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畫派與太湖流域美術學術研討會

主辦單位：中共無錫市委宣傳部無錫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無錫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無錫市文化藝術管理中心無錫日報報業集團無錫廣播電視集團

日期：2011年9月2日(下午)

地點：中國美術館

主持人：尚輝梁江

尚輝：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太湖畫派與太湖流域美術學術研討會現在開始，首先請允許我介紹一下出席今天研討會的領導和專家：

無錫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王立人先生

無錫市政府副市長營佳中先生

無錫市委宣傳部副部長何承志先生

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主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薛永年先生

中國國家博物館副館長、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副主任陳履生先生

中國美術館副館長、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副主任梁江先生

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原副主任、江蘇省美術館原副館長馬鴻增先生

中國美術出版總社資深編審劉龍庭先生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副院長杭間先生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丁寧教授

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李福順先生

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原副所長、研究員王鏞先生

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藝術》雜志主編楊庚新先生

全國政協委員、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研究員陳醉先生

中國國家畫院資深研究員趙力忠先生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美術史系主任、教授張敢先生

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美術史系主任于洋教授

中國畫協會秘書長孫克先生

無錫市文聯黨組書記、主席雷群虎先生

無錫市文化廣播影視新聞出版局局長葉建興先生

無錫市報業集團董事長施展先生

無錫市廣電集團董事長嚴克勤先生

無錫市文管中心副主任、無錫市博物院院長黃浩然先生

無錫市美協秘書長陳建國先生

無錫市美協主席梁元先生。

下面我們首先請無錫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王立人先生致辭。

王立人：尊敬的薛永年先生、陳履生先生、梁江先生，尊敬的各位美術界的專家、學者，各位朋友們，大家下午好!

非常感謝各位藝術家，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太湖畫派與太湖流域美術學術研討會，就太湖畫派在中國繪畫史上的學術體系、畫學理論、人文精神、歷史地位、作用和影響力進行研討，對無錫地區1700年來的繪畫藝術進行理論的梳理和學術定位，在此我代表中共無錫市委、市人民政府向各位表示熱烈的歡迎和由衷的感謝。

大家都知道無錫是一座具有3200年歷史的文化名城，城市歷史源遠流長，公元前1244年，以“泰伯奔吳”事件為起點，無錫不但發展成為中國吳文化、江南文化的發源地，泰伯在梅里(今無錫市梅村鎮)所筑的泰伯城，是長三角地區第一座都城。他開鑿的伯瀆河(又稱泰伯瀆)，是人類文明史上的第一條人工運河，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運河”無錫段的重要組成部分。公元前202年的漢代，中央政府設無錫縣，無錫不斷發展成為繁榮富庶的“經濟重鎮”和人文薈萃的“文化名城”。千古運河作為中國經濟的大動脈，穿無錫城而過，帶動了無錫制磚、造船、陶瓷、釀造、繅絲、織布等手工業的久盛不衰。到19世紀中期，無錫已成為全國四大米市之一，接著又成為東南稱雄的布碼頭、絲繭碼頭、銀錢碼頭。到了近代，無錫不斷發展成為中國近代民族工商業發祥地，至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前，無錫的產業工人數列全國第二，工業總產值列全國第三，工廠數、資本額均列全國第五，工商業之發達程度令世人矚目，成為聞名遐爾的“小上海”。其中以榮德生為代表的無錫民族工商業企業家創造了中國實業的奇跡。繁榮的經濟滋養了昌明的文化。無錫是唐宋詩人李紳、尤袤，當代國學大師錢鐘書等文學大家的故鄉；誕生了明代地理學家、旅行家徐霞客和劉天華、華彥鈞(阿炳)等近現代音樂大家。以天下第二泉、寄暢園為核心的惠山歷史文化古鎮，是中國江南園林藝術的頂峰之作。在吳文化、工商文化和運河文化的共同作用下，無錫文化既有水鄉文化的和諧與秀美、細膩與靈動，同時也有著工商文化的務實與創新、外柔與內剛。這些文化元素構筑成為無錫歷史發展的文化脈絡。

特別是在書畫方面，無錫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東晉畫圣顧愷之、元代倪云林、明代王紱，是中國繪畫史上的三座高峰，奠定了無錫地區繪畫藝術的基本走向。到了清末至民國時期，由于民族工商業的迅速崛起，無錫畫家人數眾多，群體涌現，不僅個人成就斐然，而且創辦美術學校傳道授業，培養子弟，太湖畫派逐漸走向成熟，藝術風格更為鮮明。以江南老畫師吳觀岱起首，此后丁寶書、王云軒、廉泉、胡汀鷺、陳舊村、褚健秋、秦古柳等均是滬寧線上有影響的畫家。更有一批早期受太湖山水孕育、家鄉人文熏陶，走出無錫的卓然大家，如徐悲鴻、錢瘦鐵、賀天健、周懷民、錢松喦、楊令茀、方召麟、尹瘦石、吳冠中、程及、吳大羽、顧坤伯、楊建候、黃養輝、錢紹武、董欣賓等人，可謂群星燦爛，共同譜寫了中國美術史上輝煌壯麗的一頁。

近年來我們無錫致力于文化建設，把“文化強市”作為城市發展的重要戰略納入整體規劃，制定通過了《無錫市文化振興行動計劃》。市委市政府明確要求深入挖掘研究無錫深厚的書畫藝術資源，創立太湖畫派。我們提出太湖畫派的構思，是根據無錫經濟社會發展的現狀和未來發展的前景，而確定的文化定位。將有利于無錫文化傳統的繼承與創新、文化人才的聚合和培養，文化氛圍的構建與提升，能夠為無錫城市經濟社會協調發展提供文化支持和精神動力，為弘揚城市文化精神，激發城市文化活力，推動城市文化創新、實現文化振興發揮重要作用。

今天的太湖畫派與太湖流域美術座談會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會議，它標志著太湖畫派理論與實踐走向成熟。我們衷心希望各位美術理論家、藝術家、史論家為無錫太湖畫派的形成出謀劃策，為無錫書畫藝術傳統的繼承、弘揚、創新提出寶貴意見，為無錫未來文化發展發表真知灼見，使太湖畫派乃至太湖明珠無錫在文化大繁榮大發展中取得新的進步。

最后我誠摯地祝賀太湖畫派與太湖流域美術學術研討會圓滿成功!祝各位領導、專家、學者幸福安康!我也邀請各位大家到無錫來視察、指導。

尚輝：非常感謝王立人部長。大家知道無錫市的這次活動為我們美術史學界提出了很好的命題，就是如何看待無錫為20世紀中國美術提供的人才資源。我稍稍對這次活動的意義提出的基本概念加以說明，然后我們進行學術研討。

太湖畫派是一個大膽的立論，今天召開這樣的會實際上是在學術層面上進行小心求證、聽取專家意見的過程。我個人認為太湖畫派命題的提出是對近現代美術史中被遮蔽了的地域美術現象的學術梳理與重新認識，是在20世紀上半葉形成的海派、京派、嶺南三足鼎立的畫壇上，對以無錫為中心的太湖流域美術為20世紀中國美術發展提供人才資源的一個研究和探討。剛才王立人部長介紹了從古至今以無錫為中心的太湖出現了眾多的重要美術家，尤其是20世紀產生了像徐悲鴻、吳火羽、吳冠中、錢松喦、吳觀岱、錢瘦鐵、賀天健、張光宇、程及、華君武等大師名家，這些出生于太湖無錫地區的畫家，為20世紀中國美術的現代性轉型發揮了重要作用。雖然他們都先后離開了無錫，但是他們藝術創作無不具有太湖流域的文化承傳與藝術特征，這種共性正是當代史學界需要探討的課題。我們對20世紀當代美術史的研究往往注重對于結果的梳理，相對忽視了對于造就畫家環境的起源性的研究，尤其是忽視了對于像無錫這樣為20世紀中國美術提供了這么多大師名家的地域美術的研究。太湖畫派概念的提出試圖對這些出生于無錫的，對20世紀中國繪畫產生重要影響的畫家予以總結，并以群體的美學概念進行概括。太湖畫派的骨干畫家是否可以這樣來看?它可以說是起于吳觀岱、丁寶書、胡汀鷺而成于徐悲鴻、錢松商、陸儼少、賀天健、錢瘦鐵，并波及油畫領域的吳大羽和吳冠中等。作為一個被歷史遮蔽的畫派，太湖畫派既具有自然地理與氣候環境的獨特性，也有因人文薈萃和歷史淵源而形威的地域文化的獨特性。我個人認為太湖畫派的著眼點在于太湖為20世紀中國美術提供了人才資源以及他們具有的共性，而不是傳統畫派的概念，僅僅局限在無錫一地的影響。剛才羅列了這么多的大師名家，他們對整個20世紀中國美術產生這樣的影響，很顯然并不局限于無錫這一個地域。也就是說，太湖畫派畫家的藝術出發點是無錫，他們可以觀念不同，風格各異，但是他們的文化底蘊與最終的藝術個性無不流露出太湖文化和太湖環境的共同性。

