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壁壘下我國對外投資的策略轉變

喬生汪潔

(南京財經大學WTO研究中心，江蘇南京 210046)

貨幣壁壘下我國對外投資的策略轉變

喬生汪潔

(南京財經大學WTO研究中心，江蘇南京 210046)

后危機時代，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為扭轉出口貿易頹勢，緩解國內就業壓力，掀起新一輪的貿易保護主義戰爭。在這場貿易保護大戰中，貨幣的作用得到了空前的發揮，而以貨幣為手段的貿易壁壘也在理論和實踐上得到了巨大發展。狹義的國際貨幣壁壘，目前的表現形式雖然僅有能源貨幣和匯率控制兩種，然而，隨著各國對未來世界經濟復蘇前景的擔憂，發達國家有可能設計出更多的貨幣壁壘手段，對目標國家經濟運行發起攻擊，以間接實現其貿易保護的目的。為保障我國投資領域的相對穩定，以及國內金融市場的相對安全，我國必須適時調整對內、對外的投資策略，以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投資困境。

廣義貨幣壁壘;狹義貨幣壁壘;直接投資;間接投資

后危機時代，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為扭轉出口貿易頹勢，緩解國內就業壓力，掀起新一輪貿易保護戰爭。在這場貿易保護大戰中，貨幣的作用得到了空前的發揮，而以貨幣為手段的貿易壁壘也在理論和實踐上得到了巨大發展。

貨幣壁壘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貨幣壁壘，是指以貨幣及其衍生方式對國際貿易施加影響的所有手段和措施，其中不僅包括傳統貨幣壁壘下的“貨幣凍結”、“差別匯率”及“政府批準”等三種直接的外匯干預措施，還包括狹義貨幣壁壘，即一國利用金融一體化背景，通過對貨幣幣值的操控，間接左右國際貿易要素價格，進而達到貿易限制目的的各種手段和措施。狹義貨幣壁壘，是指在當前形勢下出現的新貿易保護主義手段，較之于傳統貨幣壁壘而言，新貿易保護主義手段更為隱蔽，影響更加廣泛，后果更為嚴重。

一、國際貨幣壁壘的成因及表現形式

(一)貨幣壁壘的成因

傳統貨幣壁壘是建立在一國對本國貨幣擁有絕對控制權基礎之上的。其三種壁壘方式的核心內涵是東道國利用行政手段對投資者及貨物買賣所需外匯予以直接限制，從而影響本國對外貿易的發展方向。因此，傳統貨幣壁壘與其他貿易壁壘一樣，產生于經濟全球化發展尚未成熟之際，各國主權意識依舊占據主導地位的時期，強調東道國對投資者及貨物買賣的直接外匯控制。而狹義貨幣壁壘的產生需要一定的政治經濟背景為依托，多產生于經濟危機之后，外部市場需求量萎縮，各國陷入經濟低迷期之時。各國為刺激本國經濟復蘇，解決持續惡化的就業現狀，而采取的一種新型貿易保護主義。如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后，美國為控制危機對自身外部市場的消極影響，在對中國等主要貿易出口國采取多輪貿易限制措施無果的情況下，于2010年11月3日再次宣布推出6000億美元的定量寬松(QE2)貨幣政策。①《流動性泛濫或導致全球二次衰退》，鳳凰財經網2010－11－18。事實上，自次貸危機爆發以來，美英日等國已經通過央行資產負債表的擴張多次實施了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②姚斌:《美國量化寬松貨幣政策的影響及我國的對策》，《上海金融》2009年第7期。在主要發達國家紛紛向市場注資，保障流動性充裕的同時，世界主要貨幣也紛紛進入了貶值期。

