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彥坤
(廣州大學 教 育學院心理與腦科學研究中心,廣東 廣 州510006)
情緒智力研究的兩種取向
麻彥坤
(廣州大學 教 育學院心理與腦科學研究中心,廣東 廣 州510006)
情緒智力研究的興起為心理學的發展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淡化了對智力重要性的盲目崇拜,突出了非智力因素對生活幸福與事業成功的重要影響,消除了理性與情緒之間的分水嶺,體現了當代社會公正平等的時代精神。圍繞情緒智力的概念、測量、應用等基本問題出現了科學驅動與實踐驅動兩種研究取向的對立與紛爭。科學驅動取向強調精確、可靠、嚴謹,對研究結果的應用關注不夠;實踐驅動取向致力于現實應用與問題解決,對理論發展的細節與假設檢驗的精確重視不夠。當代許多心理學家主張超越兩種研究取向的紛爭,倡導科學-實踐的混合模型,既關心研究的科學基礎又關心理論建構與現實問題解決之間的關聯。
情緒智力;智力;科學驅動;實踐驅動
弗雷德里克森(Frederickson)認為,情緒智力(簡稱EI)的肇始可以追溯到桑代克1920年提出的“社會智力”概念,當時的社會智力概念被寬泛地表述為“理解、管理成人與孩子以使他們在人際關系中表現得更為聰慧的能力”①。EI的近期根源可以追溯到加登納(Gardner)的多元智力理論,具體說來是人際內與人際間智力理論,前者涉及一個人理解自己的能力,包括理解自己的情感與動機,后者涉及理解他人的能力,包括理解他人的情緒與意向。“情緒智力”一詞最早出現在德文文獻中,然而對情緒智力的第一個正式定義、第一個建構模型及最初的實證研究都是與薩洛維(Salovey)與梅耶(Mayer)的開創性工作聯系在一起,戈爾曼(Goleman)在1995年出版的以情緒智力為書名的專著使這一概念迅速流行,EI開始進入公眾視野,1990年代后期第一批EI測量工具出現。
情緒智力作為行為研究的新領域,借助媒體的廣泛關注,日漸走向成熟。廣義而言,情緒智力代表識別、加工、管理情緒的一系列核心能力。EI的流行有三個明顯的標志,第一,與EI有關的網站、課程與測量大量涌現,標志著這一領域的研究旨趣方興未艾。2000年情緒智力研究協會在美國成立,并開通了專門網站,薈萃了情緒智力研究方面的大部分成果。從2001-2006年情緒智力的研究成果和使用頻率每年都以幾何級數上升②。第二,這一詞語已經進入人力資源與能力領域。人力資源專家談論EI的時候,好像他們知道EI是什么,如何測量,它能預測什么等,更具戲劇性的是,他們想當然的認為EI可以比較容易、比較迅速、比較便利地得到培養,這種過分的熱情與廣泛的傳播給EI概念增添了神秘色彩。第三,EI已經進入了當代流行的話語中心,人們經常把人際交往難題、管理失敗等日常問題歸結于個人EI的缺失。
長期以來,研究者一直在思考探索這樣一個問題:在一般的智力(認知能力)測量之外是否存在著能夠預測成功的其他能力?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在當代社會,一般智力因素在生活中的作用被高估了,而情緒智力的作用比一般智力更重要,EI可以超越一般智力,在臨床、教育、職業等方面產生廣泛的應用。戈爾曼聲稱EI在個人成功或組織成功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傳統的智力測驗僅預測了行為變量的20%-25%,對另外75%-80%的行為變量傳統智力測驗沒有解釋③。人們時常從上述表述中解讀出這樣一種假設:EI能夠對這些沒有得到解釋的變量做出解釋。不少人相信EI在決定行為結果中所扮演的角色超越了一般智力因素和人格因素,與學業成績、職業成就與滿意度、情緒健康與調整等密切相關,一句話,EI在生活中所發揮的作用比智力因素更重要。情緒管理對人格發展的重要性在當今社會日益受到重視,不少人相信在不同的社會情境中如教育、職業、人際關系等,EI可以經過訓練得以提高。相當多的機構致力于研究EI及相關現象,涌現了專門的研究網站及大量書刊,大量針對EI提高的干預方案雨后春筍般地出現,有關EI的模型、測驗與干預已經被廣泛應用于學校、公司、健康維護、家庭教養甚至被用來分析戰爭與和平的原因。由此可見,EI之所以成為時尚,一個可能的關聯因素是因為它似乎削弱了智力的極端重要性,糾正了對傳統智力概念及其測量的盲目崇拜。一般智力商數(簡稱IQ)之所以遇到阻礙與質疑,源于其誤用及人們對IQ測驗結果的錯誤解讀,西方社會甚至出現了對擁有高IQ者的反感或厭惡,一些電視節目毫不留情地嘲弄那些缺乏基本社會技能的高IQ兒童。