那么關于太湖畫派的藝術特征與歷史地位，我們是不是可以這么來看?處于20世紀中西方文化大碰撞、大沖突與大融合時代的太湖畫派，應該說是回應了歷史的要求，太湖畫派是無錫籍的骨干畫家，在遠承傳統的基礎上，歷史性地從寫實性與現代性兩個階段、兩種路線推進了傳統中國畫的現代性轉型。比如說吳觀岱和胡汀鷺是清末民初最早擺脫“四王”的面家，他們遠紹石濤、石溪、八大山人，近取以碑入書入畫的新時尚，從而開居了清新健朗、瀟灑明麗的畫風，吳觀岱、胡汀鷺對于徐悲鴻、餞松喦、陸儼少、賀天健、錢瘦鐵等畫家的影響，其實形成了獨特的師承關系。

就開創性而言，徐悲鴻以西方寫實繪畫改良中國畫，提高了中國人物畫表現現實人物的能力。那么錢松喦、陸儼少、賀天健、錢瘦鐵則為傳統山水畫注入了現實的意境，推動了傳統文人畫向現實境界的轉換，而吳冠中的水墨畫在現實意境的基礎上，探索了抽象形式與中國文化意境的結合，等等。這是我個人對太湖畫派的基本理解。

總之，太湖畫派是一個開放的美學概念，開放是指這個畫派的骨干畫家，并不只是局限于在太湖流域的影響，他們在20世紀整個中國美術史上，在海派、京派等方面占有重要的位置，但他們又可以歸為一個美術的源頭，這就是無錫，并以太湖畫派指涉無錫與太湖流域文化圈、太湖流域美術歷史的關系。所以，我們這個研討會的標題是太湖畫派與太湖流域美術的學術研討會，這是我對我們這個研討會的一個簡單的說明和介紹。

今天下午由我和梁江館長共同主持今天的研討會，邵大箴先生昨天接到一個通知必須要出差，他臨走之前把他的書面發言給了我，我把邵大箴先生的書面發言讀一下。

邵大箴(尚輝代讀)：研究太湖文化圈藝術歷史淵源和現代的發展，很有意義。以無錫為中心的太湖地區在歷史上產生了那么多杰出的藝術家，決不是偶然的，這和太湖地區富饒、優美的自然環境有密切的關系。這里有山有水，山水宜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里的水土陶冶了人們的審美情操，培養了人們對家鄉、對自然、對周圍人的親切感情。這里的人民勤奮刻苦，聰敏機智，個性鮮明、開朗。近現代太湖文化圈產生的杰出藝術家如徐悲鴻、吳大羽、吳冠中、錢松喦、吳觀岱、錢瘦鐵、賀天健、張光宇、程及、華君武等，哪一位不是個性鮮明、在藝術上堅持自己主張甚至一意孤行的人物?我認為，藝術個性鮮明，不隨波逐流，是這個地區藝術家在理論和創作上表現出來的一個鮮明特征。

因為太湖地處南北交匯，與外界有廣泛的交流，這個地區的人民兼有北方人的剛毅和南方人的靈巧，文化觀念比較開放，藝術上不保守，善于以我為主地吸收古今中外藝術的營養。這個地區走南闖北和到海外學習、到外地發展的藝術家也很多，兼容并蓄是在這個地區出生和成長的藝術家們創作的另一個特點。

以無錫為中心的太湖地區的近現代藝術家們因為有傳統文化的熏陶，身上有民族藝術的基因，他們對民族傳統文化、對外國經典文化均有一種敬畏、崇敬的心情。他們敢于創新，但始終保持了儒雅的品格，我以為儒雅品格是在這個地區成長起來的藝術家創作的又一特點。即使像吳冠中這樣帶有前衛觀念、不時向傳統藝術發出質疑和批判聲音的藝術家，其繪畫創作也不失儒雅的品質。至于他的老師吳大羽的作品，可以稱之為“儒雅的抽象藝術”。華君武的人民內部諷刺漫畫，鋒芒銳利，表現語言卻溫文爾雅，在平和的談笑中揭露時弊。

20世紀以來，以無錫為中心的太湖地區經歷了各種社會變革和重大政治事件的洗禮，在這里成長起來的藝術家們都密切關注社會現實，關注民生，關注人民大眾的命運。由此，藝術家們的創作表現出引人注目的人文精神和現實主義品格，如我們看到的徐悲鴻、吳大羽、錢松喦、吳冠中、張光宇、華君武這些藝術家，都在自己的作品中傾注了對現實社會和人們生存狀態的熱情。這也是很值得我們關注和研究的另一課題。

我想，今天我們研究太湖文化圈藝術家們創作的目的，遠遠不在于學習這些藝術家的杰出技巧，而主要是承續和發揚這些藝術家們的人文精神，繼而進一步研究地區自然、人文環境與藝術發展的關系。今天，無錫市有關部門系統梳理太湖文化圈藝術歷史淵源和現代的發展，推出這樣一個頗有特色的展覽，并組織專家們進行學術研討，對當前藝術理論與實踐，均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薛永年：走進這個展覽和這個研討會我就想起在1979年我們第一次到無錫去，太湖邊的景色像一幅畫，就像倪云林的折帶皴，印象非常深刻。我們這個活動辦得很有特點，我在中國美術館所參觀的多數展覽，或者是20世紀，或者是最新的，或者是古代，唯獨這個展覽是把古今串起來，這個研討會也是把古今串起來，借古開今，古為今用，所以我覺得無錫還是很厲害，從策劃就很高明。我講一點感想。

第一，就是畫派。在古代畫派都是后人對前人藝術群體現象的概括，那時候畫家自己沒有畫派的自覺，都是后人叫的。但不管是婁東派還是虞山派，都包合了兩個因素：一個因素是以開派的畫家的藝術為淵源所自的傳派；二是地域文化在流派形成過程中起到重要作用。近現代的畫派就不一樣了，它是時代對地域文化的重視，是一種地域文化的自覺，不管上世紀60年代的長安畫派還是后來的新金陵畫派都體現了這種特點。

第二，通過研究無錫包括無錫所屬的宜興和江陰的書畫以及其他藝術，系統地梳理錫山、梁溪藝術的發展線索，總結從古代到近現代的歷史經驗，來探討地域藝術資源、挖掘無錫的文化內核，進一步提出要創建新的太湖畫派。只從藝術而言，我覺得它的意義就是發揮藝術家個人聰明才智的同時，豐富其藝術底蘊、自覺地推動文化藝術的發展繁榮，來開創無錫藝術與視覺文化領域新的未來。這是一種愿景，是一種決策。

第三，無錫從南北朝晉室南遷以后，中原文化與江南文化交融，主流文化與土著文化碰撞，所以從顧愷之開始無錫就成了江南美術的重鎮，成了精英文化的淵藪。通過系統地觀賞和思考從古到今無錫的美術，可以看出這里的藝術以山水花鳥為盛，善于揭示清麗、秀潤而微妙的自然美，謳歌人跟自然的和諧，表現人在大自然中的自由精神，開拓高雅而和諧的內美，具有很強的開拓性、精英性、主流性、貫通性。比如顧愷之，是中國美術史上第一批精英畫家之首，開創了以傳神為主旨的人物畫，謝安以為“蒼生以來未之有”。傳神是中國藝術的本質特點，西方藝術也要畫出精神，但不是傳神。張懷璀稱之為：“象人之妙，張得其肉，陸得其骨，顧得其神。”他自己說：“四體妍媸本無關于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傳神論，是無錫人顧愷之提出的，但成了中國畫核心內容之一。而且顧愷之還高度重視藝術欣賞的精神性，就是他講的“遷想妙得”，發揮聯想和想象的作用。

