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龍根 伍思靜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200240;吉林大學,長春,130012)
難以釋懷的“徐烈炯之問”
——關于外語學科專業建設的若干思考
劉龍根 伍思靜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200240;吉林大學,長春,130012)
徐烈炯教授在 2002年提出的“外文系怎么辦?”這一問題迄今仍是我國外語學界的難以釋懷之問。學科發展、專業建設是辦好外語學院(系)的根本。因此,必須正確理解外語學科與專業的內涵、厘清外語學科發展與專業建設兩者之間的關系;客觀評價我國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的現狀、清醒認識新形勢下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所面臨的問題與挑戰,積極探尋解決問題與應對挑戰的良策,以更好地把握機遇、推動外語學科進一步可持續長足發展。
外語,學科,專業,建設
《外國語》2004年第 1期登載了徐烈炯教授于2002年撰寫的《外文系怎么辦?》一文,文章從頗為新穎的視角,對當時外文 (語)系的學科發展與專業建設中存在的問題及應對的策略進行了探討,其觀點發人深省、耐人尋味。雖然徐教授撰文距今已近十年,在這期間我國的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但他那振聾發聵的設問還遠沒有求得令人滿意的答案,業已成為我們外語教育研究者以及外語學院(系)管理者的難以釋懷之問。尤其是現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公布不久,面對經濟全球化大背景下我國高等教育快速發展的新形勢,更有必要追問,我們的外語學院(系)怎么辦?
當然,正如徐烈炯先生所言,這樣的問題本身是歧義的,而本文則將外語學院(系)當作賓語,集中探討如何從學科發展與專業建設入手辦好外語學院(系),主要討論(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的內涵、我國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的現狀及問題,并就如何進一步加強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提出若干構想。
何為學科?何為專業?二者之間有何聯系與區別?這些問題的答案似乎不言自明,其實不然。高等教育學家和高校管理研究者對這些問題進行了廣泛而又深入的思考與探究,然而做出的回答卻不盡相同。
《現代漢語詞典》為“學科”提供了三條義項: (1)按照學問的性質而劃分的門類,如自然科學中的物理學、化學;(2)學校教學的科目,如語文、數學; (3)軍事訓練或體育訓練中的各種知識性的科目。顯然,我們所指的外語學科主要涉及前兩條義項的內涵與聯系。這兩個義項具有很強的關聯性,由學問的性質而劃分的門類是教學科目設置的基礎,而教學科目在很大程度是按照知識領域進行設置的。美國教育家伯頓·克拉克(1994:34)在《高等教育新論》中認為,學科的內涵除了學問的分類外,還有組織的含義,既包括“圍繞學科建構起來的院系、研究所、學會等實體性組織機構”,也包括“具有學科認同感的教師、學生、研究者等構成的虛擬性組織”。學者們對學科的定義雖各不相同,但是大多強調學問的劃分、教學的科目和學術的組織三個方面。因此,本文中提及的外語學科既包括具有外語屬性的知識領域分類,也包括教學中設置的語言學、文學等科目劃分,同時也包括從事外語教學和研究的機構和人員。
至于“專業”,按照《現代漢語詞典》中的相關定義,主要是指在高等學校的一個系或中等專業學校中,“根據科學分工或生產部門的分工把學業分成的門類”(張海鐘、馮建平 2007)。根據這一定義,專業的劃分有兩條標準:學科自然分工和社會職業分工。從內容上來看,專業包括與職業相關的知識領域、為了更高效地傳遞知識所設置的專業課程體系以及從事與職業相關知識傳遞的教師和學生這三個基本要素。本文提及的外語專業既是指與外語職業相關的知識領域,也指為了更高效傳遞外語知識所設置的外語專業課程體系,還包括從事外語教學的教師與學生群體。
