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
與現代專精一門的文人學者不同,古人的文化修養講究詩書兼修,大詩人往往也是大書法家。詩歌與書法,是中國傳統文人生命精神的雙翼,詩心與墨意,承載著中國文人傳統文化的精神。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的馮誠先生,正是這樣一個接續古人傳統的詩人書法家。2010年,《人民日報》、《書法報》等媒體相繼刊登采訪評論這位書法家的專文,讓大眾了解了這應新華社江蘇分社社長的男一面風采。
陸放翁詩云:“汝果要學詩,功夫在詩外。”書法亦然。馮誠可謂是有著深厚“字外功”的書法家。從事新聞工作的馮誠,還是一位詩人,他踏遍了甘肅、新疆等大西北的黃土高坡、高山大河、大漠戈壁,將長河落日、鐵馬冰河、陽關故壘、絲綢古道,民俗風情,盡納胸間。深厚的西部人文積淀使他的詩歌呈現出一種壯美陽剛。
馮誠自幼對書法癡迷。少時缺墨少紙,他便以磨平的大方磚做紙,用上好的紅黏土兌水作墨,苦練行草。幾十年來,筆墨法帖陪伴著他輾轉隴原大地、西域邊疆、江蛾武漢,于繁忙的工作間隙,揮毫潑墨,博采眾長,漸成自家面目。
從繼承的角度來看,馮誠走的是一條“博涉多優”、師古出新之路。他說,我在書法刨作上崇尚師法古人、忠于法度而又能刨新突破,對當今書壇的偏畸怪野之風總是敬而遠之。師古人方面,馮誡始終認為理論與臨池不可偏廢,因此,他一方面研讀書法理論著作,汲取古人論書精粹,著力提升自己的理論修養和書藝境界:另一方面,他本菅取法乎上、碑帖互參的原則,大量臨刁法帖,從中汲取筆法技巧、體悟用筆之道,取諸家之長為我所用。他在讀帖中與古人對晤,用心體悟古人作字時的心境,進而探尋技巧背后的道。
書法之美,在于生動靈變、跌宕多姿的書法線條所營造的造型美感。這在馮誠的草書和行書怍品中有著非常鮮明的表現。在他的筆下,線條在運動中獲得了生命,在筆歌墨舞問完成一系列鮮活的造型:結體斂中肆外,墨色濃淡相宜,線條剛柔相濟、粗細變化映帶自然,洋溢著行云流水般的韻律美感。他的書法有著一種“找手寫我心”的率意與流暢,線條舒展奔放、隨機生發而又臺于法度,布局起伏跌宕、神韻瀟灑,行筆的速度造成的飛白效果營造出了一種恣肆的運動感,而且強化了黑白對比,給人以視覺沖擊。
馮誡的隸書與魏碑作品兼具漢魏碑刻的質樸渾厚與名家法帖的典雅秀逸之美,風骨其里,端莊其表。其魏碑清俊道勁,結字挺拔而又充滿拙氣,點畫之間盡顯風流:其隸書師法漢隸,得其厚重大氣之美,字里行間呈現一派樸茂清正氣象。
得之于造化的自然美是馮誠書法藝術的又一特色。他從蒼茫厚重的黃土地以及壯麗雄渾的西部景觀中汲取豪放雄健的審美因子,從江南水鄉的杏花春雨、柳岸荷塘中提取空靈秀雅的美學元素,并在書法創怍中將二者“兼收并蓄”地融于筆端。因此,他的書法有了一份性靈的真、儀態的韻和剛健的勢,雄秀兼具。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馮先生是一位老新聞工作者了。談談您從事新聞工作最深切的感受吧。
馮誠:職業崇高,責任重大!人們常說新聞工作者“筆下有人命關天,筆下有財產萬千,筆下有是非曲直,筆下有毀譽忠奸”!作為新華社記者,感受更為深切。心頭百姓憂樂,筆底天下風云,崇高的使命時時催促著你必須搏擊于時代潮頭,植根于社會生活:傳播真理,懲惡揚善,人民的召喚始終點燃著你的熱血激情,昂揚著你的拼搏斗志!2008年8月,我在登臨岳陽樓后寫了一首七言小詩:“目接八百洞庭水,身臨千年岳陽樓。額手始慶寵辱遠,天下憂樂上心頭!”詩中后兩句表達的是我一貫的人生情懷,更是我從事新聞工作20多年后的天命感慨!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我知道您工作之余一直在寫詩,而且有人稱您為“邊塞詩人”,您自己最得意的邊塞詩是哪首?