倪云林以太湖風光為依據，開創了丘壑平淡天真、筆墨微妙虛淡的一河兩岸的山水圖式，打造了影響深遠的山水畫逸品樣式，成功地實現山水畫中精神的超越。他像顧愷之指出“四體妍媸本無關于妙處”要緊緊抓住“傳神”論一樣，在山水墨竹中提出了“不求形似”而“聊寫胸中逸氣”的理論，極大地發展了中國畫的寫意理論。

近代同樣涌現了不少大家，比如說華君武，是開創了內部諷刺漫畫的大家。徐悲鴻是開創了以寫實觀念水墨技巧的水墨寫實主義人物畫的大家。吳冠中是開創了中國畫半抽象詩意彩墨樣式的大家，同時敢為天下先地提出了一些口號，比如抽象美、形式決定內容、筆墨等于零的理論口號，等等。張正宇是工藝、裝幀、動畫、展覽、團體操等美術設計的大家，是最早探索金石書法現代樣式的藝術大家。

另外，無錫的藝術重視理論。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從顧愷之就開始了。明初畫過燕京八景的王紱有《書畫傳習錄》，被清代嘉慶年間的嵇承咸發現，得以增編出版，雖體例不太講求，但編入了自己寫的《梁溪書畫征》，是清代較早的地方畫史著作之一。到了19世紀的秦祖永，既是正統派山水畫家，又是美術批評史《桐陰論畫》的作者和畫論叢集《畫學心印》的編者，都產生了很大影響。

收藏鑒賞與創作研究結合，也是無錫書畫家的一個特點。錢紹武和董欣賓的老師秦古柳就收藏研究書畫碑帖。周懷民，是著名的山水畫家，書畫鑒藏家，他在民國初年到北京，加入中國畫研究會，師事吳鏡汀，留京在京華美專、和北平藝專任教，善畫蘆塘、葡萄，曾以“周蘆塘”“周葡萄”著稱。我研究華新羅早年作品，他給我看了很多他收藏的華新羅的畫，后來都捐給了家鄉無錫博物館。

尹光華也是秦古柳的學生，先是跟秦古柳學山水，后來跟朱屺瞻學花卉，和同鄉前輩國學家、紅學家馮其庸編寫了《朱屺瞻年譜》。他創作上兼長山水花卉，很全面，同時堅持收藏與創作研究并進，而且熱心和善于培養后學。我認識他是因為帶學生看私家收藏，大概是蕭平介紹的，他畫得很好，接待也很熱心，引起我的注意。還在于培養了南京新文人畫家常進，聽說他的鑒定先是跟秦古柳學，后來也向謝稚柳、徐邦這請教。前幾年，來北京參與了整理徐邦這文集的工作，現在是嘉德的書畫藝術顧問。

順便要提到，無錫的書畫家，還有一個傳統，就是打通藝術與人文，厚積薄發。我的同事錢紹武，是雕塑大家，書法也別具一格，而且古典文學修養很好，喜愛吟詩，特別是曹操的《觀滄海》。我大學時代的文學史老師馮其庸，畢業于無錫國專，擅長文學史、文物學、紅學、詩詞、美術評論、書法、繪畫和攝影，是打通了人文與藝術的國學家。

無錫藝術家還有一個特點“走出去”，走向全國和國外，為傳統中華藝術開疆拓土，女畫家楊令茀是個例子。近幾年我去哈爾濱，在公私收藏中都看到了楊令茀的作品。她從小跟吳觀岱學畫，民國初已來到北京，得到樊樊山、陳師曾、林琴南等人的指教，書廁詩文日益精進。曾后到故宮古物陳列所當畫師，觀賞臨摹歷史名作，特別是歷代帝后的畫像。上世紀20年代，擔任哈爾濱美術專科學校校長，兼中東鐵路理事會公務秘書。她20世紀上半葉就曾在朝鮮、德國、加拿大、美國舉辦個展，僑居美國40余年，在加州大學、斯坦福大學任教，在加州開設畫院。她山水花卉人物都畫，很全面，我見過她1924年小寫意勾花點葉的月季，清秀瀟灑，近于自陽。這次展出的山茶，有海派的蒼厚，但不艷麗。我今年在哈爾濱見到一件她的山水畫，作風在黎雄才、賀天健之間，清新俊逸，渾厚華滋。這次展覽的厚了，俊逸不夠。

無錫盛出畫家，上世紀60年代，故宮舉辦古代10大畫家展覽，10大畫家中無錫占3名。到了近代，更是名家輩出，講無錫不可不講無錫的畫家。無錫畫家群體的形成，無錫書畫藝術的特色，無錫與各地的交流互動，無錫畫家走出去做出的貢獻，是無錫近代文化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課題，其中有許多知名畫家，如吳觀岱，由家貧子到宮廷畫師，民初又是新文人畫家。再者，錢松喦、秦古柳、賀天健、錢瘦鐵、周懷民、黃養輝等，都是無錫歷史文化傳承發展的主脈，他們都曾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在無錫的近代文化史上留下光輝的一頁。所以我希望這個展覽接著辦，明年再來辦一次，拿這個辦展覽不僅推動我們大家的創作，也寫一本書，就請無錫的朋友來寫一本新的《梁溪書畫史》，體現我們的藝術觀念，總結歷史經驗，挖掘文化藝術資源，對我們今天怎么建設太湖的畫派也起到指導作用。

陳履生：我聽了薛永年先生的主題報告之后，感覺有很多的話要說。我首先就他最后的提議，請無錫市政府接著辦個展，陸續就會把無錫區域的美術成就凸現出來了。我補充一點。

華君武是開創了人民內部漫畫的大家，徐悲鴻是開創了水墨寫實主義人物畫的大家，吳冠中是開創了中國畫半抽象詩意彩墨樣式的大家。我補充，錢松喦是開創革命圣地題材的大家。在那個特殊時期，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以錢松喦為代表的無錫地區的一些畫家，反映無錫地區的農業生產風貌的作品，是新中國改造中國畫最突出的成果，當時有很多報道。遺憾的是后來因為要建立江蘇國畫院，一批畫家集中到南京了。錢松喦畫過的革命圣地的題材我做過統計，是這個時期之內數量最多、范圍最廣的一個畫家，所以他在開拓革命圣地題材方面有突出的貢獻。我的家鄉離無錫只有2個小時的車程，自小對無錫充滿了文化的敬畏，當然那個時候不太知道無錫的文化底蘊，只知道無錫的二山一水讓無錫美名天下。后來，在學習的過程中，無錫確實讓我們研究美術史的人不能回避，自然要講到太湖畫派的問題。如果按照打造畫派的方式來講，我認為尚輝先生說的也有其道理，但是按照薛先生的分析加上我自己的思考，又有很多地方值得商榷。因為這個畫派如果打造起來以后，把這些人都網羅其中就發現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很多人后來并沒有在無錫成長，或者創作的主要時段并不在無錫，比如說錢松喦在19s6年就去了南京，徐悲鴻、吳冠中、程及等等后來都不在無錫。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就是無錫這個地方的文化傳統、文化基因是推動文化傳承方面的重要的力量，如果我們對它深入研究可能遠遠超過對一個畫派的打造和總結。

如果以20世紀中國繪畫史為研究對象，研究一下20世紀為什么無錫出現那么多大家，而且這個數量之多、聲望之高超過了以往美術史。在這個普遍性中我們不得不研究和探討這個地域文化基因，這個文化基因在基礎的教育中。他們都在無錫受到很好的基礎教育，這個基礎教育可能是家傳也可能是私塾，但是基礎教育所反映出的文化基因正是延續一個地域文化發展的重要方面，即使在這個地方生活的時間不長。當我們把這個區域特有的文化現象作為我們研究當代地域文化的特別的個案來總結、歸納、研究的時候，我發現有很多特別有意義的問題。在這個地區，即使生活十幾年、二十年，少小離家后到了外地，到了國外或者到了任何地方發展的時候都有很高的成就。這種文化的基因、文化的血脈，為什么能夠在一個藝術家身上持之以恒地發揮作用，非常值得研究。當然這個地域的很多畫家在美術史上各有其特點，如果作為個案研究的話都能發現非常獨特的價值。

