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本全
(南京曉莊學院 教務處,江蘇 南京 211100)
墨子,名翟(公元前468—376年),戰國初期魯國人(今山東滕州人),是墨家學派的創始人。他出身于社會下層,常自稱是“鄙人、賤人”,十分熟悉和同情社會下層人民的苦難生活。早年參加生產勞動,善于制造,是一名技藝高超的能工巧匠。據說能頃刻之間削三寸之木,制成可載600千克重物的軸承。他還曾制造木鳥飛翔天空。墨翟曾學儒,長于《詩》、《書》、《春秋》,但他特別反對儒家重禮厚葬的繁文縟節,以之為“靡財而貧民、傷生而善事”,提出“非儒、非樂、非攻、節用、節葬”等主張,轉而批判儒家。他是學術思想史上第一個批判儒家的思想家,也是最早具有科學精神的教育家,為中國古代學術思想的繁榮和多元化發展樹立了典范。
墨翟的學說主要見于《墨子》與《墨經》?!赌印芬粫悄拥牡茏訉δ友孕械挠涗?,是現今研究墨子及其學說的重要史料,與老子的《道德經》、孔子的《論語》并稱為春秋戰國時期三大學說?!赌洝分仃U述的是墨家的認識論和邏輯思想,包含許多自然科學的內容,是反映其科學教育思想的代表著作。
墨子是環境決定論的倡導者,他提出的“素絲說”,以素絲和染絲為喻,來說明人性在環境影響下的改變和形成?!赌印に尽氛f:“墨子見染絲者而嘆曰:染于蒼則蒼,染于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也變,五入必,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非獨染絲然也,國亦有染。非獨國有染也,士亦有染,其友皆好仁義,淳謹畏令,則家日益,身日安,名日榮,處官得其理矣,則段干木、禽子、傅說之徒是也。其友皆好矜奮,創作比周,則家日損,身日危,名日辱,處官失其理矣,則子西、易牙、豎刀之徒是也……”
在墨子看來,人性不是先天所成的,生來的人性不過如同待染的素絲,下什么樣的染缸,就形成什么顏色的絲,即什么樣的環境與教育造就什么樣的人,必須慎其所染,選擇所染。同樣,人性的變化如同絲的顏色變化一樣,是和各自遇到的外因有關的。對于個人而言,結交仁義、純樸謹慎的良友,就會走上正道;交友不當,會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舜、禹、商湯、武王均是受到賢良之臣的影響,夏桀、商紂,以及后來的暴君,都和身邊的奸臣有很大的關系。段干術、禽子、傅說皆有賢名,能給人以好的影響,佐人成就事業;子西、易牙、豎刀皆小人,給人以壞影響,敗壞人的事業。
“兼相愛,交相利”的社會理想是墨子思想的核心,也是墨子一生為之追求的理想境界。《墨子·兼愛》說:“若使天下兼相愛,國與國不相攻,家與家不相亂,盜賊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則天下治?!敝灰煜碌娜硕枷鄲?,那么,君臣、父子及人與人之間就不會有仇殺,國與國之間就會相安無事,社會也就安定了。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墨子廣收門徒,通過教育的手段向學生傳播自己的思想,目的是為天下各國培養能傳播“兼相愛、交相利”思想的兼士或賢士,從而達到天下大治的目的。他主張通過“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建設一個民眾平等、互助的“兼愛”社會。
對于“兼士”或“賢士”,他提出三條具體標準:“博乎道術、辯于言談、厚乎德行”,即知識技能的要求、思維論辯的要求和道德的要求。知識技能的要求是為了使兼士們投入社會實踐,有興利除害的實際能力;思維論辯的要求是為了通過兼士們的“上說下教”,向社會推行其“兼愛”主張;道德的要求是使兼士們懂得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己任,不分彼此、親疏、貴賤、貧富,都做到“饑則食之、寒則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厚埋之”[1]。
這與現代社會所要求的“德才兼備”的人才標準是一致的,與現代的教育理念是相通的,即教育是為社會服務的,教育的目的就是要為國家培養有用之才、棟梁之才[2]。
墨子的科學教育思想主要體現在《墨經》中,這是一部內容豐富、結構嚴謹的科學著作,書中包括認識論、邏輯學、經濟學中等社會科學范疇的內容,還包含時間、空間、物質結構、力學、光學和幾何學等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甚至涉及日常生活中的杠桿、滑輪、斜面原理、建筑等實用知識。
《墨經》通過樸素的數學名詞的定義和界說,表達出豐富的數學概念,有著嚴密的邏輯推理和深邃的數學哲學思想。內容涉及部分與整體、有窮與無窮、同與異、圓與方、虛與實、相交、相比、極限等問題,達到極高的水平。墨家對力學和機械學規律的探索已相當深入?!赌印そ浾f上》對力的定義為:“力,刑(形)之所以奮也?!本褪钦f:使形體改變它原來狀態的東西叫做力?,F代力學定義是:凡是能使物體獲得加速度或者發生形變的作用,都成為力,可謂古今相通。對于自然現象和自然規律,墨子匠心獨運,采用定義法予以解說,如給圓下定義為:“圓,一中同長也。”
光學是墨家科學教育中最出色的部分。他們是最早發現光的直線行進這一基本光學原理,并探討了一系列光學基本問題,涉及現代光學影、像基本問題,并做了類似“小孔成像”的實驗?!赌印そ浾f下》指出:“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已為近代物理學所證明。
墨子關于自然科學教育內容之豐富,在中國古代教育史上絕無僅有,他的科技教育思想是中國古代教育史上濃重的一筆,在世界科技教育史上也居于遙遙領先的地位[3]。
