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中的舛誤

●曹 麗（中國人民大學 古籍整理與研究所，北京 100872）

近年來，本人因撰寫《清人詩文集匯編·著者小傳》（清史項目），大量地參閱了柯愈春先生所著的《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2002年2月由北京古籍出版社出版），受益匪淺。但與其他史料相對照，卻發現《提要》中所撰詩文集著者及著者的生平，與其他史料所載，有所不同，現列舉如下，與各位同仁共同探討。

1 著者生卒年有誤

1.1 易鏡清卒年有誤

《提要》1204頁載：“二知齋詩文合刻 不分卷易鏡清撰。鏡清生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卒于咸豐元年（1851）。字本杰，號蓮航，湖北京山人。嘉慶十六年（1811）進士，由內閣侍讀考選浙江道監察御史。道光十一年充順天鄉試同考官，十五年任甘肅慶陽知府，升平慶涇西寧夏道。”［1］

今考《二知齋文鈔》（人大館藏，清光緒元年（1875年）刻本），卷末有光緒乙亥紀元秋九月其子崇階識語，言：“先大夫生平好讀書，寡交游。嘉慶辛未（1811）通籍后，官京師二十余年，出守慶陽，四權道篆，前后又十余年。公余之暇，手未嘗釋卷，詩古文興至偶作，積時既久，卷帙遂繁。道光甲辰（道光二十四年，1844）捐館舍，崇階追撫手澤，匯輯而謹藏之。”［2］捐館舍，古代為死亡的諱辭或婉辭。因此崇階稱其父死，為捐館舍。由此可知，易鏡清卒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而非《提要》所言，卒于咸豐元年（1851年）。

1.2 金玉麟卒年有誤

《提要》1425頁載：“二瓦硯齋詩鈔 十卷．金玉麟撰。玉麟生于嘉慶十二年（1807），卒于咸豐二年（1852）。字石船，號素臣，四川閬中人。道光十二年舉人，十八年成進士，授兵部主事。二十二年充陜甘鄉試同考，次年任定邊縣知縣，調澄城、渭南，升羌寧州知州。死于太平軍。”［1］

今考《（光緒） 寧羌州志》卷三，官師志·知州載：“金玉麟四川巴州人，同治二年任。適發逆竄擾，與同城文武分門守御，眾寡不敵，城陷，死于南門。”另陜西巡撫劉蓉于同治四年（1865年） 曾上疏，言“上年漢中府屬州縣遭滇發諸逆竄擾之害，文武官弁死事者多，而最著者莫如署南鄭縣知縣周蕃壽、西鄉縣知縣巴彥善、寧羌州知州金玉麟……”［3］由此可知，金玉麟于同治二年（1863年）任寧羌州知州，同治三年（1864年）卒。而非《提要》所言，卒于咸豐二年（1852年）。

1.3 陳勱卒年有誤

《提要》1406頁載：“運甓齋稿 二十六卷 陳勱撰。勱生于嘉慶十年 （1805），卒于光緒十八年（1892）。字子相，浙江鄞縣人。拔貢生。官廣西知縣。道光二十年歸里。”［1］

陳勱撰《運甓齋詩稿》卷六載：“余生于乙丑正月。”其門人所撰《運甓齋贈言錄》卷一載有董沛“詠橋仁丈陳先生七十壽序”，序言：“同治三年（1864）一月二十七日詠橋陳先生七十壽，其門下諸君制幛以慶……”由此可知陳勱生于嘉慶十年（1805年）。

另《運甓齋贈言錄》卷四，有其門人方壽年“龍蛇厄歲起悲秋，魯殿靈光不復留。壽考九旬輸一載，封章四字已千秋……”、張家駽“……后嗣欣看鶴起賢，所憾九旬差兩月，春來壽燕未開筵”等詩句。林鼎梅亦言：“先生今年八十有九，十一月九日競訃至矣。”從這些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陳勱享年八十九歲。由此亦可知陳勱卒于光緒十九年（1893年）。

1.4 孫銘恩卒年錯

《提要》1434頁載：“孫文節公遺稿 四卷 孫銘恩撰。銘恩生于嘉慶十三年（1808），卒于咸豐三年（1853）。字書常，號蘭檢，江蘇通州（今南通） 人。道光十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咸豐三年以兵部侍郎視學安徽，為太平軍所俘，不屈死。謚文節。”［1］《續碑傳集》卷五四有“孫文節公傳”。其傳載：“孫銘恩，字書常，江南通州人。……咸豐三年擢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署工部左侍郎，尋授兵部右侍郎。四月督學安徽學使，署在太平府城。……四年二月以父病奏請開缺乞恩歸養。……四月，賊（太平軍）至。賊執之及其仆范源赴江寧。……銘恩亦遇害時五月十五日也。”［4］由此可知，銘恩卒于咸豐四年（1854年）五月十五日，而非《提要》所言。《清史稿》卷三九九亦有其傳。