EI強調了非智力因素在生活幸福與事業成功中的價值,使人們充分認識到,日常生活的成功只部分取決于智力,與此同時,還存在著大量其他影響因素,如情緒理解、意識調節、自我控制、適應性應對與調整等。EI另一個很有吸引力的特點,也是迅速被接受并廣為傳播的一個令人信服的原因就是它挑戰了智力正態分布的觀點。與之相對,EI提供了一個更具烏托邦色彩的希望:人的發展不受社會因素及遺傳因素的影響。EI被視為一種任何人都可以平等擁有的智力,人們有時與IQ類比用EQ來標志EI。正像梅耶、薩洛維指出的那樣,EI是一種友好溫和的智力,每個人都可以擁有④。EI的倡導者認為,與認知智力不同,EI非常容易受影響(易變),情緒智力比較低的個體可以通過訓練提高識別、表達、管理情緒的總體能力。EI出現之前,認知智力被視為取得事業成功的主要預測因素,認知智力的高低與一個人所處的社會經濟地位及受教育程度有關,出身在經濟、教育條件比較優越的家庭中的個體繼承了較高的智力。社會文化群體中智力的不同分布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不同社會群體接受教育和取得職業成功的機會不同,那些出身低微或少數民族背景的個體未來堪憂。戈爾曼的《情緒智力》一書暢銷之后,不少人相信,EI為智力水平低下的個體提供了希望,不像智力那樣穩定難移,EI包含的特質可以經由訓練或學習獲得,這些EI特質在人群中的分布是均等的,很少受社會因素的限制。這種公平均等的觀點更容易為大多數人所接受。
EI之所以引起重視,還因為它消除了理性與情緒之間的分水嶺,代表了一種當代的價值取向。“情緒智力”是“情緒”與“智力”相結合的混合物,在此之前,情緒是非理性情感的代表,智力標志的是高水平的推理和理性思維,智力和情緒這兩種不同的心理過程之間存在著矛盾。在西方文化傳統中,理性的價值優越于情緒。當代學者認為以智力為代表的理性的價值被過分高估了,而對以情緒為代表的非理性價值的忽視導致了自我理解的缺失與社會關系的惡化⑤。發生在1960年代的西方社會動亂動搖了智慧優先的假設,情緒反叛理性的抗爭持續了十年之久。一系列的社會不公如對少數民族及女性的不公正待遇、環境污染、國際戰爭等引發了人們無法控制的憤怒、蔑視、焦慮、沮喪,對社會不公的反抗不再被視為人類非理性的缺陷,而是社會壓迫的結果。在這樣的語境中,EI代表的是一種社會正義,是對情緒與智力之間張力的一種消解。如此看來,對EI的熱情與興趣乃是當代西方社會時代精神的體現,源自對情緒重要性認識的日益提高。
盡管公眾與科學對EI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EI依然處于研究的初級階段,許多關鍵問題懸而未決,在概念界定、評估測量、實踐應用等方面存在著不同的理解與訴求,集中體現為兩種研究取向或兩種文化傳統之間的對立與碰撞。
EI的倡導者與反對者或者EI具體取向的倡導者與反對者似乎在依據不同的假設,追求不同的目標,表達不同的價值,遵循不同的標準決定做什么及如何評估已經做的事情。研究者可分為兩大陣營,一大陣營遵循的是科學驅動的文化,強調精確性、經驗證明、嚴謹慎重,科學驅動取向并不反對或質疑EI。薩洛維、梅耶及其同事強調了EI研究中科學驅動文化的規范和價值,他們提出的EI模型與主流研究者研究的能力范疇聯系在一起,這一研究取向衍生出了比較理想的EI測驗量表。盡管所有的EI測量都以不同的方式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薩洛維、梅耶等人開發的情緒智力測驗MSCEIT(Mayer-Salovey-Caruso Emotional Intelligence Test,簡稱MSCEIT)的屬性與其他能力測驗最為接近。另一陣營遵循的是實踐驅動文化,注重解決現實生活難題,不拘泥于理論細節或經驗證明。這一取向對EI研究與應用持樂觀態度,倡導通過EI應用解決緊迫的現實問題。例如,戈爾曼提出的EI版本比薩洛維-梅耶的版本要寬泛得多,但是這一版本并不屬于主流心理測量意義上的“智力”,它與加登納的多元智力模型更為接近。戈爾曼對情緒智力的定義影響較大,然而因含義太寬泛而受到批評,戈爾曼關于EI的研究很少出現在專業學術期刊上,然而,其觀點得到了更直接的應用。
