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虹,顏錦江,賀昌政
(四川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成都 610065)
盈余管理(earnings management)是經營者在編制財務報告和構建交易中運用自身的判斷去改變和修飾財務報告,以誤導利益相關者對公司基本經濟業績的判斷,也影響以財務報告上的數據作為基礎簽訂的合約所帶來的結果(Healy and Wahlen.1999)。盈余管理與財務造假的區別在于會計選擇的合法性。盡管兩者都影響了財務信息的真實性,但財務造假是企業漠視法規準則、通過無中生有等欺詐手段達到其目的,而盈余管理則是企業靈活地運用了法規準則所賦予的權利對會計數據實施調整,兩者使用的手段在性質上有著根本的區別。即盈余管理造成的財務信息公允性缺失沒有超過會計準則允許的范圍。因此,準則的規定對企業選擇盈余管理的方式有根本影響。但由于準則的“不完備性”,如何有效監管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一直是困擾監管當局的重要課題。本文擬將雙方的這種監管與被監管的關系放在委托-代理機制下(即將監管方統稱為委托方,管理層稱為代理方)進行分析,通過為監管方設計對盈余管理程度的監測,達到約束管理者行為的目的。
制度是人類相互交往的規則。按照新制度經濟學派重要代表人物諾斯的解釋,“制度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則,更規范地說,它們是為決定人們的相互關系而人為設定的一些制約”(諾斯,1994)。制度抑制著可能出現的機會主義行為。為了使制度發揮其約束作用,制度通常包含著對違規行為的懲罰(柯武剛、史漫飛,2002)。依據起源,可以將制度分為內在制度和外在制度。內在制度是從人類社會長期發展中逐步演化而形成的,包括良好的禮貌、習慣以及倫理規范和商業習俗。 外在制度是由一批代理人設計和確立,并配有懲罰措施的規則。外在制度通常是自上而下地強加和執行的。外在制度需要與內在制度相符合特別是二者間不能存在沖突,目的在于保證制度對人的行為具有規范作用。
按照諾斯的制度定義,財務制度是引導和規范會計活動的法律、規則、準則等,這其中包括長期約定俗成的會計慣例等內在制度,也包括政府主導制定的財務法規和會計準則。
對準則內涵的理解,可以從以下二個方面把握:第一,準則是反映經濟活動、確認產權關系、規范收益分配的會計技術標準,是生成和提供會計信息的重要依據;第二,準則是資本市場的一種重要游戲規則,是實現社會資源優化配置的重要依據。
作為一種成文的游戲規則,準則不可能窮盡現實中的所有情形。為此,準則必須允許公司管理當局在財務報告中采用適當的職業判斷,進行必要的會計政策和會計方法選擇。但是,會計準則提供的會計政策和會計方法選擇的空間在實踐中往往成為了企業管理當局盈余管理的借口和工具。
企業核算的基本前提之一是權責發生制。權責發生制的原則是指收入和費用應當在它們所代表的權利、責任形成的期間予以確認,而不管該期間是否實際收到或者支付現金(或現金等價物)。凡在當期取得的收入或者應當負擔的費用,不論款項是否已經收付,都應當作為當期的收入或費用;凡是不屬于當期的收入或費用,即使款項已經在當期收到或已經當期支付,都不能作為當期的收入或費用。
在權責發生制原則下,經濟實體在某一期間的業績,不是僅僅記錄現金的收入和支出,而是采用了計提、攤銷、遞延以及分配等方法程序,將各期間收入與成本費用、損失配比后計算出會計利潤。這種方式計算出的會計利潤本質上就需要會計假定、會計政策選擇與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相結合。制度以及作為制度核心構成的準則的出現正是基于規范會計假定、核算政策選擇與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的結果。即準則產生的重要基礎即是對會計行為的規范。但是這種規范并沒有改變權責發生制的本質,也無法脫離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更不可能對所有可能的經濟業務和經濟事項進行全面的規范。因此,從準則產生的根源和核算的基本假定上講,它只能是不完備的契約。
在準則的實際應用中,大量的研究已經證實了公司管理層利用會計制度及會計準則的選擇權進行盈余管理。
