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敵”有“前鋒”義

趙紅梅 程志兵

“頭敵”有“前鋒”義

趙紅梅 程志兵

“頭敵”是一個近代漢語詞語,檢索現有資料,最早出現在元曲中,關漢卿《詐妮子調風月》第二折:“見那廝手慌腳亂緊收拾,被我先藏在香羅袖兒里。是好哥哥和我做頭敵,咱兩個官司有商議。休提!休提!哥哥撇下的手帕是阿誰的?”

此詞古漢語類詞典多有收錄,而且釋義都很簡潔。《漢語大詞典》釋為“對頭;對手”。例為《東周列國志》第三六回:“索性屯軍廬柳之時,與重耳做個頭敵,不失為從一忠臣。”剛才已說元代即有,可見《漢語大詞典》書證稍晚。陸澹安主編《戲曲詞語匯釋》釋為“對頭 ,敵人”;王貴元、葉桂剛主編《詩詞曲小說語詞大典》釋為“對頭”;許少峰主編《近代漢語大詞典》釋為“對頭,仇家”;王學奇、王靜竹撰著《宋金元明清曲辭通釋》在“敵人,對手”義后加了些說明“:亦作頭抵、對頭、敵頭”。

但是“,頭敵”卻有一個被大家忽視了的含義——“前鋒,先鋒”義。

清代小說《醉醒石》第二回“:劉巡檢道‘:陳伯祥老巢在山北,倚山南為屏翰,東西為羽翼,必不十分提防。東山小寨,山路險峻,畢竟他欺我兵不能前進。不若乘夜先拔東寨,直薄山北。老寨一破,眾自潰散。’劉巡檢率本部為頭敵,徐玉為二敵,俱向山東;周章向山南,牽制王善。”(古典文學出版社,1956年)指揮官把自己的部隊分為“頭敵”、“二敵”。

清代小說《紅樓復夢》第八十八回“:寶釵道:‘行兵糧餉最關緊要,請二叔叔帶同荊、朱兩姨娘專管軍裝糧餉。派仙鳳、蘭生、三多、春燕四人專管收發。其衛護之姑娘、媳婦,俟操演熟習技藝,臨時再派。’祝筠欠身答應。寶釵令桂堂、柳緒……等上前吩咐道:‘令桂堂、柳緒領兵三十名作先行,頭敵所帶之兵務期精勇,以一當百。更須嚴束兵丁,無許生事。令寶書、珍珠各領兵十名為中軍左右護衛;令佩金領兵三十名,護解糧餉,兼前后救應……”(春風文藝出版社,1988年)文中前說“領兵三十名作先行”,后言“頭敵之兵”應精勇。

清代小說《海游記》第十四回:“開船到黃礬島,見袁總帥,總帥道:‘聞你文武雙全,來得正好。我西山近兩座苗島,里苗是個女主,尚相安,外苗侵犯地方,容不得。老夫要征苗,你正好同去。’即點公子為參謀,副將梁慎為頭敵。兵到苗境,公子管糧臺營在后。忽聞頭敵營被劫,苗兵已圍中營,急令后營守固,拍馬去看大營,只見苗兵圍住,公子驚曰:‘年伯休矣 !’”(遼沈書社 ,1990年)文中有“頭敵營”,又有“中營”和“后營”。

以上小說中所用的“頭敵”已不能按照“對手,敵人”的意義來理解,說的都是自己的隊伍,是進攻敵人的士卒,應該解釋為“前鋒,先鋒”。

不僅古代小說中有這樣的“頭敵”,清代的其他文獻中也有,聊舉數例。

陳周棠主編《廣東地區太平天國史料選編》第五部分檔案資料摘編《關于信宜凌十八起義問題》“:賊匪凌十八因被陸川擊退,竄擾郁林州城。該州顧諧庚正在博白督剿。興業縣知縣張晉圭立即密派武監生梁宗昌、生員梁拱宸、童生梁景勛等分帶練勇進攻。三月初八日,賊匪來至西望橋。該縣即督率頭敵迎擊,旋放大炮,轟斃賊匪數十人。賊復大隊擁來。該縣督催奮勇進攻,復斃賊二十余人。”(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

清大臣張縉彥的《菉居封事·剿賊急策疏》“:賊不難殺,在亂其所長而使之短,破其所得而使之失。直截以攻之,挑好馬尖兵三四萬為頭敵,分為兩軍,一以追擊,一以歇馬,更番大出,即有大賊,當之必破。”(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年)

《吳煦檔案選編》第二輯《楊坊致吳煦函(1862年 2月 16日)》:“卑職緣防所系屬頭敵,分扎五營,現在勇丁不敷守御。查有在防余勇,挑選精壯,隨時募補五十五名,照原額缺七十七名,應否補足原額。”(江蘇人民出版社,1983年)

太平天國史料《何桂清等書札·何桂清致自娛主人等書札》:“故現與殿臣密商,偏訪善戰而又知夷人之伎倆者,始知惟抬頭足以破之,于是加重加工造辦,每件合工價銀十七兩,自冬至今已造成三百尊(現又續造二百),大營五萬兵勇中能施放新造之抬炮者,可得三千人(非膽大力大者不可用)。擬造炮一千尊(兩人抬一人放),能打洋槍三四倍之遠,以此為頭敵,所向無前。夷人雖精于火器,獨不能用抬炮,以腿不便,而不力勝。故用我之所長,以攻彼之所短。”(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年)

當代人在寫清史時也用到此詞,麥天樞、王先明《昨天——鴉片戰爭紀實》第十五章“:攻山的部隊一開始也稍有進展,用為頭敵的金川兵三百人,曾以過去清兵少見的勇猛上登三百六十九級臺階而接近威遠城,但在江中英艦大炮轟擊下,也敗退下來。退下山麓,又遇都司聶廷楷率領的策應部隊,合兵布陣,與守山英軍相持,一顆炮彈自天而降,將鄉勇頭目謝寶樹轟入山澗,眾兵丁于是膽寒潰退。”(中央編譯出版社,1996年)

頭敵之所以有“前鋒”義,是因為“頭”本有“在前的,前面”之義,“頭敵”猶“前敵”也。“前敵”既有“敵手,對手”義,也可指前鋒部隊,如瞿秋白《赤都心史》“:幸而我兵士感愛我,一直保護到解散前敵時。”那么“頭敵”有“前鋒”之義就不奇怪了。

筆者翻閱十數本工具書,未見有言及“頭敵”之“前鋒”義的,今為發之。

(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淄博 255049)

(本欄責任編輯 劉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