔡先是三顧茅廬,請來《新青年》主編陳獨秀當文科學長,《新青年》編輯部隨之遷至北京,之后又聘胡適為北大文科教授兼文科研究所哲學門主任,這兩人后來成為了新文化運動的領軍人物,后來相繼聘請李大釗、魯迅、錢玄同、劉半農、周作人等新派人物到北大執教。同時還留聘、新聘了一批學術造詣深厚而思想保守的教授,如辜鴻銘、劉師培、黃侃、崔適等,以他們為核心,形成了北大的保守派營壘。此外,還有章士釗、李四光、梁漱溟等等,這些閃耀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化上空的巨星們,齊集北大。
經此變化。一時北大人才濟濟,學校面貌為之一新。據1918年初的統計,當時北大教員平均年齡僅三十多歲,而這時北大本科學生的平均年齡為24歲,這樣的年齡正是思想最為活躍的階段,其中不乏后來成為一代名家的傅斯年、羅家倫、顧頡剛、馮友蘭等。正是有了這批教授與學生,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大火才能熊熊燃燒;正是這批教授和學生,日后成為了中國文化的脊梁,而將這些人集合在一起的力量,正是蔡元培所獨有的人格魅力以及他的教育思想。
假如沒有蔡元培,當時的北大學生可能還會繼續做著“升官發財”的大夢,哪管國危民困,正是在蔡元培的治理下,北大才變成了一所真正的大學整個民族的新的精神搖籃。■編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