2 著者科舉年及科舉稱號有誤

2.1 吳其彥進士年錯

《提要》1118頁載：“藤花書屋遺稿 四卷 吳其彥撰。其彥生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卒于道光三年（1823）。字譽堂，號美存，河南固始人。咸豐四年 （1854） 進士，授編修，官至兵部侍郎。”［1］

《續碑傳集》卷八有蔣湘南所撰“兵部侍郎吳公墓志銘”。墓志銘言：“本朝取士之制專重進士科，進士科得人之盛，莫如嘉慶四年己未蓋當睿皇帝新政之初，星輝云爛，景運方新。而總裁官又為朱文正公，以神化之丹青亭毒群品，故能選驥躍龍，而取之五十年來所稱名臣循吏儒林文苑皆輻射于此榜。而吾師吳公美存先生年方二十有一為此榜最少年。……公諱其彥，字美存”。［4］另《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2755頁，嘉慶四年（1799年）己未科進士，第二甲七十四名，榜上有吳其彥名。由此可知，吳其彥為嘉慶四年（1799年） 進士。況且吳其彥卒于道光三年（1823年），《提要》言其為咸豐四年（1854年）進士，顯然是錯誤的。

2.2 郭柏蔭進士年有誤

《提要》1365頁載：“石泉山人集 二十六卷 郭柏蔭撰。柏蔭約生于嘉慶六年（1801），卒于光緒十年（1884）。字彌廣，號遠堂，福建侯官人。道光十年 （1830） 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1］

《清史稿》卷四二六載：“郭柏蔭，字遠堂，福建侯官人。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 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遷御史、給事中。”《清史列傳》卷五五亦有其傳。另《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2788頁，道光十二年壬辰科進士，第二甲一百名，榜上有郭柏蔭名。由此可知，郭柏蔭應為道光十二年進士。

2.3 羅安舉人年有誤

《提要》1146頁載：“水耘詩稿 十二卷 羅安撰。安字綏之，號水村，江西新建人。嘉慶五年（1804） 舉人。”

《新建縣志》（清同治十年（1871年）刻本） 卷三三，嘉慶九年甲子（1804年）鄉試載：“羅安，字綏之，第十八名”；卷四八文苑載：“羅安，字綏之，為人質樸訥口而雅有心思。為古學，不務時趨。嘉慶甲子舉于鄉，未嘗公車，北上專以吟詠自娛”。［5］由此可知，羅安應為嘉慶九年（1804年）舉人，非嘉慶五年（1804年） 舉人。

2.4 吳兆麟舉人年有誤

《提要》1424頁言：“鐵花山館詩稿 八卷 吳兆麟撰。生于嘉慶十二年（1807），卒年不詳。字書瑞，號筠軒，浙江錢塘人。道光二年（1822） 舉人，授內閣中書，官至江西鹽法道。”［1］

《（民國） 杭州府志》卷一三七載：“吳兆麟，字筠軒，錢塘（今杭州） 人。道光十二年（1832） 舉人，內閣中書充軍機章京。同治十三年（1874）卒于家，年八十一。”［6］《晚晴簃詩匯》卷一三七載：“吳兆麟，字書瑞，號筠軒，錢塘人。道光壬辰（十二年，1832） 舉人，歷官江西鹽法道。”［7］由此可知，吳兆麟為道光十二年（1832年） 舉人。非《提要》所言道光二年（1822年）舉人。

2.5 周玉瓚舉人年有誤

《提要》1528頁載：“周憩亭集 十一卷 周玉瓚撰。玉瓚字西賡，一作熙賡，號平園，一號瑟庵，晚號憩亭，江蘇丹陽人。道光十三年（1833）舉人，任河南正陽、洧川縣知縣。”［1］

《（光緒） 丹陽縣志》卷十九載：“周玉瓚，字熙賡，號平園，道光丁酉（十七年，1837） 舉人，署河南正陽知縣。”［8］《晚晴簃詩匯》卷一三九載：“周玉瓚，道光丁酉舉人，官洧川知縣”。《周憩亭集·墓志銘》亦言周玉瓚為道光丁酉舉人。由此可知，周玉瓚為道光十七年（1837年）舉人。非《提要》所言道光十三年（1833年）舉人。