孫克：這個展覽真是非常難得一見的展覽，絕不比外國的作品差，那么多的徐悲鴻的作品，還有很多其他的好作品。無錫這個地區屬于太湖流域，太湖流域地區一直是非常富庶的地區，人文積淀非常豐厚，所以近代出人才、出好的藝術品是很自然的現象。晉代顧愷之，元代倪云林，近現代更有徐悲鴻這樣的引領時代風尚，影響非常重大的畫家。

就當代而言，也有很多非常出色的無錫籍畫家，不光是董欣賓一個，在北京、南京、浙江有很多無錫籍畫家。我就覺得打造一個無錫畫派不是不可以，有這么多的畫家和歷史的積淀。現在有很多畫派，漓江畫派、黃土畫派等，很多地方都在打造自己的畫派，目的就是為了團結大家把地區的美術發揚光大。

秦古柳先生的作品，董欣賓活著的時候再三跟我講，但秦古柳的作品很少見到，而且幾乎就沒有。這次一看畫得真好，真是了不起的畫家。希望今后爭取把近代無錫的還不為人所知的大畫家們，有影響的前輩們再介紹一下。無錫往那邊是上海，再往這邊是常州、南京，整個這一大片地區美術力量非常強大。過去我們畫家有機會都奔大地方去的，那無錫這個地區作為太湖流域，作為一個文化中心發展絕對有這種條件。無錫物質生活一切條件都很具備，吸引更多的畫家到這個地方搞活動、創作。作為一個太湖畫派即使成功也罷，或者努力去做也罷，我想無錫一定會做出很好的貢獻。

李福順：我從文化背景方面談一點想法，因為前幾年在編寫美術史時遇到了一些問題，跟咱們太湖地區有些問題是相仿的。這些年來研究地域文化已經形成了一個熱潮，這反映了我們國家的經濟快速發展。研究地域文化可以總結地域文化的發展成果，展示未來的發展方向，可以促進經濟發展。無錫市委市政府不失時機地提出太湖畫派的命題，約請學術界展開討論，這是很有意義的。經過這次研討會必將促進地區的文化建設，也會帶動地區的經濟發展。

我認為形成地區文化有三大要素，或者有三個必不可少的條件。

第一，自然環境。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獨特的自然環境，對于形成有特色的地區文化是不可忽視的。有一部野史叫《越絕書》，說太湖闊36000頃，泰伯城周3里200步，外部300余里，這就是周文王的伯父泰伯初建吳城時的規模。太湖地區水域開闊、物產豐富、氣候宜人，為太湖地區人們的經濟活動和文化活動提供了足夠的空間和條件。白居易《吳中好風景》說：“八月如三月。水荇葉仍香，木蓮花未歇。海天微雨散，江郭纖埃滅。暑退衣服干，潮生船舫活。兩衙漸多暇，亭午初無熱。騎吏語使君，正是游時節。”

第二，人文環境。人文環境是由歷代人的活動逐漸形成的一種文化氛圍，人文環境有一定的流動性，但是也有一定的恒定性，因為某種風俗習慣形成之后就會固定下來形成共識，后來人也會受到它的影響。那么太湖地區的文化環境有哪些特點?一是傳統悠久、底蘊深厚。從泰伯建吳開始已有3000多年，以后經過歷代的文化精英的塑造，就使得這一帶的文化傳統就更加深厚。二是人口稠密，古跡多多。三是畫學發達。范成大《吳郡志》記載，歷代的吳郡畫家有：顧愷之、蘇軾、米芾、楊維真、文徵明、王原祁等。

第三、文化基因。地域有文化基因就像人有基因一樣，但是地域的文化基因是可以固定的。最初形成的一些風俗、文化傳統，會長久地起作用。

無錫地區的畫家，有些生在無錫但是不在無錫活動，我們寫無錫地區美術的時候怎么處理，這是一個問題。還有一個是屬于客居，他不是無錫人，但他是從別的地方移居到無錫地區的，他算不算無錫人，等等。再一個，在歷史上在無錫地區做父母官的一些書法家怎么處理，我想不妨都列舉起來。在無錫地區做父母官的，或者文人客居到無錫地區，必然留下影響，這個影響不是一時的，這個傳統一定會歷代傳承下去。無錫地區后來所以出那么多的名人，都與歷代文化精英在無錫地區活動留下的文化傳統有關。再一個，無錫地區的文化有哪些特點?什么是無錫地區文化?這個要深思起來可不容易啊!再一個，幾千年的無錫文化在形成、流動過程中吸收了哪些主要文化。既然要打造一個無錫地區畫派，那么這些問題就需要回答，或者基本弄清，或者給一個說法，這樣打造無錫地區畫派才有一個大致的基礎。

馬鴻增：我來自江蘇，對無錫非常熟悉，有很多畫家都在江蘇美術館做過展覽。我覺得這次提出太湖畫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傳統畫派概念的一個拓展。我原想，畫派必須是同一個時間段在同一個地域，要有一定的領軍人物。按照現在的目的是為了從宏觀的角度來認識無錫地域的文脈，特別是20世紀對于全國美術的影響。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考慮，我覺得在太湖畫派的后面加一個破折號，后面是無錫文脈。因為太湖范圍太大，蘇州要抗議、湖州也要抗議，說不定上海都要抗議，因為上海也屬于太湖流域，所以要加一個破折號后面寫上無錫文脈，把無錫點出來，這比較嚴謹一些。如果這樣的話，那完全可以追溯到顧愷之。第一代就是顧愷之，無錫畫派的開創者，如果按照現在新的畫派的定義那么清理一下無錫的文脈的話，那么遠祖就是顧愷之了，第二代遠祖就是倪云林了，一個開創了傳神論，一個發展了寫意論，都是歷史上不得了的人物，有這兩個人走遍全世界都能站得住。遺憾的是無錫在清代的時候沒有形成獨立的畫派，因為清代整個的江蘇地區凡是比較有名的地方都有一個畫派。

如果按照太湖畫派這個概念穿起來的話有一個很突出的問題，它是多種類型、多種藝術形態，是一個大雜燴。中國的傳統派本身就有兩大類型：一個是傳統型，一個是中西糅合型，好幾個代表人物都在這兒。中西糅合型代表人物是徐悲鴻，昊冠中是吸收西方現代藝術的。幾種不同的類型根都在無錫，他們有共同的地方，但是形態又是多種多樣的，所以要你要想用幾句話概括太湖畫派的特點很難，我看這個上面概括的只能代表一部分人而已。我就講用無錫文脈，人家不會產生誤解也不會起抗議，而且做起來比較自如一點。

無錫的畫家很講究文化人的人格，包括徐悲鴻一意孤行和吳冠中的堅持，他們不隨波逐流，有自己的藝術見解，發展自己的藝術個性。

現在這個展初步拉了一個架子，幾個代表性人物的畫多一點，但其他的也要硬。我研究錢松岳，錢松喦很尊重吳觀岱。錢松喦寫生比較早，他20多歲就畫太湖，他大半輩子都是在無錫師范工作。當時吳觀岱就講了一句：“此子將來必成大器。”對他鼓勵大得不得了。胡汀鷺是他的老師，包括后來的畫友秦古柳這些人，那么不妨先辦一個太湖畫派的山水畫的專場。反映太湖本身的畫也很多，畫太湖的也很多，從倪云林開始就畫太湖了，不同的時期的太湖對比起來也很有意思，還有其他方面山水畫的成就。如果進一步研究太湖畫派可以先從山水入手，把這些人的代表作品再全一點。他們雖然去到全國各地，但這個根、文化的淵源、共性還在那個地方，這樣研究起來會更深入一點。

劉龍庭：我認為太湖畫派首先是表現了當前無錫市委市政府打造無錫美術的一個決心，這就對無錫市的美術工作者以及在北京的美術工作者的很大的鼓舞。

無錫是一個出大畫家的地方，剛才大家列舉了顧愷之。顧愷之是中國繪畫史上最早的卓越的理論家，也是中國繪畫史上最早留有畫跡的大畫家，他在繪畫上的成就猶如一顆金光無比的明星，到現在還放射出燦爛光彩，照耀著我們祖國的畫壇。這是潘先生上世紀60年代的一本書上寫的，現在念一念還很親切，你能說顧愷之照耀不到我們嗎?