量化寬松貨幣政策并非美國首創。早在2001年3月日本央行就曾因經濟持續低迷，銀行信貸急劇萎縮，而實施了量化寬松貨幣政策，以謀求金融市場穩定。③潘成夫:《量化寬松貨幣政策的理論、實踐與影響》，《國際金融研究》2009年第8期。但是，并非所有的寬松貨幣政策都能歸結為國際貨幣壁壘。因為，構成貨幣壁壘必須以阻礙國際貿易為目的，以貿易保護主義為特質。盡管日本采取量化寬松貨幣政策必然導致日元貶值，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對進出口貿易產生影響。但是，日元畢竟不是世界經濟支柱，其在國際舞臺上的地位及作用不可與美元相匹敵。因而日元的單方貶值僅能在一定程度上對部分貿易國家造成不正當競爭優勢，其損害后果遠不及美元。從理論上講，貨幣問題是一國經濟自決權的重要表現，然而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國家間的經濟關聯度不斷強化，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國家貨幣主權的效力。貨幣是一國經濟發展的基礎，貨幣幣值的動蕩，必然引發國內外各類經濟要素的價格變動。一旦本國貨幣幣值發生變動，其他國家貨幣幣值也將作出相應的變動。反應在國際貿易領域，便是所有以該貨幣計價的貿易要素的價格出現波動，從而影響各類貿易進出口，變相的達到阻礙自由貿易，保護本國產業發展的目的。

(二)貨幣壁壘的表現形式

貨幣壁壘的表現既有傳統的貨幣凍結、差別匯率、政府批準等形式，也有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的新型的國際貨幣壁壘形式，如能源貨幣、匯率控制。

1、能源貨幣。自1973年中東石油危機，美國取得“石油美元”的霸主地位后，美元便具備雙重身份。①宋鴻兵:《貨幣戰爭》，中信出版社2009年版，第188頁。其既是美國國內貨幣，又是國際能源貨幣。美國將國際能源與美元信用掛鉤，逐漸取得全球能源定價權，而美元也因其信用大增，成為國際支付貨幣，取得了全球經濟支柱的地位。正是由于美元作為國際結算貨幣得到了大多數國家的認可，國際大宗商品及主要能源均以美元計價，所以美元作為世界貨幣，其本身就是對國際貿易的貨幣壟斷。美國通過世界貨幣的市場優勢地位，壟斷國際能源定價權，從而輕易地憑借對美元幣值的操控，影響國際能源及相關產品的價格走勢，間接控制其他國家各類能源產品的進出口貿易。能源貨幣的實質正是以貨幣手段為國際自由貿易設置壁壘，是一種典型的、隱蔽的貨幣壁壘。

2、匯率控制。傳統貨幣壁壘中一國政府通過控制匯率，以期確保其國際貿易地位，或維持國內收支平衡，或保護某個產業利益，或鼓勵某種產業發展的政策。而新型國際貨幣壁壘的匯率控制，則是指一國通過政治、金融等多種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實現本幣對他國貨幣的貶值，從而提升本國進口產品價格，達到削弱進口產品競爭優勢，抑制進口，刺激出口的目的。其壁壘效應相當于對所有進口到本國的產品加收高關稅，以達到保護本國產業的效果。

二、貨幣壁壘對我國投資的影響

從本質上講，當前的國際貨幣壁壘就是美國利用美元在國際市場上的優勢地位，影響其他國家貨幣幣值穩定，擾亂正常的國際貿易秩序，間接轉嫁本國經濟危機的表現。由于貨幣是一切經濟活動的計價單位，因此貨幣壁壘的實施不僅會影響到國際貨物貿易、技術貿易和服務貿易，而且會直接影響到與貨幣掛鉤的國際投資領域。