從學理上看,學科屬“科學學概念”,通常指學術的科目,包含某一門科學或某種科學領域的分支。專業屬“教育學、社會學概念”,主要指學業門類 (陸軍等 2004)。學科是專業分類的起點和基礎,而專業則可以說是“學科及其分類與社會職業需求的結合點或交叉點”(胡文仲、孫有中 2006)。二者密切相關,相輔相成。
學科建設與專業建設是高校建設和發展中重要的基礎性工作,二者既相聯系又不盡相同。概括起來,學科建設與專業建設的區別有如下三點:
第一、內涵不同。對學科建設內涵的認識雖仍無定論,但一般認為應該包括橫向和縱向兩方面內容。就橫向內涵而言,學科建設的范圍包括學科方向設立、學科梯隊培養和學術基地建設等方面;從縱向內涵來說,學科建設既包括本科教育階段,也包括研究生教育階段(藍仁哲 2009)。而專業建設則是學科建設與職業分工相結合的學科門類和類別建設,主要包括人才培養目標制定、專業分類、課程設置、教材建設、師資建設、教學手段建設等方面。因此,從內涵上看,學科建設包括專業建設,專業建設是學科建設與職業需求接軌的結果,是學科建設的最重要組成部分。
第二、目標不同。學科建設的目標在于通過對學科的硬件和軟件投入,提高學科水平,最終達到提高科研水平和增強服務社會之能力的雙重目標。專業建設的主要目標是通過專業分科的科學定位,設置合理的課程體系,培養適應社會需求的專業人才。因此,落實到高校教學科研實踐中來,學科建設主要側重于科研,專業建設則側重于教學。
第三、建設途徑不同。學科建設一般是通過學校對學科的軟、硬件投入實現的,具體體現在學校的資金投入、項目設置、規劃制訂、人才引進等方面;而專業建設則多由學院管理人員和學科帶頭人通過科學分析進行合理的課程設置、教材選擇和教學引導實現的。
總而言之,學科建設是專業建設的基礎,學科建設水平提高了,專業建設必然能邁上一個新的臺階。專業建設是學科建設的龍頭,專業建設水平上去了,才能帶動學科建設的進一步發展,推動學科建設的進步。
我國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存在諸多問題,很多學者對此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比如,胡文仲和孫有中(2006:243)在論外語學科建設時提出“突出學科特點,加強人文教育”;藍仁哲 (2009:4)則提出重新確定“高校外語專業的學科屬性與培養目標”;而黃源深(2010:11)甚至提出“外語專業課程應該徹底改革”。那么外語學科和專業建設到底存在哪些問題呢?我們將從學科設置與專業建設的現狀入手,進行具體探討。
根據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 2008年更新的《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研究生的學科、專業目錄》,我國外語專業的學科門類隸屬文學 (編號 05),一級學科是外國語言文學 (0502),二級學科是英語(或其他語種)語言文學 (050201—050210),或者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050211),如下圖 1所示:

圖 1 文學學科專業目錄
將語言學學科歸屬于文學這一大學科門類,是徐烈炯教授在《外文系怎么辦?》一文中提出強烈質疑的做法。他認為,外國文學屬于人文學科,而語言學,尤其是“當今世界主流的”形式語言學,屬于自然科學,與生物學、心理學、信息科學等都有緊密聯系和交叉,而與文學關聯甚微,因此應該將“文學與語言學學科分流”。
盡管將“文學與語言學學科分流”的主張并非全無道理,但是,操作起來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都有較大的難度。首先,從學科內涵上看,語言學學科不僅包括與自然科學密切相關的形式語言學,還包括眾多的宏觀、微觀語言學分支學科,如: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歷史語言學、應用語言學、系統功能語言學以及語用學、篇章語言學,等等。這些分支與人文學科的聯系彰明較著,要將其全部劃入自然科學范疇恐有悖學科的自然屬性。比如,倚重語言的功能、強調語言的意義及其社會性的系統功能語言學就很難納入自然科學的范疇。其次,從學界傳統認識來看,完全將語言學納入到自然科學體系之中,與語言學習者和研究者的傳統習慣相左,也不符合人們心目中對語言的普遍認識。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傳統觀念都需恪守。關鍵在于,所欲破除的傳統觀念是否證明業已過時,已不能正確反映學科的實際內涵。