在EI討論中將參與者劃分為科學驅動與實踐驅動兩種類型未必完全公允,然而,這樣操作有利于將EI研究中的矛盾焦點從命名階段轉向價值取向分析,深入探討為什么不同群體對EI的含義及如何使用持有如此懸殊的觀點。學術研究聚焦于科學方法,關注在學術期刊上發表研究論文,追求經驗的累積與理論的進步,實踐取向的焦點在于解決人們真實關心的難題。科學工作者關心EI的定義與測量,實踐工作者關心各種EI干預方案的操作。兩種取向的紛爭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價值追求。科學工作者研究的是情緒智力的寬廣范圍,使用基本相同的工作方法,通過闡述、測量、修正假設、分享與批評、懷疑與警惕等,清楚地闡明情緒智力的結構與理論,明確測驗變量,制作具體預測,根據測量數據修訂理論與假設,最終追求的價值目標是“使之正確”。科學工作符合下述情況時被賦予價值:建立在已有研究與理論基礎之上;推動理論與知識的進步;經得起質疑。實踐工作者則更加注重現實問題的解決而不是解決問題的具體方法,當一個具體的干預或方法具備如下條件時被賦予價值:可能與人們真正關心的難題有關;為解決難題提供了一定的指導;作為一個合理適當的解決方案被使用者接受。(2)評價標準。界定“好科學”與“好實踐”的標準是截然不同的。“好科學”追求的是精確、可重復以及研究結果與理論或模型的緊密聯系,而“好實踐”關心的是解決廣為關注的難題的行動。從“好科學”的角度來看,在本學科領域內證明當前研究與先前研究的聯系或者對先前研究的發展是極端重要的,從“好實踐”的角度看,難題解決是關注的中心,幾乎不用關心解決方案來自何處,可以自由引用來自不同學科的理論與研究成果,追求廣度而不在意深度。(3)影響對象。科學工作者與實踐工作者的一個主要區別是他們試圖影響的人群明顯不同。科學工作者最感興趣的是影響同行,而實踐工作者最感興趣的是影響服務對象。在科學驅動取向中,科學家傾向于在專業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同行的關注與尊重至關重要,科學家非常關心同領域其他科學家的工作,關心同行對其成果的引用。在實踐驅動取向中,成功的實踐由市場成功與應用成效來標志,實踐工作者更喜歡通過流行雜志與網絡而不是專業刊物來展示其成果,這樣的方式比學術論文更容易影響受眾群體,在暢銷雜志上發表文章比在學術刊物上發表論文更快捷,觀點、方法與服務的傳播周期更短。
具體來說,EI研究中兩種取向的觀點分歧集中體現在三個方面:概念、測量與應用。實踐取向的代表人物戈爾曼給情緒智力下的定義影響廣泛,包括如下維度:自我意識、自我管理、自我激勵、移情、處理人際關系⑥。這一定義涉及到了認知、人格、動機、情緒、智力、神經生理學等,幾乎無所不包,代表了IQ之外的所有積極品質。多數人認為這是一個混合模型,定義過于開放混雜,有失科學嚴謹。薩洛維與梅耶作為科學取向的代表,認為情緒智力是一種心理能力,代表的是一種加工情緒信息的智力系統,而不是一種能力-人格的混合體,在定義、測量等方面應該參照能力范式。情緒智力包含四個主要維度:情緒的知覺、評估、表達能力;情緒對思維的促進能力;理解、分析情緒、運用情緒知識的能力;成熟調節能力、促進情緒和智力發展的能力⑦。由于對情緒智力概念與結構維度的理解不同,兩種取向倡導的測量方法也不同。戈爾曼為代表的實踐驅動取向采納自我報告式的測量方法,與已有的人格測量密切相關,而薩洛維與梅耶為代表的科學驅動取向采納以能力為基礎的客觀測量,與一般的心理能力測量相關。對測量工具的選擇充分體現了兩種取向的不同,咨詢人員、培訓人員或其他商業人員更愿意采納自我報告式的EI測量,因為其容易開發與操作,可以預測員工表現與組織績效而無需提供專業證明。與之相對,科學工作者對自我報告式EI測量的計分方法與測量效度持懷疑態度,更傾向于采納相對比較客觀的以能力為基礎的測量。在情緒智力應用方面,實踐工作者相信其潛在應用能給個人與社會帶來福祉,增進個人、社會與組織的功能與適應,在人員選拔、員工培訓、工作績效提高、人際關系協調等方面發揮著關鍵性作用;而這一領域的許多專業研究者認為,EI的應用價值有被夸大的危險,巴雷特(Barrett)指出,EI在職業活動中扮演的關鍵角色多數是一些逸聞,源自咨詢公司的調查而非正式出版的學術文獻⑧。勞迪(Laudy)提出的批評更尖銳,認為EI的多數應用未能滿足最基本的科學標準,大多數對EI有效性的宣傳缺乏清晰的概念框架、系統的理論建構、有效的應用分析與科學的檢驗評估⑨。例如,一些應用在學校環境中的EI培養方案缺乏科學的理論基礎、干預假設或者縝密評估,使用的是各種理論和技術的混雜,其心理科學基礎一直都不清晰。可見,在EI定義、測量與應用等方面,兩種取向各抒己見,分歧甚至大于通約。