馮誠:因為從小喜歡古典詩詞和當代新詩,上大學又學的是語言文學專業,所以在上大學期間就開始嘗試詩歌創作并發表作品,工作后一直堅持下來。由于長期身處大西北,所寫題材大多是邊塞風光和民族風情。談不上得意,有幾首(組)詩比較滿意一些,如《西部季節》《一組四首:春天我們放逐風沙,夏日,我們訪問七月;晚秋,落下一枚果子;冬季,認識西部山岳)、《西部風景》(一組五首:黑戈壁:紅草原:冰達板;醉敖包,套馬桿)、《閱讀天山》等。1983年冬季寫的《我十八歲》可以說是我詩作中的最愛,用現在的話說這是一首典型的勵志詩。這年冬甘肅省作協、甘肅青年詩歌學會和甘肅人民廣播電臺聯合舉辦了一次”愛國主義朗誦詩征稿”活動,我創作的《我十八歲》一詩,在全國近千件應征稿件中成為十首獲獎作品之一,在甘肅廣播電臺多次播出,并在《飛天》雜志1984年第五期刊發,產生較為廣泛的影響,10多年后,甘肅人民廣播電臺有的播音員還在一些場合朗誦起這首詩。創作這首詩時我已28歲,但詩中“我需求——像一片葉子/需求陽光和雨露/十八歲的年華/渴求知識渴求奮進/我奉獻——像一支蠟燭/獻出心血獻出光明——青春期的到來/原本是一場/無私的奉獻/壯美的犧牲……”這些慷慨詩句,在那個年代自然很受許多青年讀者歡迎!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文人應該是喜歡書法的。所以,我對馮先生也喜好書法一點都不感覺驚訝。我想知道,您是什么時候開始學習書法的?
馮誠:1970年前后,上初中的時候。當時我的數學和語文老師都寫得一手好字,這就培養起了我愛好和學習書法的濃厚興趣。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家鄉甘肅省臨洮縣是新石器時期馬家窯文化,辛店文化發祥地,文化底蘊深厚,新中國成立前后一直號稱隴上文化縣,尚文習字可謂鄉風民俗,有沒有文化先看你字寫得好不好,因此我小時候就很希望能寫好毛筆字。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您主要臨習哪些范帖?您認為臨帖是學習書法的捷徑嗎?
馮誠:臨習較多的有二王顏柳行楷和《石門頌》《張遷碑》《曹全碑》《張猛龍碑》等漢隸魏碑及張旭、懷素、智永、黃庭堅、王鐸等草書帖。我認為,臨帖是學習書法的必由之路,也是學好書法的重要捷徑!不臨帖就難以脫俗。學習中國書法,不繼承前人的優秀成果,就要走很多彎路!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馮先生拜過老師嗎?您認為拜師重要嗎?
馮誠:由于工作繁忙而又流動性較大等種種原因,我學習書法一直是以自己摸索為主。但我始終感到,單靠自己摸索,猶如秉燭夜行!為此,多年來,我無論輾轉工作到哪里,總是廣泛結交書界朋友,不放過一個耳濡目染,交流切磋的機會。1997年調新華社新疆分社工作后,業余時間經常向翁伯祥,席時珞、閔蔭南幾位老先生討教,至今手頭還保存著席時珞先生為我書寫的魏碑體風格的楷書字帖和我的臨摹稿。俗話說,學藝要拜三年師,無師自通者畢竟是少數,但拜師學藝的方式卻是多種多樣。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您對眼下的書壇情況是否了解?有何看法?