目前,關于語言學學科內涵的爭鳴仍在進行之中,語言學能否從文學這個大的學科門類中分離出來,徐先生觀點的支持者們只能拭目以待。最后,分流的具體實施涉及面寬,推行起來其難度也是顯而易見的。根據高校招生簡章的不完全統計,到 2010年全國有 1000多家院校開設本科英語專業,其中有225所普通高校獲得了英語語言文學或者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碩士學位授予權,43所院校擁有外語學科博士點。要進行這么大范圍的語言學與文學徹底分流顯然難以一蹴而就。當然,不可否認,目前的學科、專業目錄的分類尚需展開更加廣泛的科學論證與優化,以更加有利于我國學科專業的設置、建設與發展。
以英語專業建設為例,根據 2000年教育部批準實施的《高等學校英語專業英語教學大綱》,“高等學校英語專業培養具有扎實的英語語言基礎和廣博的文化知識并能熟練地運用英語在外事、教育、經貿、文化、科技、軍事等部門從事翻譯、教學、管理、研究等工作的復合型英語人才”。英語專業課程則分為英語專業技能、英語專業知識和相關專業知識三種類型。英語專業技能課程包括綜合訓練課程和各種英語技能的單項訓練課程;英語專業知識課程指英語語言、文學、文化方面的課程;相關專業知識課程指與英語專業有關聯的其他專業知識課程。大綱還規定,這三類課程在英語本科專業課程設置中比例大約應為 65%,15%和 20%,如圖 2。各高校根據這個比例開設英語本科課程培養外語人才的確提高了外語專業本科生的外語技能,可是同時也導致了外語專業畢業生人文素質和思辨思維方面的不足。

圖 2 英語專業課程設置比例圖
徐烈炯教授認為,應該將“職業訓練與學術培養分流,教學型的系與研究型的系分流”,也就是說各外語院、校應該根據自身的培養目標、任務和條件定位自己的培養目標,而不是將全國的外語系都辦成一個模式,所有的外語專業畢業生都一個樣子,這樣既不利于外語學科專業建設,也不利于外語專業人才培養,更難達到外語教育服務社會的目的。
這兩個分流符合專業建設趨勢,有利于外語專業人才的培養,是外語專業建設的必由之路。然而,正如徐先生已經意識到的那樣,很多院校鑒于名譽、職稱、經費等各方面的考慮,是不肯自我定位為教學型院校的,這兩個分流目前在實際操作上無疑存在許多困難。另外,就業的壓力也會導致學院寧可多開課,讓學生成為什么都懂一點的“萬金油”,也不敢冒讓學生成為失業的“專才”的危險。
改革開放后變化了的國際環境對外語人才的需求量急劇增加,使得外語專業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熱門專業”,加之中國高等教育的“跨越式發展”和招生規模的迅速擴大,外語專業迅猛發展,一躍成為我國高校規模最大的專業之一。然而,與此同時外語專業的本科畢業生就業率卻一落千丈,成為了媒體評選的最難就業的十個專業之一。導致這一現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很多學校不顧學科、專業發展規律,一哄而上,盲目擴張。而我國外語學科和專業建設中存在的諸多問題也逐漸暴露,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2.3.1 外語學科建設的定位混亂
很多高校設立外語院系的歷史較短,學科建設起步較晚,學科建設目標不夠明確,建設思路不甚清晰,學術梯隊尚不完備,學科定位比較混亂。