剛才大家列舉了徐悲鴻、昊冠中，還有錢松喦、秦古柳。過去聽說有秦古柳這么一個畫家，但是沒見過他的原作，這次展覽看到了。我感到秦古柳先生的畫雖然是古代題材，但他的氣息很好，他和錢松喦先生各有千秋，他的見解也很深邃。

我這里提一下鄒一桂，他是花卉的四小名家，但我認為鄒一桂要是在當代肯定是一個大畫家。首先他是惲南田的女婿，他的畫法全面集成了惲南田。鄒一桂的《小山畫譜》被認為是第一部花鳥畫的著作。

我現在提出一個問題，打造太湖畫派必須有當代的領軍人物，必須有現在的畫家來支撐，光有市委宣傳部、文化局還不行，馬克思說如果沒有天才那么就創造一個。怎么創造?就是看哪個年輕人有發展的潛力，好好的培養，爭取在畫界有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丁寧：無錫的文化個性應該是任何城市不可替代的。我是什么思路呢?因為我始終在想無錫在我的感受系統里都是頂尖級的，比如說味覺系統，從大閘蟹到菜肴。再精致到茶的講究，我想這是江南文化里可以跟任何地方媲美的。另外一個系統是聽覺系統，無錫的音樂，一直到劉天華的音樂也是沒有地方可以替代的。再繼續的話還有無錫的園林、絲綢，觸覺的系統。今天我們討論的話題是視覺系統，我們一般談到一個區域，很自然的會談這個區域的地域性，但是所有的地域性不是等同的，有些地域性就是地域性，那有些地域性就是世界性。比如就說顧愷之，顧愷之是公元4世紀的一個文化高峰，而這個文化高峰如果橫向的時間來比的話就是西方的中世紀，而顧愷之不僅在繪畫的創作上是最頂尖的，他的理論系統也是世界性的。比如說氣韻，從顧愷之開始，所謂的氣韻涉及到藝術的技法時，已經把整個生命系統的存在狀態寫進去了，換句話說，你有什么樣的生命狀態或者什么樣的精神境界，你才會有一個怎樣技巧的層次，這個觀念在公元4世紀絕對是世界性的。所以從顧愷之身上我就想到，其實不光地域性，還有一個國際性的無錫。

理解鄒一桂可以看到無錫非常重要的文化張力一——有非常開放和非常保守的一面，這是文化最好的張力，無錫是有這個的。鄒一桂非常抵制西方的東西，他覺得西方的東西一進來中國的畫法全被玷污了，不純粹了。這個觀念對現代人來說不是說完全正確的，但是他的那種狀態，他要去跟這種東西去抵抗的話，實際上他意識到傳統的豐富性，或者傳統本來所具有的實力。

我們對畫派的理解有兩種思路：一種是從師承的風格影響的角度來理解，這是美術史意義上的；還有一種是文化人類學的，比如說我舉個例子，徐悲鴻后來主要的作品不是在無錫畫的，這是對的，但是從文化人類學考慮，他的童年是在無錫度過，他的口味就永遠是無錫的口味，有很多南方人特有的東西，這個就是文化人類學的特點。那么從文化人類學來理解，所謂的太湖畫派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我相信無錫這個地域的特點是可以被顯現出來的，就是你帶著無錫的文化記憶，帶著文化當中各個感受系統給予你的永久的重復的欲望，所以我想如果被這么一種文化帶著走的話，那些人都應該算到無錫的文化脈絡里頭的。所以文化人類學里的風格意義我們今天討論的時候，可以兼顧美術史的所謂風格、所謂師承影響這樣的一些東西交叉起來，也許會比較有意思。

最后一點，我覺得無錫今天提出來太湖畫派不是一個偶然，是今天的現實條件和對歷史的思考的必然結果，歸結起來就是無錫在今天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是發達的沿海城市，是江南有代表性的文化城市。這個城市讓我想到文藝復興時期非常重要的幾個地方，比如說佛羅倫薩、威尼斯、羅馬等等。這些地方之所以會把藝術達到文藝復興所呈現的全部輝煌，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支撐，就是這個地區的經濟實力。無錫發展到今天，應該有一個贊助、資助文化的系統起來，這樣太湖畫派的打造才能落到實處，而不是空談。

于洋：看了無錫畫派的展覽有3點感受：第一，無錫太湖畫派的特色和貢獻。看完了整個的展覽，印象是太湖地區的畫家如果說有一個群體性特點，那就是6個字：重神采，尊性情。代表是傳神論的顧愷之，近代有新中國畫代表畫家錢松苗，也有率性詼諧的漫畫家華君武，還有秉持一意孤行的徐悲鴻，更有敢于挑戰筆墨獨尊的吳冠中。我覺得太湖地區能出現這么多的偉大的畫家不是偶然的，整個地域文化和氣候條件的獨特性，也就是說太湖的山水實際上也帶給中國畫家很多山水的意象。這些畫家有敢為天下先的精神，從顧愷之到吳冠中，我們可以找到點狀的線索。此外江南人文畫的細膩、精致、儒雅也是太湖畫派畫家們共同的特點。

第二，對于地域畫派研究新體會。去年首師大美術學院文學系主辦了一個研討會，出發點是圍繞著李福順老師的《北京美術史》的研究，在這次研討會上對于近年來所有的地域繪畫研究的方法論和價值觀進行了梳理。我當時也寫過一篇小文章叫做《局部研究的普世價值》。這篇文章談到地域概念的時間性和空間性的問題，我們以往很少從時間的角度考察這種地域性，或者說似乎地域性只是時間之外的對立范疇。在全球化的多元結構和信息傳播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不但沒有消解地域性反而更凸顯出地域文化不可替代的特性。這種對地域性的梳理也已經涵蓋了時間的概念。比如講到盛唐氣象，這個時間里已經包括了地域性。反過來我們的古代的地域性的畫，像吳門、海上畫派，這種地域性里又涵蓋了時間性。所以我覺得應該力求發展出時空并致的微妙結構，從中尋求一種多樣性的共同感。從這個角度有兩點對于太湖畫派的我的感受：

一是畫派成員的構成。我們以往提到幾個大的板塊，一個是北京，一個是上海，還有嶺南，尤其是海派，在近代以來我們說的泛海派。但是我們在講到所謂的一線城市主流的幾個板塊的時候，實際上它是向內輻射的，更多的是一種從外向內輻射的趨勢，是一個地域性的流動和遷徙。我們看到無錫太湖畫派是向外輻射的，都是生于無錫太湖地區，又是南派山水和文人書畫的濫觴之地。這樣一些畫家他們向外流動、向外輻射，是一個人才輸出的地方。今天我們提到這樣的畫派更加有利于建構一個以往被我們遮蔽了的地域畫派的研究，而不是囫圇吞棗的非常粗略的地域劃分。

二是時間的線索。以往的地域流派往往是斷代性的，比如說吳門畫派、婁東派。我們看到無錫太湖畫派展現的是縱向貫穿、一脈相承的。確立這樣的身份，包括它和海派和京派、吳門畫派的差別性，或者太湖文化的性格是什么，它的這種非常微妙的差別和個性是什么，或者說他的可識別性是什么，如果我們看到一個太湖畫派的畫家為什么是太湖畫派的畫家，有什么樣的共性，我想這些都是我們從一個地域畫派的角度對他進行研究的切入點。

第三，從文化建構的角度，研究和發掘太湖畫派的價值與意義。今天的這個展覽很特別，是由無錫市委市政府來主辦，所以它的意義特別重大。有三點價值和意義：一是對以往地域畫派的研究，特別是我剛才講到的對典型畫派的分析和新的梳理，使我們對地域畫派研究更加系統化和精確化。而且從這些畫派我們也可以小中見大，發現它可貴的價值。二是對于中國繪畫史的傳統主線的現代解讀，對地域畫派的群體性的關照。以前這些大家雖然都是非常閃耀的點，但都是非常隔斷的對他進行研究。如果從無錫畫派的角度進行群體性關注，那么這幾個點，包括我們提到的幾個文人畫的重要的點，都可以在這里找到，這里對于我們梳理中國人文畫派的寫意性的傳統也非常有意義。三是我覺得也是建構了一個模式，對于地域畫派的成因和獨立價值的發掘，開創了一個成功的模式或者說是范式。這里用“成功”這個詞，實際上這個畫派建立的學理的根據是什么?因為從文化戰略上，或者從文化推廣的模式上，建立一個更高、更正式的平臺推介、發掘和宣傳，在今天信息傳播的時代由政府來主導和引導精英文化的推廣，這也是一個更有效、更尊重文化的角度。

