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梅
(山西大同大學 文史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順利完成和社會主義各項建設事業的欣欣向榮讓前進中的中國人信心十足,通向共產主義的坦途似乎已清清楚楚地呈現在面前。1958年年初,“鼓足干勁,力爭上游”的口號在響徹全國的同時也響徹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文教衛生事業也要大躍進”成了許多人的共識。1958年9月,中共中央發布《關于教育工作的指示》,提出要在三到五年的時間內基本上完成掃除文盲、普及小學教育的任務,要以15年左右的時間普及高等教育,全國出現了大辦教育的熱潮。據統計,到1960年上半年,全國高等學校由1953年院系調整后的182所增加到1289所,中專學校由651所增加至6225所,普通中學數量也大增。
“大躍進”效應是由我國現代化起步較晚而面臨與現代化起步較早國家不同的制約條件和發展模式所引起的,這種效應既有負面的又有正面的。我國教育要在短時間內趕上發達國家,其基本形式是趕超型,由此便會帶來一些負面效應,如冒進式發展,急于求成,從而導致了提出憑借現實條件不能夠實現的目標。中國是一個教育比較落后的發展中國家,在短時期內較快發展教育,有一定的必要性,但不顧國情,片面追求高速度,強調多與快,夸大了人的主觀能動性,不僅不能按時達到預定目標,影響政府形象和聲譽,而且會浪費教育資源。在“大躍進”時期,我國教育高速度發展的案例已有史料充分地描述過。如今我們應正確看待“大躍進”先行者所具有的“示范效應”和渴望迅速發展的心態,既不全盤肯定,又不全盤否定先行者的做法,持一種客觀、求實的態度平和地看待“大躍進”式發展所帶來的問題,有選擇性地借鑒和吸取“大躍進”先行者的經驗和教訓,避免冒進而帶來的教育發展失衡和教育資源浪費,使教育適度、平衡地發展。
“大躍進”時期的教育是我國開始計劃快速追趕世界先進教育水平,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一次激進性嘗試。在“大躍進”時期,由于教育權力過度下放,教育制度受到破壞,教育事業出現了空前的膨脹與混亂。在教育發展過程中,我國受兩方面制約,一是教育資源的缺少和落后,二是期望值過高而產生的過激要求,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如果力量大,都足以扼殺對實現現代化所做的努力,阻礙現代化進程的順利推進。這兩方面都有可能成為阻礙教育發展的力量,不利于現代化。對教育的過激要求并不只是在“大躍進”時期的教育問題中存在,它在現在、將來都有可能出現,其表現也有多種多樣的形式。教育界的后來者應注意克服迅猛發展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以一種自然平和的心態去穩健地從事教育現代化建設,自卑、崇外、冒進都是需要注意的幾個容易出現的問題。
“大躍進”時期的教育,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發揮一切社會潛力,提倡群眾合作辦學,主張對群眾辦學不可要求過高,在課程設置、師資條件等方面不能強求統一。確定群眾辦學是教育“大躍進”、“大改革”的方針和道路之一,提出在群眾辦學問題上必須克服右傾保守思想和片面正規化思想,放手發動群眾舉辦各種類型和形式的民辦中小學。但教師隊伍素質參差,課程不齊全,因此教學效果不好,教育質量難以保證,并且給師生生活、學習和教學帶來了許多難以克服的困難,是形式主義的產物。
“大躍進”時期掃盲班、組、紅專學校的大量涌現意味著掃盲教育正式拉開了序幕。地方為發動群眾掃盲,舉行各種會,如誓師大會、掃盲積極分子大會、報捷會,等等。各地脫盲標準不統一,但都普遍采取包教包學的辦法要求群眾掃盲。由于對掃盲運動的規模和速度缺乏調查研究,急躁冒進,不少地方還搞攤派、突擊,產生了浮夸和強迫命令的現象,加上處理不好生產與識字的關系,影響了工農業生產,以及對初等或中等教育的普及重視不夠,沒有把掃盲與普及初等或中等教育有效地結合起來,并且對掃除文盲的長期性估計不足,最終導致了大批已宣布脫盲的群眾又復盲的現象。
“大躍進”時期的方針政策,激發了全國各地各行業各部門廣大干部群眾積極舉辦成人高等教育的熱情,促進了成人高等教育事業在數量規模方面的大步躍進和學校、專業種類的多樣化。但也淡化了人們認真遵循教育規律、嚴格按質量規格要求辦學的規范意識,極大地破壞了“大躍進”時期之前剛剛建立起來的成人高等教育招生模式。它意味著成人高等教育很快會出現生源質量良莠不齊、教學工作難以正常進行、總體學生水平日益降低的趨勢。
我們不希望再來一個“大躍進”式的教育潮,但也必須客觀地認識到,“大躍進”時期的教育還是取得了很大的成績。
當時的一些做法,現在看來,是有借鑒意義的。在“大躍進”時期群眾辦學熱潮中所辦的各級各類學校,確有一些好的或較好的,比如為了把中學辦好,辦重點中學的措施被提出,后經實踐證明辦重點中學對發展我國中等教育事業還是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那個時期的廣大群眾發揮聰明才智,創造了許多新的學習方法,有些學習方法沿用至今。而掃盲運動確實有很大的成績,使一批群眾基本上甩掉了“文盲”的帽子。“大躍進”時期教育充分發揮了各個人民團體、群眾組織、社區組織等在教學中的作用。中央和地方相繼成立了不同教育類的組織結構,這些組織在運動中均發揮了積極的作用。那個時期也建立健全了成人教育系統,鞏固并建立起從低到高的成人教育體系。盡管那個時期的教育浮夸成分太大,效果也值得懷疑,但意向還是對的。掃盲中要重視提高人的技能,把掃盲與人的發展問題有機地結合起來。“大躍進”時期的教育是朝著不僅僅是學書本知識,還要提高勞動人民的技能這個方向努力,從而加強了成人業余高等教育與社會現實實踐之間的聯系,推動了成人業余高等教育學校類型靈活多樣化。拋開“大躍進”之風的影響,那時的教育取得的一些成績,與黨和政府的政治意愿、人民群眾有學習文化的內在要求并積極支持是分不開的。因為國民教育的成功是同國家的政治意志密切相關的,與此同時,那個時期群眾渴望知識的迫切要求成為了當時社會的共識,也是當時教學中的強大動力。