首先,有的學校、外語院系不顧自身學科建設的基礎和條件,片面追求碩士點和博士點的設立,似乎一旦獲得了碩士學位或者博士學位的授予權,自己的外語學科地位就得以確立,學科建設也就大功告成了。且不說這么許多外語院系爭設碩士點乃至博士點是否可能、甚或必要,而事實上,碩士點、博士點的建立對于部分外語學科的建設盡管重要,但卻不是學科建設的終極目標。只要外語學科仍然具有生命力,學科建設就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如前所述,學科建設是一個對本學科硬件、軟件條件的長期不斷完善的發展過程,是關于學科方向確立、學科梯隊培養和學術基地建設等多方面的體系化建設。外語學科建設也不例外。如果沒有扎實的軟硬件基礎,即使擁有了碩士點、博士點,也仍然很難實現外語學科建設的可持續發展。
其次,很多高校外語教師也對外語學科內涵缺乏清晰的認識,甚至認為外語教學就是教授聽、說、讀、寫技能。因此,也就忽略了自身專業素質的提高,不能確定自己的科研方向,難以參與本院系的學術梯隊建設。一些高校外語教師兢兢業業地從事教學工作,為院系的人才培養做了很多務實的工作。然而他們幾乎從不閱讀專業期刊雜志、也不參與專業方向的學術會議、不開展專業方向的課題研究,這嚴重制約了這部分教師學術素養的提高、削弱了其參與學科建設的能力,這也是導致外語院、系學科發展滯后的重要原因。
專業是學科職業化的體現,是以學科的自然屬性為基礎,結合社會職業化需求劃分出來的。專業建設必然要以學科建設為基礎,以社會需求為導向,以培養出高素質高水平的人才為最終目的。因此,外語專業建設必須以社會職業分工為風向標,在培養學生專業技能的基礎上,開設適合學生未來職業發展的課程。根據上海交通大學 2006年到 2010年英語專業本科生就業去向統計(如圖 3),英語專業本科畢業生約有 30%~40%進入各類外企、咨詢公司做翻譯;進入國企或者政府部門從事外事工作,進入教育機構進行外語教學和繼續深造(國內或國外)的三類學生各占 10%~20%。可見,外語專業學生職業發展基本是商務翻譯、外事翻譯、教育三個主要方向。

圖 3 上海交通大學 2006年到 2010年英語專業本科畢業生就業去向統計圖
和國內其它眾多專業一樣,外語專業建設也存在比較嚴重的專業建設與職業分工脫節的現象。這可以從以下三方面作出分析。
首先,很多外語專業畢業生知識面較為狹窄,除了外語聽、說、讀、寫技能強于其他專業的學生外,其他方面所知甚少,缺乏相應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因此在就業時并不具備優勢。據了解,很多外企和外貿企事業單位,寧可招收一些經濟、金融專業同時外語水平較高的畢業生,也不愿意接受語言能力突出卻不懂得專業知識的外語專業畢業生。
其次,尖端外語人才依然緊缺。雖然我國已經把外語學習提高到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兒童從小學甚至幼兒園就開始學習外語,然而,同聲傳譯、交替傳譯和職業翻譯人才等高端外語人才卻是鳳毛麟角,各地人才市場紛紛告急。中國翻譯協會資料顯示,全國翻譯從業人員多達 50多萬人,有相當規模的翻譯公司 3000多家,可是受過專業訓練,能從事高端翻譯工作的翻譯人才卻不到 5%。
最后,有相當一部分外語專業畢業生進入教育部門,在高校或者中小學校任教,然而在除師范院校外的外國語學院(系)的課程設置中很少包含同教育學相關的課程,如教育方法論、教育心理學等。在外語專業建設方面存在的諸如此類的問題,使得外語專業畢業生在就業時面臨巨大的壓力與挑戰。
自上世紀 90年代提出培養外語專業復合型人才以來,“復合型人才”成了我國大部分高校外語院系的人才培養目標。那么什么是復合型外語人才呢?根據《高等學校英語專業英語教學大綱》,復合型英語人才應該是具有“扎實的英語語言基礎”、“廣博的文化知識”并且“能熟練地運用英語在外事、教育、經貿、文化、科技、軍事等部門從事翻譯、教學、管理、研究等工作”的人才。培養復合型外語人才符合社會對外語專業本科生的要求,能使畢業生順利就業并快速適應社會,對于學院專業建設、外語人才培養和滿足社會需求等方面的作用都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由于對“復合型人才”概念的曲解與濫用,《大綱》引起了眾多學者的反復爭論和探討,焦點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對“復合型人才”的內涵存在曲解。根據《大綱》,復合型外語人才應該是外語技能、文化底蘊、其他專業知識三者缺一不可的多層面、全方位人才。然而,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很多院校重點突出技能培訓,比較重視其他專業知識,忽略了文化底蘊教育。一方面,很多學校為了提高專業四、八級通過率,開設專門的應試課程,所占學時和學分都不少,壓縮了其他課程的課時;另一方面,雖然開設很多其他專業的課程,如外貿、商務、金融、外交等,然而基本由本院教師擔任,很難進行具有專業深度的課程講授,質量堪憂;更為嚴重的是,外語專業知識課程所占比例越來越少,而且一般都只開設在三、四年級,受到找工作和考研的影響,有時候簡直形同虛設;而其他有利于培養學生文化底蘊的課程,比如哲學、歷史等則鮮有開設。