王鏞：我在考慮兩個問題，一個是太湖畫派能不能打造，第二個是太湖畫派的概念能不能成立。

2007年我參與了幫助蘇州畫家打造新吳門畫派的活動。以前我對“打造”這個詞還有點避諱，因為覺得打造不是一個好名詞，我就強調新吳門畫派是自然形成的，不是人為炒作出來的。可是現在全國各地從南到北都在打造畫派，“打造”這個詞已經從貶義詞變成了褒義詞，根據我的理解打造就好比打鐵，首先要有鐵才能打成鐵器。這幾天我看了太湖畫派的資料，包括尚輝先生整理的資料，今天也參觀了畫展，我認為太湖畫派可以打造的。因為有可供打造的豐厚的文化資源，不是有名無實，而是有實無名。在當前中國文化界，包括美術界亂象叢生的語境中，無錫市委市政府打造太湖畫派，系統地挖掘、梳理和研究傳統文化資源，是一種高度的文化自覺，值得肯定。那么發掘、梳理和研究太湖畫派的過程，實際上就是認識、傳承和弘揚無錫地區的文化傳統精神的過程。全國各地紛紛打造地域畫派是當代中國美術界的普遍而特殊的文化現象，不排除個別人可能有急功近利的浮躁心里，特別是某些二三流畫家自封的畫派。大多數畫派打造的初衷是要凸顯本地域文化的特色，以文化的獨特性和多元化，抵制文化的單一性和同質化。同時，打造地域畫派有助于中國美術史研究的深化和細化。這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太湖畫派的概念能不能成立，這個問題非常關鍵。根據中外美術史的常規，一個畫派往往是某一特定的歷史時段的產物，似乎沒有跨越千年的畫派，從東晉顧愷之，唐宋空缺，一直到當代董欣賓這樣跨越千年的畫派，在中外歷史上都是沒有的。畫派通常是按照地域或者按照風格來劃分的，但很少有按照畫家的籍貫劃分的，比如長安畫派代表畫家很多都不是西安人。一個畫派通常都有一個或者幾個創始人和若干代表畫家，有師承關系或者合作關系，形成了一個藝術追求和繪畫風格相同或者相近的畫家群體。我比較同意無錫市博物院常務副院長陳瑞農《太湖畫派名實辨》這篇文章里的觀點，他認為太湖畫派主要是指稱20世紀無錫地區的，特別是無錫籍的畫家群體。以江南老畫師吳觀岱為畫派創始人，盡管吳觀岱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不如錢松岳、賀天健他們，但是在畫派的持續和傳承上，仍然起到了開宗立派的自然。太湖畫派究竟有哪些代表性畫家?我認為還要進一步辨析。例如徐悲鴻是否屬于太湖畫派的代表畫家值得商榷，因為我查了徐悲鴻的資料，雖然是宜興人，但是徐悲鴻的觀點是不認同太湖畫派的。我想徐悲鴻如果在世他可能不會認同自己是太湖畫派。徐悲鴻推崇北派的茂密雄強，不推崇南派的瀟灑逸蕩。盡管他推崇北派，但是有些作品也有瀟灑逸蕩的畫風，而瀟灑逸蕩，特別是清雅秀潤正是太湖畫派的顯著特色。

再有，徐悲鴻是中國寫實畫派的先驅，吳冠中是中國現代藝術的大家，他們的藝術追求和風格并不相近而是相左，把徐悲鴻和吳冠中列入同一個畫派是否合理?如何從他們的藝術中找出共同點或者相似點，如何調和二者的矛盾，也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還有很多問題。我相信經過lO年、20年、30年持續不斷的打造，特別是隨著當代無錫地區畫家群體的崛起，太湖畫派可能會在中國美術史上占有一席應有的地位。

陳醉：我考慮了一下太湖畫派這個事兒，我的看法是最好不要去打造，因為我反對“打造”。畫派不是打造出來的，是自然形成的，是按照藝術規律很自然誕生的東西。如果要重新定義這個畫派那就不行了，那就混亂了。現在到處都提“打造”，這很顯然帶有計劃經濟時期和改革開放初期的痕跡，計劃經濟是樹英雄、樹模范，人為地樹起來，不是自然形成的。后來改革開放初期提出“文化搭臺、經濟唱戲”也是，文化搭臺本身就是對文化的不尊重，文化本身就是很崇高的，凝聚了千千萬萬人精神的結晶。經濟可以搭臺，文化就是億萬勞動人民精神生活的結晶，是每個時代凝聚出的一顆明珠，這顆明珠串起來就是我們世界文化的鏈條，這個鏈條要很好的愛護它、發揚它。現在可以人工合成鉆石，但我們覺得人工合成畫派還不是很合適。

所以我覺得，能不能通過另外一種方式，很好地發揚無錫的人文精神，我們可以歷數歷代的偉人，更好地宣傳無錫，比一定要擠進打造畫派的行列要好。

杭間：我想，提出這個太湖畫派可能有兩個目標：一個目標就是無錫市政府作為文化戰略；還有一個目標是藝術史上一個畫派是否成立。

從文化戰略的角度來說，無錫市政府提出太湖畫派非常好，也非常必要，無論是對無錫今天的文化發展，還可以延伸到更多的文化產業系統性的發展，對于提升區域的文化非常有價值。但是，如果單從藝術史上畫派的角度推進會有局限性，所以我建議不妨從大的文化戰略角度推進太湖畫派在無錫、江蘇以及在整個中國的文化形象的發展更為合適。

在中國的藝術史上以山為名的畫派比較多，以湖為名的略少一些。所以從地理上有什么特點，我覺得可以更多地加以考慮。湖文化、山文化、河流文化的特點不一樣。從時間、空間上來說，湖文化都有非常明顯的特征，比如它沒有河流的文化那樣在地域、空間上的流動性，它是相對穩定的。但在時間上又是長期積累的，所以可以從春秋戰國時代梳理，包括從顧愷之開始跨越1700年的文化傳統，可以從湖文化本身的特點加以總結。

第二，如果從湖文化的角度可能更多地考慮到湖文化本身的特征，以及它在地理上跟社會變遷的關系。近代中國在歷史上很有名的資本主義萌芽，就是開始于蘇州、太湖一帶，引起了巨大的變革。對于太湖文化的認識，應該放在整個中國歷史的發展中去考量。

第三，從今天太湖畫派所列的名單來看，更多的是鄉賢。是從這個家鄉出來的，已經在全國各地或者歷史各個時期的優秀人物，雖然同是鄉賢，但是他們的觀點、藝術成就、藝術追求是不一樣的。這也是我們討論太湖畫派當中所應該有所考慮的，因為這些問題的回答會深化我們對太湖流域美術的認知。

第四，我想建議，作為政府來說，作為文化策略的太湖畫派來說，可能更多的要考慮它的系統性。不僅僅是這些畫家，對于它的周邊地區的其他文化形象，比如說很豐富的紫砂文化的傳統、民間文化的傳統，以及竹刻、版刻、鑒藏等作為一個系統加以描述，來尋找他們之間的關系，可能會加深大家對太湖畫派的認識。

鄭工：在現代美術史研究中，關于地方美術的研究現在確實是一個熱門。但是我發現在目前關于地方美術的寫作過程中有一個誤區，就是把一個地方美術史當成通史來寫。只要這個地方發生了，跟這個地方有關的都往里做，這其實不是美術史的寫法。關于地方畫派的打造也存在這樣的誤區，性質其實是一樣的，大家都覺得找不到方向了，找不到目標了。比如關于地方畫派的藝術特征、師承關系、文脈、畫學思想、特色等等都很模糊。這里最大的問題是關于人的問題，就是主體不明確。如果是以這個地方的人為主，那么流域在這個地方，如果是這個地方的人出去以后不在這個地方生活呢，那么都組合進來以后就是一個復雜體。這里面很多東西是要處理的，但是很難處理。今天看了展覽，有兩個想法：

