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娜
重回八十年代的文學場域
陳嬌娜
八十年代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是一個重要的時期,隨著“重返八十年代文學”熱潮的不斷掀起,“八十年代”逐漸成為知識分子懷舊的平臺,但八十年代文學真正要解決的問題卻在這一潮流中漸行漸遠。因此,回到“八十年代”的歷史情境,探索“新時期文學”和“八十年代文學”這兩個概念命名背后的思維機制和在集體想象下的純化文學的命運走向——“文學本體性”究竟是如何讓位于“文學主體性”,顯得尤為重要。
新時期文學;八十年代文學;本體性;主體性
中國自1976年“文革”結束后,長達十年的動亂、浩劫和夢魘終于畫上了句點。隨之是1978年召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批評了維護僵化教條的“兩個凡是”的規定,肯定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這一支持“思想解放”的命題。文學也在這一“思想解放”的潮流中進入到了全新時期。這一時期特指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至整個八十年代。學術界對于這一時期的文學,通常以兩個概念來指稱,一個是“新時期文學”,另一個是“八十年代文學”。
“新時期”原本是屬于社會政治概念,然而周揚在第四次文代會上作了《繼往開來,繁榮社會主義新時期文藝》的主題報告,“至此,周揚以官方權威發言人的身份,正式確認了新時期的提法,新時期成為一個嶄新的文學史分期概念”。[1]在鄧小平的“祝辭”中,也對“新時期文學”的評價標準和寫作任務作出了方方面面的“規定”。[2]與此同時這個概念在文學領域上也運用地極其廣泛,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新時期文學”這個概念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承認,所以用以概括“文革”后文學的命名。但是這一概念指稱并不是穩定不變的。近年來文學界的“重返”熱中,對這一時期的文學卻以“重返八十年代文學”來指稱。并且早在九十年代出版的幾部具有代表性的文學史著作中,對這一時期的文學也不再以“新時期文學”來概括,而代之以“八十年代文學”。
在很長時間里,人們并不曾注意或者去探究這兩個概念間的差異性,甚至對這兩個概念進行任意替換,而忽略了它們背后的思維機制的差異性。“新時期文學”從最初的援引社會政治概念,其實就已內蘊著人們對這一時期文學的文學期待和共同想像。“新時期”,是放置在“新與舊”對立的二元機制里,強調對“舊”的告別,對“新”的渴望,強調在與過去舊時代(特指文革)的決裂,對未來道路的向往和憧憬。因此,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看出,“新時期文學”是個預設的概念,是出于主流意識形態欲對文學進行規劃的企圖。再者,是經過“動亂”后的人們對文學的集體想象和憧憬,期待能在文學中找到得以慰藉和發泄的途徑。
相對于“新時期文學”來說,“八十年代文學”是一種“歸納性”的概念,比較中性。但是九十年代以來,對于“八十年代文學”概念使用的過程中,卻出現了許多偏誤。“八十年代文學”被作為一個整體,不分階段過程地被描述成為純文學的生成和展開,從而忽略了八十年代文學的多元取向和內在形成的張力。在“重返八十年代文學”的敘述中,帶有對知識分子精英意識的過分強調和塑造,加上當下商業化氣息極其濃厚,這就使“八十年代文學”為迎合時下的“懷舊”而成為了另一種敘述模式,脫離了其豐富而多元的面貌。或許,這兩個概念本身的使用并不是這么值得探究,而深入其差異背后實則為了更好地挖掘這一時期的文學,探究它自身內蘊的復雜面和命運走向。
在文革結束之后,學術界開始反思文學對與現實社會政治生活的過分關注,以及長期忽視了文學的“本體”研究,因此,“回到文學自身”的觀念日益成了批評家們熱衷探討的問題。這個命題的提出,表達了作家對文學在人的精神活動領域的獨特性地位的關切。在涉及當代文學存在的問題上,則包容著多個方面,如對于要文學承擔過多的社會責任的清理(“干預生活”這一口號這時受到廣泛懷疑),對文學只關注現實社會政治層面問題的反省,以及稱其一起來忽視文學的“本體”問題的檢討。這說明,當代作家原先過分注重社會政治問題的“傳統”,出現了分裂。[3]
在《文學評論》上開辟的“我的文學觀”專欄,已被認為是“文學本體論”討論的先聲之作。劉再復就曾指出:“我們過去側重于外部規律的文學研究,即文學與經濟基礎以及上層建筑中其它意識形態的關系,在近些年來研究的中心已轉移到內部規律,即研究文學本身的審美特點,文學內部各要素的相互聯系,文學各個門類自身的結構方式和運動規律等等。總之,是回復到自身。”
很多人都堅信,促使八十年代文學得到深刻轉型的原因,便是文學在“去政治化”的同時,給了文學一個最終的“純化”歸宿。然而,文學果真一如人們的最初愿想回到自身了嗎?文學的旅行軌跡又是如何的呢?