第二,是否所有的外語院校都需要培養同一種“復合型人才”?這是學者們質疑之聲最大的一個問題。全國 1000多所大專院校開設英語專業,目標都是培養復合型人才,都是為了給“外事、教育、經貿、文化、科技、軍事等部門”提供“從事翻譯、教學、管理、研究等工作”的人才。且不說這個培養目標是否能夠達到,事實上這一目標本身就過分強調了外語學科的“工具性”,忽略了外語學科的獨立性;強調了外語的技能性,忽略了它的“人文性”;強調了外語技能的重要性,忽略了外語專業的學科內涵,從而也就無形地降低了外語專業畢業生的培養標準。
第三,從結果上看,由于對“復合型人才”概念的狹隘理解甚或曲解,致使部分外語專業畢業生的人文素養與思辨能力缺失。現在國內的外語本科教育的目標雖是培養“復合型人才”,但是對技能的強調使之進入了職業培訓的怪圈,缺少對學生人文情懷和思辨能力的培養。學生在學習中極端實用主義,熱衷于考證、考級、考托福雅思,忽視甚至完全放棄了人文底蘊與創造性思維能力的培養。這樣的學生也許能較快就業,但是在工作中缺乏邏輯分析和綜合思辨的能力,缺乏創新精神和獨立思考能力,最終難以有所作為。這樣的學生若是做了外語教師,便會成為季羨林先生 (1999)所說的“有些教外語的教員,外語水平是極能令人滿意的。但是,除此以外,卻不知道他們是什么家。這樣的人,在德國只能終身是外語教員,與副教授和教授無緣”。外語專業畢業的高校外語教師往往覺得上課容易、做研究難。他們很難有自己的創新思維和獨立觀點,因此難以找到合適的題目深入研究;即使有了可供研究的題目,也不知道通過怎樣的邏輯分析方法論證清楚。因此,不少高校外語教師的科研能力欠缺、科研成果質低量少,在職稱和職級上往往落后于其他專業的教師。這不僅是我們高校外語教育的悲哀,也是高校外語教師的悲哀。
第四、“通識型人才”與“復合型人才”之爭。由于對片面強調“復合型”之弊端的認識日益加深,且近年來我國高等教育界與國外高等教育界的聯系與交流逐步增加,一些學者,如胡文仲 (2006)、藍仁哲(2009)提出借鑒國外辦學經驗,回歸外語專業人文學科的學科定位,培養“通識型外語人才”,即外語技能全面、人文底蘊深厚、思辨思維和獨創性思考能力頗強、能快速適應各種職業需求的人才。事實上,“通識型人才”和“復合型人才”主要差別在于,前者更強調培養學生的思辨思維能力,后者則強調培養學生跨學科專業素質;前者更強調人文素養,后者更強調與職業接軌;前者適合作為綜合型院校的培養目標,后者也許更適合金融、外貿、理、工、農、醫等專業性院校的培養目標。
我國的外語專業與學科建設雖已取得了較大的進展,但是在發展過程中仍然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本文以因地制宜、優化結構為基本原則,提出以下推進外語學科與專業建設的構想:
各外語學院(系)所處的學校環境不同,肩負的責任使命不同,學科與專業建設的目標顯然也不應千篇一律。不同院校下屬的外語學院(系)中的外語學科可以分為不同的學科類型。根據其肩負的教學與研究任務的比例不同,總體上可以分為教學型和研究型兩種類型。比較理想的狀況是,研究型外語學科把重心放到學科建設上,其主要目標是為了實現更多的知識創新,為在廣度和深度上拓展外語學科的知識領域做貢獻;而教學型外語學科則應把重心放到專業建設上,其目標是更好地培養外語專門人才。
研究型外語學院管理者在學科的規劃過程中,必須考慮到本院學科建設基礎設施、師資條件等問題,制定切實可行的學科規劃。首先要“知己”,知道自己的現狀、優勢和潛力所在;其次要“知彼”,知道兄弟院校、國外高校的學科建設現狀和發展過程;再次,突出優勢,形成特色。將自身的優勢作為發展的重點,在學科規劃中突出重點,在學科建設中增加投入,最終形成自己的特色學科,并以特色優勢學科帶動其他學科的發展,形成螺旋式上升的發展態勢。