墨子是一位十分注重實踐和實驗的卓越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墨子說過:默則思,言則誨,動則事,使三者代御,必為圣人[4]。墨子的這番思想意圖很明確:反復強調必須把思想(理論)、教誨(教育)、行動(實踐)三者結合起來,才能成功地實施教育理論。墨子流傳給后世的許多文章,如《耕柱》、《號令》、《備戰》,這些文章的思想核心就是對其教育理論的具體實踐。
墨子強調技藝的學習,動手操作,借助圖解,借助實地演示進行教學。例如:在光的教學中,墨子曾帶領弟子進行多次實驗,使弟子們掌握了光的照射、物體的陰影、倒影及球面鏡的相關知識。為證明光是直線傳播的這一原理,墨子曾指導學生做“小孔成像”的實驗。墨家是科學實驗方法的創造者,也是把科學實驗方法用于教學的先行者[5]?!赌印そ浾f上》提出:“知,接也。知也者,以其知過物而能貌之?!贝笠馐窍氆@得真正的知識必須親自觀察體驗。
同時,墨子為實現自己的理想培養了眾多的弟子。他為宣傳自己的主張四方奔波,上說下教,廣泛交游,見義勇為、吃苦耐勞,重視實踐,身體力行,敢于革弊立新,是一位具有獨創性與實踐改革精神的偉大思想家和教育家。
在當今社會的大環境中,塑造人的個性是值得研究的問題。墨子曾說:“染于蒼則蒼,染于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也變,故染不可不慎也!”[6]從人性上說明了人是可塑的,可以改變的,而促使人變化的根源在于外在環境,強調了環境對人成長過程中潛移默化的陶鑄教化作用。環境是圍繞在個體周圍并對個體產生影響的外部世界。人一生下來,就受到環境的影響,教育對人來說就是提供一種外在的社會環境和生活氛圍。
墨子的“素絲說”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遷”的典故與故事都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也成為他許多教育主張的理論基礎[7]。人的本性無善惡之別,完全是由于交友或環境的影響而產生了善惡,必須審慎對待一切能影響人的社會環境。教育與環境對人發展所產生的作用日益為教育實踐所證明。這也啟示我們要注重教育環境的創造,營造良好的育人環境和氛圍,不斷提高教育水平。
墨家把教育看做是救世的事業,十分強調教育的主動性,主張積極主動地施教,提出“述而且作”的觀點,主張“強說人”,主張要努力去游說、勸說人們,主張強力而行,反對消極等待。教師可以“不扣必鳴”,發揮“上說下教”的作用。《墨子·兼愛》強調:“人之生乎地上之無幾何也,譬之猶駟馳而過隙也?!比松虝?,鼓勵人們積極進取、建功立業,體現了主動進取的思想?!翱蹌t鳴,不扣亦鳴?!斌w現了教師在教學中發揮主導作用的合理內核,突破了孔子“不扣不鳴”的思想??鬃釉凇墩撜Z·述而》中強調:“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倍釉凇赌印じ分忻鞔_提出:“古之善者則述之,今之善者則作之。”認為前人的經驗不應輕視,人類文化的創造發展是一個不斷前進、完善的過程,每個時期都應有新的創造。這與當今我們所提倡的要培養學生的創造性思維和實踐能力的教育思想殊途同歸。
墨家在科學技術教育和訓練思維能力的教育上,突破了儒家六藝教育的范疇,堪稱一大創造。在中國的科學教育史上第一次進行了有目的的邏輯思維訓練,第一次引入了有目的的科學實驗性質的教學實驗,例如“小孔成像”實驗和各種鏡面的成像實驗。胡適曾說:“墨家論知識,注重經驗,注重推論??茨q中論光學和力學的諸條,可見墨家學者真正能做許多實地實驗,這是真正的科學的精神,是墨學的貢獻。 ”[8]
馮友蘭曾說:“墨翟的認識論和方法論,有唯物主義和科學的精神,在中國哲學史上是光輝的一頁。墨翟的唯物主義傾向及其對實踐的重視,是與他所代表的當時手工業主這一階層重視發展生產分不開的?!保?]
我們在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教育理念的同時,如果能從自己的文化土壤中的墨家科學教育思想里汲取營養,將有利于我們科學教育思想的轉變,有利于科學教育改革事業的發展。在新的歷史時期,墨子的教育思想作為一種傳統的教育資源,我們必須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它,繼承并不斷充實、發展墨子的教育思想。在一個信息發達的新型社會中,我們可以借用“他山之石”,不斷發展和完善我們的教育思想,這不僅是教育事業發展的需要,更是整個民族前行的需要。
[1]孫培青,杜成憲.中國教育史[M].2009.6:61.
[2]李醍,趙紅云.也談墨子的教育思想[J].教育探索,2009,(12):7
[3]張書豐.中國古代教育精粹的現代解讀[M].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58.
[4][清]孫詒讓撰.墨子間詁[M].北京:中華書局,2000:12.
[5]陳學恂,張瑞璠.中國教育史研究先秦分卷[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105.
[6]王炳照.中國傳統教育[M].長沙:中南工業大學出版社,1999:11.
[7]陳學恂,張瑞璠.中國教育史研究先秦分卷[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111.
[8]胡適.中國哲學史大綱[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199.
[9]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M].人民出版社,198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