第一，太湖畫派的歷史定位，我比較同意陳瑞農的分析，他就是把這個畫派做了一個歷史定位，從吳觀岱開始，作為一個開場人物。無錫畫派跟海派相比較特點就很明顯，更偏向于傳統，海派是跟西學有密切關系。也可以跟嶺南畫派相比較。跟這兩個畫派比較，這時候重新去看無錫出現的畫家群是有意義的，能夠尋找到一個歷史定位。要在20世紀中國美術史上或者中國近現代美術史上確認太湖畫派這個歷史地位，我覺得它的研究意義在于傳統的現代流行，就是傳統這一脈在現代如何發展。研究無錫畫派能夠提供一個案例，而這個案例恰恰是20世紀近現代美術研究當中容易被忽略的一一我們整個關注的是中西融合問題，而忽略了傳統的在現代思潮沖擊下的融合。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傳統的延續性，新學進入以后，中國畫壇上除了向西學借鑒以后還有回望的傳統，恰恰是這種回望是中國現代美術史研究中的難點。

第二，太湖畫派的現實意義。以20世紀80年代為界，這之前稱為無錫畫派，之后稱為新無錫畫派。從歷史上來看，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在無錫出現的畫家群，我傾向于可以使用無錫畫派。但是如果立足在現實可以使用太湖畫派，我覺得這個名稱可以變化一下，而不一定用一個“新”字取代它。如果作為太湖畫派的話，那么太湖畫派可以是一個開放性的概念，太湖畫派的視野不局限于地方性的文化，也不局限于某家某派，或者是流派的概念。那么它成了一個開放性的概念會是什么?就是這些從太湖走出來的畫家，太湖只是他們的一個出發地，而不是一個歸屬地。它能夠為一些跨地域、跨時代的優秀畫家提供文化的支撐。為什么不是一個歸屬地?如果視為歸屬地的話問題就很多，比如說題材問題、主題問題就出來了。這些人是不是太湖人?是不是有跟地域文化、自然有什么聯系?其實這種東西都可以撇開。把太湖看成一個出發地，那么這個概念打開以后實際上就比較松散了，就都可以容納了，甚至可以變成是一種策略或者口號而存在。

楊庚新：我今天聽了大家的研究我覺得很有啟發，剛才鄭工的包圍圈似乎在縮小，就是細化，我覺得方向是對的。我們不是泛泛的談文化、談畫派、談流派，要有具體的文化指向，這樣把問題就深化了。我下面講我的一些想法。

第一，關于畫派的問題，且不說怎么來界定，我覺得這個概念的提出不是一個偶然的現象。跟無錫的同志接觸深有感觸，他們覺得就是經濟發展的一個階段就要把文化提到相當重要的高度，來回溯歷史、推動現實，我覺得這個指向是對頭的，應該給予充分的肯定。

第二，對于畫派的問題我覺得要審慎。特別是太湖地區，剛才杭間分析得很具體。古人講：“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我印象當中山非常雄偉，是一種靜態。水是流動的，這種自然的生態影響文化的生態，影響到文化的環境。太湖畫派這個提法我感覺很突兀，一下子接受不了，細想想可能有根據和道理，看了畫展以后我覺得有歷史的根據。這個根據就是文化、文脈的傳承，這一點應該給予充分肯定。從顧愷之到倪云林到王紱再到近現代，這是從文化大視角來看，但是我們分析得不夠。因為流派多、名頭多，出現了一些紛亂，這恰恰是給我們提出了研究的課題，我覺得意義在這兒，但是要小心求證。我想太湖畫派重點還是這100年里這個地區美術的發展，以前的脈絡比較清晰，但是有文化斷裂的現象，這個沒有梳理清楚。進入20世紀流派紛呈，中西融合派、傳承派，還有其他的派，這個比較亂，所以我覺得要進行梳理，這個是我們下一步要做的工作，要細化，把它落實到重點上來。

我也不大愿意接受“打造”這個觀點。我覺得文化現象更多的是一種文化的自覺，真從根本上認識這個東西，不是說一個時期的任務，或者說因為某種需要強調這個東西，我覺得這樣就不對了。

這次搞了80多個人的作品展覽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我們從這個展覽還不能了解整個太湖畫派，一個全貌看不出來，脈絡不清晰。所以下一步花一些工夫、也花一點錢，組織一些人界定一下太湖畫派主流的東西是什么，比如說以山水畫為主的搞成一個系列，抓幾個有代表性的人物，從這100年里來選。我想這樣會更形象、更具體，給人們一個很強烈的印象。

還有，就是一定要落實到當前的創作上。我們總結、梳理古人的東西還是古為今用，來推動我們今天的創作，我覺得要下功夫，要按照藝術創作的規律來進行創作、辦展，用太湖畫派的作品去征服、說服觀眾，讓大家認可。我覺得這是我們要做的重點中的重點。

趙力忠：第一點，現在各地都重視文化，像無錫這樣市委出面，市委書記親自寫前言的，在我所接觸的里面很少，其他很多市都是政府出面，而無錫是黨委直接在前面，可見非常重視。

第二點，大家都談到關于名稱的問題。我把這個畫展看完以后，我感覺叫什么名字，不是可以來回爭論的，把無錫這100@多年的繪畫史看完以后，覺得用一個畫派來概括太委屈了，就好像一個壯漢穿了一個小衣服太憋屈，畫派遠遠容納不了無錫這1000多年來的繪畫成就。

我想到了文脈的問題，“文脈”是一個新詞，辭典上沒有定義。前一段殷雙喜編了一個《當代中國畫文脈研究》，他在總序里做了一個定義?他說什么叫文脈?文脈就是文化發展之脈絡，前承萬宗，彪炳當代，后拓來人，我覺得可以參考。我注意到邵先生的書面發言，更多用到的是太湖流域美術，這個也可以考慮，或者叫太湖美術，或者就說無錫美術。

第三點，我看完以后想到“力”字。第一體現了無錫的黨政“給力”，這是給力不是支持，支持遠遠趕不上給力。第二是挖掘潛力。這個展覽、這個活動就是在挖掘。第三是借用外力。比如說讓我們來開這個會就是借助外力。第四是調動自力。就是回去以后自己再調動起來。第五是整合發力。把前面四力整合發力。第六是輝煌有力。

裔萼：非常的感謝無錫市的領導和無錫的同仁們，把這么好、這么多的國寶級文物帶到中國美術館，這是本年度非常重要的展覽。雖然大家對太湖畫派有爭論，但是咱們無錫的領導有這樣的胸懷、有這樣的眼光、有這樣的舉措來做這個事情，我覺得對我們中國美術的發展都是有巨大作用的。我覺得理論家從學理上分析都可以值得探討，但是這件事情本身而言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歡迎下一步有更多、更深入、更具學術性、專題性展覽來美術館舉辦。

對這個輝煌歷史的梳理和回望，目的是為了推動當代無錫美術的發展。展示過去是一個重要的舉措，那么挖掘新人、培養新人，讓無錫如何在當代的中國美術格局中成為美術重鎮，我覺得這個可能是領導們要考慮的。假如說我們的政府要推動當代美術建設，那么對美術人才的培養和推出可以做很多工作。

張敢：其實在定義這樣一個畫派的時候肯定會有意義上的流變。在西方美術史上曾經出現過紐約畫派，有一個小概念和一個大概念。小概念原來是指抽象表現主義，但是后來到了二戰以后也有人用紐約畫派對應巴黎畫派。巴黎畫派也有一個小概念和一個大概念，小概念是指兩次大戰期間活動在巴黎，不屬于任何畫派的一些人，像夏加爾這樣一些人。但是后來在發展的過程中，也有人把巴黎畫派指在二戰期間生活在巴黎的藝術家都稱為巴黎畫派，像畢加索，所以畫派的意義也在發生著變化。那么在太湖畫派界定上，也可以從更深入的角度探索，看看它能否成立，是否能夠為我們將來太湖畫派進一步發展找到很好的依據。