在會計實踐中,當某方面的交易或事項由于會計準則的原因大量成為盈余管理的工具,影響會計信息的相關性、可靠性時,會計準則的制定者往往選擇對會計準則進行改進。單純對個別會計準則改進進項分析也許可以得出其控制了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的結論。但這種改進是否能夠從整體上降低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的程度一直未能達成一致意見。原因在于:在盈余管理的動機、外部監管程度、法律責任等并未發生改變的條件下,如果個別會計準則的改進在某些方面限制了盈余管理的空間,管理層可能更多地利用其他準則提供的會計政策選擇權或制造交易來進行盈余管理。劉峰等(2004)以1995~2002年我國資本市場的經驗證據推測,法律風險缺失導致會計準則的改進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到會計信息質量上。他認為在我國資本市場環境下,沒有證據表明會計準則的變化會帶來會計信息質量的提高,或者,甚至可以說,沒有證據表明在會計準則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存在相對較穩定且直接的關系。因此,在相關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希望通過會計準則的改進改善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狀況可能并不現實。
Ball和Brown(1968)對會計盈余與股票價格之間的關系進行的開創性研究發現股票價格變化的方向與盈余變動的方向顯著相關。他們證實1957~1965年間,經歷正的盈余變動的股票具有正的價格變化,反之,負的盈余變動與負的價格變化相連。好的盈余消息帶來7%的股價上升,而壞消息與9%的股價下降相連。
正是基于會計盈余的有用性,會計(盈余)信息具有經濟后果(Zeff,1978);加之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經濟人”的自利和機會主義行為,會計盈余管理行為應運而生。綜合起來,盈余管理的動機可以分為二個層次:最直接的動機是使會計盈余達到管理層的期望水平以獲取利益,如提高管理層獎金計劃(Healy,1985;DeAngelo,1988)、配合管理層收購(DeAngelo,1986)、代理權爭奪與確保職位安全(DeAngelo,1986)。間接動機包括資本市場動機、契約動機和迎合監管動機(Healy and Wahlen.1999),如股票發行(Rangan,1998;Teoh等,1998)、避免虧損 (DeAngelo等,1994;Sharma等,1997;Burgstahler和Dichev,1997)等。
在我國資本市場發展過程中,政府對上市、退市以及上市后的再融資(配股和增發)行政式管理為上市公司進行盈余管理提供了的利益動機。比如我國《公司法》明確規定,公司如果向社會公開發行新股或上市,必須最近三年內連續盈利;上市公司如果連續三年虧損,并在限期內未能扭虧的,將終止上市。在這種特定的制度安排下,爭取上市、避免退市或受到特殊處理,或達到再融資要求,就構成了公司上市之前或之后重要的盈余管理動機。我國資本市場的實證研究成果也證實了上述結論。
林舒、魏明海(2000)1992-1995年108家A股公司IPO前后業績波動進行了研究,發現IPO前2年和前1年業績處于最高水平,IPO當年顯著下降而非繼續上升或輕微下降,并認為盈余管理是造成IPO效應的重要原因。陸建橋(1999)以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交易的22家虧損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對這些公司在出現虧損年份及其前后年份是否采取了盈余管理行為,以免出現連續虧損三年的情況,進行了經驗驗證。實證研究結果表明,虧損上市公司為了避免公司連續三年虧損而受到證券監管部門的管制和處罰,在虧損及其前后年份普遍存在著調減或調增收益的盈余管理行為。
基于個人利益最大化的需求,公司管理層永遠存在盈余管理的動機。但大規模的盈余管理會違背有效市場的基本要求。為了保證資本市場的有效性,證券市場管理者制定了一系列的監管制度和手段對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進行監督管理。其中,公司治理制度的推行和完善試圖建立企業的內部監管措施,注冊會計師審計、證券監管機構、證券交易所的管理及相關法規構成了企業外部的監管體系。不可否認,系列制度和法規的推行對規范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起到了重要的約束作用,但資本市場上上市公司各種盈余管理行為的不斷曝光也從另一側面說明了監管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的效果不夠理想。
導致效率低下的根本原因是在于信息的不對稱,對管理層盈余管理行為的監督不易進行且成本高昂。同時,作為監管方,需要思考的是:是否也可以考慮改變角度,從對盈余管理行為的監督改變為對盈余管理程度的監督?!