情緒智力研究中客觀存在著兩種文化的極端表現: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科學驅動取向的科學家聚焦于“使之正確”而沒有關注如何將其研究成果應用于解決科學共同體之外的人群所關心的難題。實踐驅動取向的工作者聚焦于解決現實生活中的難題而沒有關注理論發展的細節與假設檢驗的精確。梅耶-薩洛維提出的EI模型與戈爾曼提出的EI模型分別被視為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的典范。我們認為,選擇EI模型第一個關鍵標準是怎樣看待EI中的“智力”成分。梅耶-薩洛維的建構與主流心理學家接受的智力和能力概念聯結在一起,而戈爾曼的模型似乎沒有嚴肅對待能力或智力概念,戈爾曼及其同事開發的EI測量工具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EI測驗主要依賴自我報告,而自我報告不屬于有效的能力測量方式。選擇EI模型的第二個關鍵因素,是否信服學術刊物上發表的實驗研究。實踐工作者經常抱怨學術刊物時常不遺余力地為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設計精致的解決方案,而一些非常有價值的宏觀問題要么被忽略,要么服從于這類研究。科學工作者則抱怨沒有科學刊物的嚴格實證研究就無法知道各種EI主張是否真實合理。選擇EI模型的第三個也許是最重要的標準是為什么研究EI?戈爾曼的模型之所以引人入勝主要是其研究抵消了IQ研究的悲觀論和宿命論,低IQ似乎注定了一個人陰沉憂郁,工作收入低,而低EI則是混合性的,一個擁有較高EI的人可能在成功與幸福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一個人如果不喜歡IQ方面的研究成果,可以將其忽略而關注EI。另一方面,如果我們相信比納、桑代克、威克斯勒等人關于能力領域的研究可以拓展到社會互動,則可能被梅耶-薩洛維的EI模型所吸引。
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各具千秋,共同促進了EI研究的蓬勃發展。如果說科學驅動取向致力于EI的科學建構理論價值較大的話,實踐驅動取向則推動了EI與社會生活的關聯應用價值突出。然而,兩種研究取向的價值追求與評價標準迥然不同,對立與紛爭構成了兩種研究取向碰撞的基本特征。理論研究與實踐應用的雙重需要呼喚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的有機整合,EI研究的科學-實踐模型在這種背景下應運而生。當代許多心理學家主張超越兩種研究取向的紛爭,倡導科學-實踐的混合模型,秉承這樣的理念:心理學家既應該關心研究的科學基礎又應該關心理論建構與現實生活問題解決之間的關聯。這一模型認為,建立在堅實科學基礎之上的實踐是最有效的實踐;另一方面,當科學研究與普通民眾關心的難題解決聯系在一起時才是最有價值的研究,對現實生活難題的解決可以拓展科學研究的疆界。這一模型并不要求實踐中的每項決定都服從于嚴格的科學實驗,也不要求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可以即刻付諸應用,關注科學嚴謹與實踐應用的雙重需要體現了這一混合模型的價值取向。20世紀80年代初,混合模型最初出現在臨床心理學領域,其后在工業心理學、管理心理學等領域受到了熱烈歡迎。這一模型不像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那樣代表人物集中,是一群耕耘在應用心理學領域的心理學工作者為了拓展心理學的應用不約而同的追求與選擇。
科學-實踐模型鼓勵心理學家關注兩種文化取向的目標,研究者面臨的一個關鍵問題是如何平衡這兩種文化的矛盾性要求⑩。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都強調追求有價值的目標(如尋找正確答案,解決現實難題),但是,同時實現兩類目標有時很困難甚至不可能。如果狹義地定義EI,用測量類型來限制EI及其相關的范圍,所產生的研究結果可能是理論價值較大而鮮有應用價值,也就是說,完全由科學取向審查的EI應用可能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所能解決的難題范圍也相當有限。如果寬泛地定義EI,以此來處理涉及工業組織、教育系統等領域的諸多難題,可能會有失嚴謹甚至面臨諸多失誤。平衡兩種不同取向的風險與利益在許多方面有點類似于檢驗統計假設時面臨的難題,例如我們假設應用一種新的EI培訓方案能幫助警察有效應對家庭暴力的呼救,檢驗這項假設時,我們可能面對兩類誤差:第一類誤差,判定訓練方案是有效的,事實上,此類訓練對警察如何反應沒有實質性效果;第二類誤差,判定不應該使用這類培訓方案,事實上,此類培訓對改進警察反應方式有明顯效果。科學驅動取向強調精確、可靠、可重復,盡可能使第一類誤差最小化;實踐驅動取向,強調解決有價值的重要問題,力爭使第二類誤差最小化。科學驅動取向鼓勵耐心等待,直到完全證實后再實施干預,而實踐驅動取向即使面臨很大的不確定性時也鼓勵采取干預行動。