馮誠:作為一個書法愛好者,對書壇的情況還是比較關注的。我認為當今書壇可以說創作實踐異常活躍,藝術批評空前自由,史料研究相當深入,人才隊伍不斷壯大,書法藝術正處
在一個大發展大繁榮的歷史機遇期。去年中國書法申遺成功,更是當今書壇一件標志性的事件,意義非常深遠。用張海先生在接受您訪談時的話說,它“標志著中國書法一個嶄新時代的來臨”,這是何等的令人欣喜!當然也必須承認,書法藝術的傳承和創新之路十分漫長,無愧于時代的扛鼎精品和書法大師還嫌稀少,而深受社會垢病的書家浮躁媚俗、過度逐追名利、作品泛商品化等問題亦非個別現象。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常常看到身邊更多的書界同道特別是一些前輩書家們總是表現出那種堅守藝術凈土的執著和矜持!這是十分可貴的。如果要對書壇從更高的層面來觀照的話,當務之急是千千萬萬有志于中國書法藝術的有識之士和有關方面要更進一步擔當起社會責任,站在迎接中國傳統文化藝術大發展大繁榮和申遺成功后新的歷史起點上,用戰略眼光、現代思維審視和謀劃書法藝術的繼承創新,下大力氣扶持創作,培養新人,營造“低碳生態”,催生名家名作。惟其如此,書壇的明天才會更美好!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您怎么看“現代書法”?
馮誠:三句話:很理解,受啟發,不追求。當今社會,是價值多元的時代,也是張揚個性的時代。改革開放以來,國門打開,中西方文化理念劇烈碰撞,反叛傳統,標新立異,成為時尚。另一方面,隨著經濟快速發展、社會全面轉型以及生活節奏的加快,人們的社會壓力和精神焦慮日益加重,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藝術家們千方百計運用個性化的手段釋放自我,實現藝術理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說受啟發,是因為“現代書法”的出現的確打破了傳統書法藝術自身所固有的要素生態和秩序邊界,許多令人耳目一新的探索無論對于傳承還是創新都是一面鏡子。特別是隨著當今社會電腦互聯網的普及運用,新材料新技術新載體的層出不窮,書法藝術的創作方式、審美方式、傳承方式都會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在這方面,一些書法藝術家們勇于創新大膽探索的精神是值得學習的。所謂不追求,是因為我的學書實踐、藝術理念都與以非書法、文字畫乃至行為化、游戲化等為突出特征的“現代書法”相去甚遠。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有人說書法是中國傳統文化核心的核心,馮先生怎么看這個問題?
馮誠:書法是中國傳統文字的另一種價值體現。由于文字產生的時代久遠性和它特有的承載語言的工具功能,書法的歷史悠久和廣泛普及是其他許多藝術所不能比擬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書法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確有很重要的位置,但是也不必過度強調它的核心性。就我的認識,它是不是“核心的核心”,并不是它有沒有生命力、能不能進~步發展繁榮的決定因素。作為一門藝術,我們要更多地研究書法與其他藝術門類之間的異同,借鑒其他藝術的長處,與時俱進,開放互補,不斷拓展自身的內涵與外延。這樣,中國書法藝術的特殊地位將永遠無可替代。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當代書法與古代書法相比,您認為有發展嗎?
馮誠:應該說是有發展的。比如最近30年間,書法熱持續升溫、“民間書風”蓬勃興起、書法流派豐富多樣,乃至書法藝術地位的確立、書法傳播方式的革新、書法教育體系的建立,等等,諸多方面的豐富發展是有目共睹的。中國書法是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傳統國粹,早已形成了自身特有的創作規律、物質形態、審美體系,要有突破發展是很不容易的。但是世上今人勝古人,用辯證的歷史的眼光看,書法歷史也是在不斷螺旋式演進的,每個時代總是有每個時代的貢獻。我們既不能妄自尊大,也不能妄自菲薄。要實現書法藝術的偉大復興,也需要提振信心。
《市場周刊·文化產業》:對書法,您還有特別想說的話嗎?
馮誠:我行我素地去熱愛她吧!“在現代社會中,藝術家,真正的藝術家,可以說是唯一能夠愉快地從事自己職業的人。”(羅丹《藝術論》語)熱愛書法藝術、愉快地從事書法藝術,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