文革結束后,學術界對一直以來的機械教條的“反映論”逐漸顯露不滿,隨著語境的更迭,英美“新批評”的譯介正好解決了這一問題。然而,從實質上來看,反映論和新批評的本體論體現的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文藝觀,反映論是偏重于文藝的認識功能作用,而本體論則關注于文藝的審美作用。這正如陳厚誠,王寧主編的《西方當代文學批評在中國》中所說的那樣,“馬克思主義文藝觀是反映論的,這被認為與新批評的本體論主張截然對立。”[4]由此可見,“新批評”以及所支撐起來的“本體論”,并不是由自身的理論體系得以確證其合理性和合法性,反之,是借助于批判“反映論”來得以實現的。也就是說,“回到文學自身”背后的思維機制“新批評”與“反映論”是最為有沖突的,它的力量在于“破”,在于對原有的范式進行一種顛覆和解構。因此,引入“新批評”理論其實際目的則是為了把其作為顛覆舊的理論范式的手段。在這一偏頗的理念下,新批評理論本身的復雜性被簡單化,過分推崇文本的自在自足的態度,這一切就決定了這一批評理論無法長期立足,而僅僅是為了否定本體論繼而通向下一個理論平臺——文學主體論,為本體論和主體論搭建了一個過渡的橋梁。
我們由此看出,“本體論”和“主體論”在接受“新批評”過程中是有分歧的。當時的評論家就認為:“把藝術的本體論等同于作品的本體論,這是一種十分狹義的規定,它實質上將藝術本體論取消了……藝術的真正本體只能是人類的主體。”更直接地說,“只有抓住了人,才能真正抓到文學本體,抓住文學的根本。因為人不見是宇宙的靈長,文化的造物,亦是文學藝術的太陽,是它的上帝。”
縱觀文學這十年的流向,如再將這一時期認為是文學一度“純化”的簡單流程,則會成為“重返八十年代文學”和“重寫文學史”的死穴。在八十年代二元對立的話語模式中,“審美性”不可避免地帶有“文學策略”的意味。一方面,它是文學自身規律發展生成的結果,如李揚所言,沒有“十七年文學”與“文革文學”,何來八十年代文學?也就是說,沒有“十七年文學”、“文革文學”對“語言”、“形式”的過度“排斥”,也就沒有八十年代文學對“純文學”極端追捧;另一方面,它是八十年代話語方式生成的產物,正是在“審美性”下,現當代文學史才在一定程度上擺脫“革命史”的模式,重新塑造了一個新的“現當代文學”。但是同時文學的屬性絕不是單一而總是雙重的,審美和意識形態復雜地纏繞在一起。由此看,文學具有審美與社會雙重屬性;既是審美的又是社會的。阿多爾諾的理論無疑有著合理成分:“藝術的本質是雙重的:一方面,它擺脫了經驗現實和效果網絡即社會;另一方面,它又屬于現實,是與這個社會網絡。于是直接顯示出特殊的美學現象:它始終自然地是審美的,同時又是社會現象的。”[5]但需要進一步說明的是,在這雙重屬性中,審美屬性和社會屬性表現形式是截然相反的,審美屬性側重于直接性,社會屬性則側重于間接性。社會屬性很多時候要借助于審美屬性才能體現出來,而審美屬性的直接抒寫,并不意味著超越于現實之上而直接達到純審美的境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任何一種略帶偏頗的敘述和某種極端的推崇,都只會導致論述的不合理性和非法性。
因此,“純化文學”是集體的期待和想象,在“重返八十年代文學”和“重寫文學史”中過于偏頗的敘述都容易走向極端,從而缺乏公允性,也有悖重新審視文學的初衷。
[1]丁帆,許志英.中國新時期小說主潮[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2]程光煒.重返八十年代[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3]程光煒.文學史的多重面孔—八十年代文學事件再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4]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M].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1988.
[5]宋耀良.十年文學主潮[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8.
[6]洪子城.中國當代文學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7]童慶炳.文學理論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Returning Back to the 1980s’Literary Resplendence
Chen Jiaona
It is a crucial stag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ry during the 1980s.With the upsurge of returning back to the 1980s literary resplendence,it has been a nostalgic way for some intellectuals.Therefore,it is important to differentiate the 1980’literature and returning back to the 1980’s ,which determines the fortune of cultural development in China.In other words,it is about how the ontology of literature is replaced by the subjectivity of literature.
New Period Literature;literature of 1980s;Ontology;Subjectivity
I206.7
A
1672-6758(2011)10-0113-2
陳嬌娜,碩士,福建師范大學,福建·福州。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郵政編碼:350007
Class No.:I206.7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