同時使兩類誤差最小化時常是困難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只能簡單地關注一類誤差而不顧另一類。決策制定者需要平衡內在于兩類誤差的風險,進而決定實施一項新的觀點或技術時應該保守點還是大膽點。一項EI干預方案如果獲得了多數心理學家的欣賞,其市場潛力與應用前景可能反而有限;反之,一項干預方案如果獲得了廣泛的商業應用,它有可能難以獲得心理科學工作者的青睞。為了解決這一悖論,美國心理學會為心理學家制定了倫理規則與行為指南,如規定心理學家提供的服務不能超越其能力范圍、心理學家在設計測驗與評估的時候應該使用科學程序與公認的專業知識等,一方面鼓勵心理學家加強研究成果的應用,另一方面又要防止研究成果被不負責任的濫用。
科學-實踐模型既關注了EI理論的科學建構又關注了EI與生活實踐的關聯,意欲消解科學驅動取向與實踐驅動取向的紛爭,試圖平衡理論研究與實踐應用之間的對立,價值取向更均衡,研究視野更開闊。然而,科學-實踐模型在發展過程中也面臨一系列難題,例如,怎樣平衡科學驅動與實踐驅動兩種取向的價值追求,如何實現理論研究與實踐應用的有機整合等,這些問題的順利解決與EI研究及應用的健康發展密切相關。
注釋
①Petrides,K.,Furnham,A.“Trait emotional intel-ligence:Behavioural validation in two studies of emotion recognition and reactivity to mood induction”European Journal of Personality17(2004):39-57.
②Gerald,M.,Richard,D.The science of emotional intelligence:knowns and unknowns.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49.
③Goleman,D.Working with emotional intelligence.New York:Bantam Books,1998.56.
④Mayer,J.,Salovey,P.“Models of emotional intelligence”.Sternberg R.ED.Handbook of intelligence.New York:Cambridge Press,2000.396-420.
⑤Rooy,D.,Viswesvaran,C.“Emotional intelligence:A meta-analytic investigation of predictive validity and nomological net.”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65(2004):71-95.
⑥Goleman,D.Emotional intelligence.New York:Bantam Books,1995.34.
⑦Mayer,J.,Salovey,P.Selecting a measure of emotional intelligence:The case of ability scales.Bar-On R &Parker J.Eds.The handbook of emotional intelligence.San Francisco:Jossey-Bass,2000.320-324.
⑧Ciarrochi,J.,Mayer,J.Emotional intelligence in everyday life.Psychology Press,2006.119.
⑨Murphy,K.ACritique of Emotional Intelligence:What are the problems and how can they be fixed?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Inc.,Publishers,2006.37-58.
⑩Cassady,J.,Mourad,A.Emotional intelligence:perspectives on educational and positive psychology.Peter Lang Publishing,Inc.,New York,2008.93.
2011-06-02
全國教育科學規劃教育部重點課題“青少年情緒智力培養研究”(DB100194)
責任編輯 曾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