以交大學科建設為例。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為外國語學院的特色優勢學科。其中語言測試與語料庫語言學這二個學科方向在國內處領先水平,在國際同行中有一定影響。尤其是測試學方向,本學科點在語言測試的理論研究與應用實踐中在國內一直起著領軍作用,并在國際語言測試學界有一定的認可度。因此,交大外國語學院制定的 2010~2020外語學科發展路線圖中確立的基本目標是:鞏固和發展特色優勢學科,使其國內領先地位更加穩固;著力培植新的學科增長點,積極扶持使其快速茁壯成長,及早躋身于強勢學科的行列;進而以現有博士學位授予點為依托,新建二至三個博士學位授予點,重點建設現代語言應用與外國文學理論研究創新基地和大學英語教學與研究基地,為建設國內一流,國際上有較大影響力的外國語學院奠定堅實的基礎。在兄弟院校同行的鼎力支持下,經過學院幾代人的不懈努力,交大外語學科建設取得了一定成績,業已獲得外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
就我國高等教育的實際狀況而言,大學發揮著很強的職業教育功能,特別是外語專業這種技能含量較高的學科,其職業教育功能尤為顯見。所以,純粹以學科建設為重的研究型學科只能出現在部分具有特定研究職能的研究機構,而高校的外語院系責無旁貸地要在人才培養與專業建設上投入較大的精力,實現學科建設與專業建設并重。當然,不同類型的外語院系進行專業建設時也不宜全國大一統地實施一個《大綱》,搞一刀切,而應分類指導、分層次要求,如表 1。

表 1 不同類型的外語院系分層次、分類別專業建設
如表 1所示,綜合型院校可以“通識型人才”為培養目標,開設一系列提高學生人文素養和增強思辨能力的課程,如英美經典散文選讀、西方思想經典選讀、英語演講與辯論等。
在某些院校(比如金融、外貿、理、工、農、醫等專業性院校),師資、基礎建設等條件具備的情況下,可在此基礎上兼顧“復合型人才”的培養,增設金融、商務、教育等專業課程,擴大學生的知識面,增強畢業生的就業能力。
而在某些學生入學水平較高、各種辦學條件比較優越的院校,則可以以培養“精英型人才”為目標,培養一些能夠從事高端翻譯、外交等事務的國際型、精英型人才。這些院校可以開設諸如同聲傳譯、國際政治、甚至禮儀、外事談判等課程。
即使在同一個院系里,專業建設也不應局限于單一模式,培養的畢業生如出自一個模子。那樣既不符合學生自身發展的規律,也不利于滿足社會的多元化需求。因此,應當因地制宜、采取靈活多樣的培養模式,實現“多元培養目標”(張民憲、丁康2006)。就外語專業設置而言,可以在外國語言文學這一專業下分設出學術型、復合型 (如外語 +金融、外語 +商務、外語 +國際法等)、職業型(如翻譯)三個主要方向,針對不同方向開設各有側重的不同課程。
建國之初,為了滿足社會和國家對外語人才迫切的實用性需要,各院校創立和建設外語專業時都照搬蘇聯以《精讀》、《泛讀》為核心的外語課程設置體系,并沿用至今。雖然這種課程設置模式在提高學生英語技能、滿足國家對“會英語”的人才的需求方面確實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其弊端也十分顯見,那就是直接導致了學生人文內涵和思辨能力的缺失。因此,在以后的教學實踐中加強對學生人文素養與思辨能力的培養是外語專業教學改革的重點和難點。
首先,在課程設置上,應當開設外語專業知識、外語語言文化知識、文化內涵和思辨能力培養三類課程。其次,在課程的課時分配上,應該重新做出調整。外語專業技能課程 65%的比例應該適當減少,讓位于其他課程。這一方面是外語專業畢業生素質提高的必然要求,另一方面這樣做也并不會降低學生的外語水平。因為學生在進行外語語言文化知識的學習和文化思辨能力培養的過程中,外語水平也必然得到相應的提高。再次,在授課模式上也應該進行改革,改變過去教師教、學生記的模式,盡可能地增加討論、辯論、演講等方式;外語學習雖然離不開必要的記憶,但學生不應一味地依賴于死記硬背的學習模式,應當注重培養積極主動學習的習慣與自主創新的思維能力。最后,學生成績的測評方式也應該做出相應變革,采取形成性評價與終結性評價相結合的方式,更多地采用開放式的測試手段,通過短文、討論、演示等方式進行測試,使學生將學習重心放到思考、分析和論證上,而不僅限于機械地背誦、記憶和輸出上。