張晴：太湖畫派的內涵與對美術的貢獻，遠遠不止我們展覽當中的作品。今天就從這些作品引發出我對太湖畫派的幾點認識。

第一，太湖地區是吳文化的發祥地，從發掘的新石器時代的晚期文物和文獻得以證明。去過太湖的人就能看到，太湖邊上有四個字叫“包孕吳越”，可以很清楚地讓我們理解太湖畫派或者太湖流域美術的文化前因和內涵。

第二，太湖地區的風景作為中國山水畫當中的經典樣式，形成了一種太湖畫派的風景圖式和獨到的藝術面貌，比如說最著名的就是倪云林對太湖石的描繪，為元代美術史形成這樣的經典樣式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藝術樣式一種太湖地區巖石的特征形成了我們山水畫當中的藝術形式和語言，隨之影響到明代的像安紹方和鄒迪光的山水畫的形成。到清代像鄒士隨的《九龍山圖》和鄒一桂的《書香書圖》，包括泰儀的《芙蓉湖圖》，朱夢華的《梁溪覽勝圖》。特別是《梁溪覽勝圖》，史詩般地把太湖地區的山水、城市、田野，包括航運、商業、生活等，做了一個全景式的描寫，等于說為我們研究太湖流域這一段歷史和社會風情，提供了一個佐證。所以說這一代一代人不但為形成太湖畫派提供了可能，也為中國山水畫史提供了重要的組成部分。

第三，近現代以來太湖流域出現了這么多大家，像徐悲鴻、吳冠中等，影響了我們半個世紀藝術問題的討論和藝術創作的方向。像錢松喦先生，他當年走遍全國，創造出一個新的山水畫樣式。今天看錢松喦先生的作品，他對中國山水畫做到了“推陳出新”。同時，在這個展覽當中我也注意到了一幅畫非常精彩，是楊令茀的《董小宛病影圖》，這是流傳在太湖流域民間的故事，我第一次看到以文入畫那種手法表達出來。既然有這么輝煌的美術史，那么在未來中國藝術發展過程中，我們以無錫為中心的太湖畫派和太湖流域流派的研究，一定能夠再一次為中國藝術做出全新的貢獻。

梁江：首先感謝無錫市的領導把這么重要的活動、這么重要的展覽放到中國美術館來舉行，這是中國美術館的榮幸。今天下午開了差不多4個小時的研討會，非常難得，這個會充分體現了學術研討的專業特征，會對美術史研究，尤其是地域美術的研究給予重要的啟迪。

無錫是江南的明珠，也是藝壇的明珠，這是一個令人尊敬和讓人向往的地方。無錫幾千年來20多位大家，1000多人的歷史記載，出現了很多引領時尚潮流、開一代新風的人物，對中國文化貢獻良多。我們談無錫在相當程度上就是談中國美術的藝術走向，所以這個話題既是一個地域的也是一個全局的。今天首先是對無錫太湖流域的歷史文脈做了比較全面的梳理和專業的分析，對于無錫的文化特征、對于吳文化的輝煌談了不少，對于無錫美術這樣的論述在以前比較少見。大家討論比較多的話題就是無錫畫派，其實不但是無錫的畫派，一個畫派能否打造，如何打造，這是今天討論的焦點。

對于無錫畫派的問題，在王部長的文章里，在無錫2005年到2007年政府的文化發展的很多文件里都有很具體的表述。王部長談到無錫畫派的特點，就是底蘊深厚、創新求變、開放包容，這是屬于太湖地域的特征。當然還有一些更具體的像風格方面的表述，用了儒雅、秀麗、灑脫、俊逸、天真、自然、形神兼備等等。這個研討會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之前，無錫已經做了長時間的思考。我覺得今天這個研討，無錫文化部門領導的思路和學者的思考角度稍有不同。學者關心的是用來判斷畫派的學理依據，因為作為一個畫派需要談到畫派的譜系，地域范圍，這個畫派的學術觀點是怎么樣的，這個學術追求的特征在哪里，還有這個畫派的活動的時空在哪里等等，更具體的是哪一個具體作品算在這個畫派里，就是人和作品還有他的觀點。作為無錫的政府文化管理部門更多的是從文化策略、文化戰略的角度考慮問題，也就是說，提出無錫畫派是拿出一個亮麗的城市名片。這是從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文化自強，從無錫文化振興的角度來提的，這個角度和專家角度稍有不同。但是我想目標是一致的，并沒有根本的區別，只不過是視角上有所區別而已。所以打造畫派和是否打造、能否打造并沒有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這都是學術問題。

畫派如何打造呢?按照學者原有的學術框架，不可能把1000多年之內的畫家都歸入到一個畫派里。但是如果按照新的方向、新的解讀，那么就有可能裝進去。這就有一個畫派的概念問題，這個畫派的內涵和外延是什么，首先要把這個概念稍做一個梳理，下一步的討論可能就會更加深入。

除了談論畫派之外，很多專家的發言是從文化建言的角度，為無錫文化部門提出了很好的建議。從我的角度而言，確實也有一些工作可以繼續做，或者做得更好。比如說個展，個展是把很多作品拿出來，但是有些作品無錫沒有，比如錢松喦的很多重要的美術作品在中國美術館，像這樣的展覽中國美術館會盡力給你們支持。以后還可以搞一些專題展覽，比如能不能專門以太湖的山水題材做一個展覽，那么將來談太湖畫派。大家都覺得比較具體，也更容易探討。

學術研討并不在于今天是否能夠得到唯一的、終結的結論，學術研討更重要的是要開拓思路，給我們以啟迪，為進一步的研討做好鋪墊。今天的研討沒有得出最后的結論，但價值是有的。這些作品拿到中國美術館，當時我也一愣，因為過去沒有把顧愷之這些人納入到太湖這樣的名頭底下展覽，今天的研討和展覽就引發了我們的思考，就是一個貢獻，是一個有意思的課題。把系統整理的無錫文脈推到文化界前面，使無錫成為一個焦點，這本身就是價值所在，是我們這個研討、這個展覽的成功之處。所以，展覽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研討會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在各方的鼎力支持下，我想這是一個成功的會議。

王立人：尊敬的各位專家、學者、教授，接近4個小時的研討，讓我們茅塞頓開。作為我們無錫市委市政府宣傳文化部門，在積極的推進畫派的設立和形成，積極研究區域文化、地域文化，這是我們的宗旨、目的所在。今天大家的發言我們聽了確實非常感動，我講12個字：

第一是衷心感謝。這么多的專家、權威美術理論家，為研究無錫太湖畫派這個重大問題，為我們整理無錫的文脈，為我們整合無錫的美術資源，發表了真知灼見，而且大家各抒己見，中提出了許多新的命題，給我們開拓了思路，讓我們受到了啟迪，也為我們回去進一步研究這個問題指明了方向，增強了信心。所以衷心感謝大家。

第二是消化吸收。因為學術是可以研究的，作為一個學術觀點各位專家都各抒己見，無錫的同志也做了很多研究，大家提出的這些觀點、思路，包括下一步往什么方向去研究，往什么方向去整合資源、梳理文脈、推動文化，或者說把這個畫派和這個城市的文脈怎么梳理好、研究好、展現好，我看大家的意見都非常寶貴。我們無錫的同志回去以后把大家的意見逐條梳理，我們會組織無錫有關方面，同時會邀請美術理論界的同志們進一步消化吸收，使得我們無錫在打造也好、總結也好、認定這種文化現象也好，在太湖畫派的進一步形成、培育也好，吸收大家的意見，能夠搞得更合乎科學規律、更符合藝術規律，更能夠在藝術的殿堂上站住腳。我們會把大家的意見很好地吸收消化。

第三是懇請指導。因為作為一個城市的發展現在是到了新的歷史階段，作為一屆黨委、一屆政府、宣傳文化部門對文化的繁榮發展，都在研究自己的城市文化理念，都在研究城市的文化名片，都把文化作為一個城市的軟實力、核心競爭力，所以我們在研究提出太湖畫派這個命題中間，我們還希望或者懇請得到各位專家的進一步指導，給我們無錫在這個方面的工作，在太湖畫派傳承、弘揚、研究等方面給予進一步的指導。我看今天時間很寶貴，大家準備了很多東西但因為時間關系沒有講完，所以我們邀請各位專家到無錫去、到太湖邊上去，到我們藝術家中間去，跟我們面對面去研究、面對面的指導，幫助我們無錫把這篇文章，這張城市名片做得更好。

最后一次衷心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