由于會計盈余的有用性,管理層盈余管理的重要核心是對會計盈余進行操控。管理層提供的財務報告是包含了其盈余管理行為的結果。雖然財務報告不能直接反映其盈余管理程度,但據此結合其他背景材料如報表附注、重大事項公告等可以對盈余管理程度進行計算分析。只要了解盈余管理程度等相關狀態,就會推知管理層所采取的行動,反之亦然。因此,對管理層盈余管理行動的監督與對盈余管理程度的觀測所起的效果是等價的。本文即根據貝葉斯分析,討論在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監管方對管理層盈余管理程度的不同觀測力度的影響后果差異。
可以假設管理層所采取的盈余管理行為和另外一個隨機變量(稱為自然狀態)共同決定不確定的觀測結果——盈余管理程度。監管方對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不完備可觀測,但可以設計一個包含盈余管理程度和其他條件(管理要求)的合同,該合同可以對管理層的行為起到導向和約束作用。

觀測的力度越大,y應該越接近ε。因此,可以先假定y= Qε+(1-Q)e,其中e~N(0,σ2),Q[0,1],Q=0表示不觀測,Q=1表示完全觀測。從而在給定的ε情況下,y服從正態分布N(Qε,(1-Q)2σ2),設ε和y的密度函數分別為f(x)和g(y),則

因此,后驗概率也服從正態分布,

根據(3)和(4)式,對期望和方差分別求關于Q的一階導數,得

由(3)式和(4)式可以推知:
(1)當Q=0時,A(0)=μ,B(0)=τ2,則有:
命題1:如果不對包含盈余管理的自然狀態進行觀測,則自然狀態后驗分布等于先驗分布。
(2)當Q=1時,B(1)=0,則有:
命題2:如果對包含盈余管理的自然狀態進行完全觀測,則觀測值就是真實的自然狀態。自然狀態的方差為0。
(3)y與期望有關,而與方差無關,即:
命題3:對包含盈余管理的自然狀態的觀測值只影響自然狀態的后驗期望,不影響后驗方差,影響后驗方差的參數是觀測力度。
根據(4)式,有:B(Q)/τ2≤1因此,只要Q≠0,則B(Q)≤τ2即“觀測帶來了方差的下降,后驗概率低于先驗概率”。
在準則“不完備性”不可回避的前提下,對管理層盈余管理行為的有效監管成為保障資本市場有效性的重要手段。但由于監管方和上市公司管理層信息的不對稱,如何有效監管這種盈余管理行為一直是困擾監管當局的難題。本文采用貝葉斯分析方法說明:相關監管方對管理層盈余管理行為的監督可以采取更加有效和直接的方式――對盈余管理程度的監督,即通過對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計量來判斷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的狀況。需要注意的問題是,當前對盈余管理的計量雖然有多種計量方式,卻存在一定的爭議,也缺乏將盈余管理方向和動機結合起來考慮的多維計量模式。本人的研究已建立了這種盈余管理的多維計量模式,這種計量模式不僅可以為監管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提供依據,也可以為驗證新準則在控制盈余管理方面的成果提供依據,為準則的進一步優化服務。
[1]Healy,Wahlen.A Review of the Earnings Management Literature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Standard Setting[J].Accounting Horizons,1999,13(4).
[2]諾斯.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4,3.
[3]柯武剛,史漫飛.制度經濟學[M].上海:商務印書館,2002.
[4]Teoh,S.H.,T.J.Wong,G.Rao.Are Accruals during Initial Public Offerings Opportunistic?[J].Review of Accounting Studies,1998,(3).
[5]Zucca,L.J.,Campbell,D.R.A Closer Look at Discretionary Write Downs of Impaired Assets[J].Accounting Horizons,1992,(6).
[6]薛爽.虧損上市公司實證研究[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7]李增泉.我國上市公司資產減值政策的實證研究[J].中國會計與財務研究,2001,(4).
[8]佟巖,程小可.關聯交易利益流向與中國上市公司盈余質量[J].管理世界,2007(11).
[9]劉峰,吳風,鐘瑞慶.會計準則能提高會計信息質量嗎?[J].會計研究,2004,(5).
[10]Ball,Brawn.An Empirical Evaluation of Accounting Income Numbers[J].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1968,6.
[11]Zeff.The Rise of Economic Consequences[J].Journal of Accountancy,1978,(12).
[12]Healy P.The Effect of Bonus Schemes on Accounting Decisions s[J].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1985,(7).
[13]DeAngelo,L.E.Managerial Competition,Information Costs,and Corporate Governance:The Use ofAccounting Performance Measures in Proxy Contests[J].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1988,(10).
[14]Burgstahler,D., I.Dichev.Earnings Managementto Avoid Earnings Decreases and Losses[J].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1997,24(1).
[15]顏錦江,汪賢裕.信息不對稱問題的貝葉斯分析[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00,(7).
[16]張維迎.博弈論與信息經濟學[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