總之,為了實現《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為高等教育確立的三個主要目標——提高人才培養質量、提升科學研究水平、增強社會服務能力,使各外語院系既能維護外語學科的地位,推動外語學科可持續長足發展,又能不辱使命培養出符合時代要求的外語合格人才,滿足社會需求,我們所有外語院 (系)的管理者與建設者都應該在不斷追問“外語學院(系)怎么辦”的過程中,針對各自的學科建設和專業建設,深入思考、明確定位、科學規劃、銳意改革、追求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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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Haunting Question by Professor XU Liejiong:O n Foreign Language D iscipline Constructions,
by L IU Longgen&WU Sijing,
H319.1
A
1674-8921-(2011)06-0019-06
劉龍根,上海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語言哲學。電子郵箱:wyzxzr@sjtu.edu.cn
伍思靜,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應用語言學和語言哲學。電子郵箱:s jwu@jlu.edu.cn
本文系作者在“第七屆全國外國語學院院長論壇”的發言,發表時作了修改。
(責任編輯 吳詩玉)
“What to do with the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s?”This is a question raised by Prof.XU Liejiong in 2002 and still hauntingmany of us in the Chinese academia of foreign languages.To successfully run a foreign languages school or department,the most fundamental undertakings consist doubtlessly in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disciplines aswell as specialties.To this end,it is of necessity that a proper understanding be achieved of the connotations of foreign language disciplines and specialties and of the precise relationship be tween them.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objectively assess the status quo of China’s foreign language disciplines and specialties,be soberly aware of the problems and challenges under the ever-changing circumstances,and conscientiously seek effective solutions and strategies so as to actively seize the opportunities for a greate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foreign language disciplines and specialt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