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梅 (山東理工大學圖書館 山東 淄博 255049)
圖書館學的文章歷來比較單調,除了格式、語言幾乎相同的論文這種主要的學術文體外,隨筆、書評、工作經驗談等短小精悍、新穎獨特且切合職業日常實踐的文體在數量眾多的圖書館學期刊中并不多見。有些論文長篇大論或純粹的理論思辨內容過多,對實踐指導意義不大,千篇一律,內容空洞、浮泛。筆者多年寫作圖書館學論文,一直對此有切膚之痛,深感有改進和增加多文體寫作的必要,但一直沒有找到靈感和突破口。輕性論文(如對自己今后的寫作提示,對圖書館學論文寫作的建設意見等)的寫作主張正好可以彌補學術性大論文的不足,筆者頗感必要。因此,圖書館學要重視輕性論文的寫作,筆者在此強烈呼吁。
魯迅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文學與文論大家,是一個純粹的文人,不僅寫過不少文學作品(如犀利的雜文、深邃的散文和沉郁的小說等)、分量十足的學術論著,同時也寫過不少輕性論文。輕性論文是近年來人們加強對魯迅的研究后逐步浮出水面的一種魯迅開創的文體,一直以來人們對此關注不多。例如,論社會問題的《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論“他媽的”》,論思想問題的《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從“別字”說開去》,論文學問題的《“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論諷刺》,論文學史問題的《破〈唐人說薈〉》、《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等等。
從文體上看,魯迅的雜文得到了比較充分的重視,人盡皆知,但魯迅的隨筆(包括學術隨筆)和輕性論文卻沒有得到充分的重視,尤其是輕性論文,人們更覺陌生。魯迅在提到《墳》這本文集的時候,自稱其文體是“論文和隨筆”[1],他又提到《二心集》中也有論文,這些就是所謂的輕性論文,比較靈動、可讀性較好、有別于學院派(或稱學報體)的論文體裁[1]。可見,魯迅對輕性論文的認識是清晰的,并懷有欣喜接納的姿態。
魯迅在1933年11月12日致杜衡的信中說:“輕性的論文實在比做引經據典的大論文難,我于評論素無修養,又因病而被醫生禁多看書者已半年,實在怕敢動筆。”[1]因此,他認為輕性論文即是“篇幅不甚長,不安排什么參考文獻和邊注,單刀直入地講自己的研究心得,比較個性,文字也比較自由……但不能自由到隨筆的份兒上等這類文字”[1]。因此,輕性論文與雜感、隨筆相比,篇幅較長,更莊重、規范,比正規的學術論文要簡潔、輕便,具有較好的可讀性和趣味性,而且更具現實針對性和實踐指導性。
目前,很多高校專門以學術性大論文考核教師的科研工作量,凡此種成果以外的,如學術隨筆、雜文和輕性論文等,一概不予承認,更甚者對凡不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的一概不予承認和獎勵。這就埋下了學術論文“脫離現實和心靈的原創意義”的隱患和隱憂。在這兩個“一概不予承認”的官方機制的催動下,學術界學術創新的道路愈走愈窄,真正有水準的學術性大論文不甚多見,在不少高校的學報和其他學術期刊里,一些看似高水平的論文其實都是低水平的重復之作。輕性論文很少引經據典,雖然也有少量引文,但很有控制。所謂“輕性”,實為舉重若輕,寫此類文章必須胸有成竹,對所論問題有深刻的觀察和透徹的把握,思維活躍,發表有意義的分析和評論,而且還要講究文采和意趣。輕性論文寫作要求作者有真才實學,但絕不僅以材料取勝,要現實、材料、理論全都在行。其中現實和理論尤為重要,但理論論述不能是迂夫子式的純述證,往往多為點到即止的辯證。因此,輕性論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和杜絕學術腐敗。
圖書館界對圖書館學學風建設的不良現象早有認識,該問題的出現與圖書館學研究中的學風建設問題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有關,主要表現就是缺乏自律意識。楊元生教授早就指出,圖書館學存在“輕率言學立說,過分標新立異”、“虛玄之風蔓延,論著質量滑坡”、“功利思想突出,創新意識淡化”、“剽竊、抄襲之事時有發生、知識產權尚未普遍受到尊重”等問題[2]。同時,對圖書館學學術研究一直存在的諸多不規范現象,他也指出,圖書館學研究缺乏規范機制,不能納入良性發展軌道,這是因為一方面對術語的使用晦澀、玄奧、西化現象突出,另一方面對研究缺乏基本的約束,任其散漫發展[3]。這種情況容易導入如下誤區:研究成果利用的自我化、研究選題的趨同化、研究內容的低層次化、研究方式的抑揚化、研究力量的分散化等[3]。這些問題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會愈演愈烈。
圖書館學學術界應該多一些輕性論文,因為它與作者及其職業生活關系非常密切,很感性,直觀性很強,無法抄襲和被抄襲,既能推動學術研究向縱深個性化發展,又能凈化學術空氣,因此很有價值。而正規的學術論文,除非是有意義、有價值的原創,否則不利于個人潛能的發揮,也不利于學術創新和創新人才的培養。
對于圖書館學文章文體表達的多樣性和靈活性,北京大學圖書館王波老師的話意味深長,他說:“圖書館學論著形態的發展很長一段時間是單向度的,越來越趨向于純學術,越來越就范于學術研究的模板,無論什么文章都穿靴戴帽,披掛上摘要、關鍵詞、參考文獻等學術形式主義的鎧甲,大家好像也從來不想一想圖書館學是否還有別的表現形式。然而,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會產生味覺疲勞,甚至難以下咽。眼看著文史哲、經濟學、法學等領域的學者,在撰寫學術論文之外,大量地撰寫隨筆和進行其他文體創新,讓人讀之如入小吃一條街,津津有味。而關于圖書館學的短章小品則一下子成了稀有品種。對外艷羨之余,大家便不能不對業內的文體單一現象產生抵觸和抗議。”[4]
豐富的圖書館職業生活和圖書館學理論處處都是由“小”組成的“大”,因此圖書館學研究和表述也更需要輕性論文。與其過多地、泛泛地大論、空論,不如多一些深入職業生活的實際的、細小而珍貴的、新鮮而活潑的內容。例如,筆者在自己的圖書館職業生活中就很努力地發覺這樣的“小東西”,并都如實地記錄在圖書館職業博客中。以往的“圖書館精神”和“圖書館權利”等所謂的大理論研究總是讓人覺得不那么踏實!而圖書館職業生活中卻有許多許多令人心動的發現、感悟和快樂,目前筆者正在思考如何把它們以輕性論文的形式靈活、生動和細膩地表達出來。
[1]顧 農, 陳學勇. 關于輕性論文、學術隨筆的通信[J]. 博覽群書,2010(7):48-52.
[2]楊元生. 我國圖書館學研究中的學風建設[J]. 圖書館論壇,1999(6):14-16.
[3]楊元生. 我國圖書館學研究中的幾個誤區及對策[J]. 圖書館, 2000(3):8-11.
[4]王 波. 快樂的軟圖書館學[M]. 北京:海洋出版社, 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