我們必須承認“大躍進”時期教育的大發展也是社會發展的一種客觀需求,當時無論政府部門還是國家建設都急需大量人才;由于1957年反右斗爭,一大批知識分子被打成右派,各類學校特別是高校也急需要大批知識分子充實教育戰線,更加增強學校特別是高校對人才培養的渴望和要求,凡是從學校培養出來的學生都能得到很好的安排,所以不管適齡青少年還是成人,求學積極性非常高漲,這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教育“大躍進”。由此可知,“大躍進”時期的教育不能完全說成是人為地脫離了實際的狂熱或頭腦發熱的主觀產物,而是有其客觀實際的需求和一定的合理性和必然性的。對“大躍進”時期教育采取完全否定的態度是錯誤的。
“大躍進”時期的教育雖然有一定的必然性和合理性,也有很多值得我們借鑒的好的經驗,也為社會主義建設培養了大量的人才,為我國社會主義建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我們更應該總結其教訓,有利于今后教育事業健康發展。
“大躍進”時期的招生政策,在解決教育“合格生源不足”與“大躍進”目標之間的矛盾時,主要采取了各地各行業各部門廣大干部群眾積極地、因地制宜地舉辦各類教育組織,以政治為主要標準降低生源文化基礎要求和各校自主招生兩大策略,導致教育很快出現生源質量良莠不齊、教學工作難以正常進行、總體學生水平日益降低的趨勢。片面強調“教育必須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必須與生產勞動相結合”,而不顧教育自身發展的客觀規律,在辦學招生方面有名無實,只講政治愿望,亂辦學、亂招生,嚴重擾亂了教育的正常發展。
“大躍進”時期,我國已經基本建立起了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制度,開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由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轉變為十分落后的經濟、文化教育發展水平與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與文化生活需要之間的矛盾??墒钱敃r沒有考慮矛盾的變化,仍強調教育為政治服務和把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這個在農村革命根據地時期的特殊條件下成功開展教育工作的特定時期的經驗,顯然是不適應社會發展的。這樣阻礙了廣大教育工作者組織和實施教學,也不符合國家和平建設發展的要求,并且降低了我國高等教育的質量和效率,不利于教育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服務。
現代教育不是純經濟的活動。教育盡管對人力資本的開發與應用有利,對經濟的長遠發展有促進作用,但是教育不等同于直接的工農業生產勞動,它對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具有遲效性,意味著既要考慮國民經濟現代化建設的根本需要,又要一切從實際出發,認真考慮經濟水平在人力、物力、財力等方面所能提供的現實條件,不顧經濟需要與實際可能,隨意增加學校數量,擴大教育規模,必然影響財政的合理支出,影響教育自身的可持續發展。
隨著科學的迅猛發展,教育的正常進行不僅需要教學設施等物質基礎,而且需要有具備一定知識和智力條件、能夠掌握、傳承并不斷創新人類先進精神文明的教師和學生。在教學物質條件有限、合格生源和師資都嚴重缺乏的情況下,僅僅從政治經濟需要出發,不顧教育的自然規律,隨意擴大教育數量規模,必然使教育質量受到嚴重破壞。
雖然廣大人民群眾積極響應黨和國家號召、全民舉辦教育的精神是可貴的,有些經驗也是應該肯定的,但是不講教育規律的辦學,導致教育數量方面的過度膨脹,并且破壞了我國教育合理發展的進程,不僅使教育出現魚目混珠的局面,而且使國家當時的經濟建設受到影響。教育作為人類社會的普遍現象,既不是純政治的活動,又不是純經濟的活動,而是一定社會培養人的活動,它相對于社會政治經濟有著自身發展的特殊規律。教育穩步快速發展是社會全面發展的前提。而教育的目的是使人更好地同環境協調一致,更好地理解生活的真正意義,提高個人的尊嚴,接近有益的知識源泉,掌握走向美好生活所需要的實際知識和技術。如今,我國教育領域已經大眾化、產業化、市場化,這就更要求我們保持清醒的頭腦,在引進市場機制來高速發展教育事業時,必須吸取大躍進時期教育的教訓,遵循教育發展規律的客觀要求,做好教育科學規劃和教育法制建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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