2.6 汪仲洋為舉人而非進士

《提要》1112頁載：“心知堂詩稿十八卷汪仲洋撰，生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卒年不詳。字少海，四川成都人。嘉慶六年（1801）進士，官浙江錢塘知縣。”［9］

《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2757頁，嘉慶六年（1801年）辛酉科進士，榜上未見汪仲洋名。《（同治）重修成都縣志》卷五，選舉志·舉人載：“汪仲洋為嘉慶六年辛酉科舉人，成都人，浙江錢塘縣知縣。”［10］《晚晴簃詩匯》卷一一六載：“汪仲洋，字少海，成都人。嘉慶辛酉舉人，官錢塘知縣。有《心知堂詩稿》。”由此可知，汪仲洋應為嘉慶六年（1801年）舉人而非進士。

3 收入非清人文集

3.1 誤收宋人文集

《提要》1714頁載：“丹陽集 二十四卷 葛勝仲撰。此集光緒二十二年武進盛氏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藏。”［1］

《宋史》卷四百四十五載：“葛勝仲，字魯卿，丹陽人。登紹圣四年（1097）登進士第，調杭州司理參軍。……紹興元年 （1131），丐祠歸。十四年（1144） 卒，年七十三，謚文康。”《丹陽集》（人大館藏，清光緒丙申（1896年）武進盛氏思惠齋刊本）卷末附有“宋史列傳·葛勝仲”及“武進盛宣懷跋”。盛跋言：“丹陽集二十四卷，宋葛勝仲撰，勝仲字魯卿，江陰人。紹圣四年（1097） 進士，官至華文閣待制，知湖州。謚文康。［11］事跡具宋史文苑傳。其文集八十卷外集二十卷，久佚，館臣從《永樂大典》輯出，編詩文為二十四卷。”［12］另《現存宋人別集版本目錄》（四川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編，巴蜀書社 1989出版）153頁，收有葛勝仲《丹陽集》。由此可知，《丹陽集》撰者葛勝仲應為宋朝人。

3.2 誤收明人文集

《提要》1057頁載：“執齋集 不分卷 劉玉撰。此集道光十年（1803）孝友堂刻，湖南省圖書館藏。”［1］

《續修四庫全書》1334冊，集部別集類收有《執齋先生文集》（據上海圖書館藏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付鎮濟南刻本影印原書版）。版心題：執齋集。正文卷端題：刑部左侍郎萬安劉玉著 監察御史門人同安付鎮校。正文前有：嘉靖已酉春正月巡按山東監察御史門人付鎮撰“執齋先生文集敘”。《明代傳記資料索引》826頁載：劉玉，字咸粟，號執齋，萬安人。弘治九年進士，知輝縣，升御史，忤劉瑾削籍。瑾誅，起河南按察司僉事，官至刑部左侍郎，坐李福達獄削籍，歸卒。隆慶初謚端毅。玉于天文、地理、兵制、刑律，皆有論著。又有執齋集。［13］《明史》卷二百三有劉玉傳。由以上可知《執齋集》著者為明朝人。

雖然《提要》中存有一些瑕疵，仍堪稱為目錄學上一部杰作。是從事清代文史研究及目錄版本學研究必不可少的工具書。筆者受益甚豐，敬仰無比。亦冀期修訂再版，使其更加完美。

［1］柯愈春．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Z］.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2.

［2］（清）易鏡清．二知齋文鈔［M］．清光緒元年（1875年）刻本.

［3］（清）馬毓華．寧羌州志［M］.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刻本.

［4］（清） 繆荃孫．續碑傳集［Z］．清宣統二年（1910年）南京：江楚編譯書局.

［5］（清）杜友裳，楊兆崧．新建縣志［M］．清同治十年（1871年） 刻本.

［6］（清）龔嘉俊，陳璚．杭州府志［M］．民國十二年（1923年） 印本．

［7］徐世昌．晚晴簃詩匯［M］．民國十八年（1929年）退耕堂刊本.

［8］（清） 徐錫麟，姜璘．丹陽縣志［M］.清光緒十一年（1885年）鳴鳳書院刻本.

［9］朱保炯，謝沛霖．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10］（清）羅廷權，等主修．重修成都縣志［M］．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刻本．

［11］（元）脫脫，等．宋史［M］．上海：中華書局，1977.

［12］（宋） 葛勝仲．丹陽集［M］．清光緒二十六年（1896年）武進盛氏思惠齋刻本．

［13］臺灣中央圖書館．明代傳記資料索引［Z］．臺灣：中央圖書館，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