(一)貨幣壁壘對國內投資環境的影響

從宏觀經濟的角度看，貨幣壁壘的實施會導致實體經濟下的投資環境受到破壞，而虛擬經濟下的投資吸引力倍增。如受到此次金融危機的影響，許多國家國內需求出現萎縮，傳統的貨物、技術等實體貨物貿易受到阻礙，傳統貿易中針對實體經濟的國際投資環境受到破壞。尤其是新型貨幣壁壘實施后，導致美元流動性泛濫，引發各類以美元計價的國際能源及大宗商品價格一路飆升，推高了國際相關產業的投資成本。同時，國際流動性的激增，使得虛擬經濟下的金融市場活力增強，大量國際游資轉向以黃金、能源為主的金融市場，催生資產泡沫。從微觀的視角看，美元單方貶值迫使其他國家貨幣紛紛升值，各國國內金融市場對國際游資的吸引力大增，誘導國際投資紛紛轉入國內虛擬經濟市場，造成各國金融市場的不穩定因素加劇。在此情況下，英國、日本紛紛推出量化寬松貨幣政策，抑制本幣升值。巴西、印度、韓國等新興國家也紛紛出臺政策，防止熱錢沖擊。至此，由美元引發的各國之間的“匯率戰”初具規模。而傳統意義下的實體經濟投資，也在匯率利益的驅動下，轉向虛擬經濟。

對我國而言，美國單方面實施貨幣壁壘，迫使人民幣升值，導致我國能源、原料、設備、勞動力等各類實體生產要素價格上漲，致使國內投資環境惡化，不利于吸引國際直接投資。且我國已經開始對外資企業實施國民待遇原則，原先為吸引外資而采取的多項優惠措施，將被逐一取消，這對我國的引資環境將造成嚴重影響。從間接投資的角度上講，人民幣持續升值的預期加劇，大量的短期套利資金涌入，一方面迫使央行持續向市場投放人民幣，擴大資金借貸規模，加劇我國通貨膨脹壓力;另一方面，這些熱錢推高了房地產、股票等金融市場的價格泡沫，給我國的間接投資環境帶來沖擊。盡管從短期看，這些外資的流入有助于保障國內流動性充裕，促進經濟復蘇，但長期來看，資產泡沫過大，極易造成市場不穩定因素的加劇。一旦出現短期資本獲利出逃，我國經濟體將面臨失血困境。有鑒于此，我國央行今年以來已先后六次提高存款準備金率，并且于2011年2月9日將存貸款利率再次上調0．25個百分點，以抑制國外短期資金對我國經濟體的沖擊。

(二)貨幣壁壘對我國對外投資的影響

首先，貨幣壁壘能夠刺激我國對美國投資的發展。貨幣壁壘的實施，使得人民幣對美元大幅升值。一方面意味著利用較少的人民幣可以購買更多的美國產品，有利于刺激我國的跨境投資。另一方面，美元貶值令美國國內的部分能源，原材料、勞動力等生產要素成本下降，能夠激發跨國公司的投資熱情，有利于刺激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發展。根據貿發會2010年9月7日發布的《2010—2012年世界投資前景調查報告》，跨國公司對國際投資環境的信心逐漸增強，從去年的53%上升到今年的64%。②上海證券報:《“超英趕美”我國對外投資將迎黃金十年》，中國新聞網2010－09－08。此外，在低碳經濟日益成為國際經濟發展的主導思想的背景下，科技已成為制約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貨幣壁壘的實施有利于我國對美國先進科技的進口及科技成果轉化，有利于推動我國低碳經濟的發展和產業轉型的實現。

其次，改變我國資本逆差局面。由于我國資源優勢以及長期奉行出口導向型的外貿政策，使得我國長期以來以世界出口大國自居，并一直占據對美國、歐盟等國出口貿易量的榜首。而我國的進口量則相對較少，導致我國長期處于流入資金多，流出資金少的資本貿易逆差局面。長期的資本逆差，使得我國外匯占款數量大增，加劇國內通貨膨脹壓力。貨幣壁壘的實施，能夠令我國投資環境的相關成本上升，引發國內資金外流，有利于改變我國長期的資本逆差局面。這在某種程度上將有利于緩解我國巨額的外匯負擔，平衡國際收支。

再次，引發投資轉移。貨幣壁壘的本質是美國為保障本國經濟安全而采取的單方措施，其對國際投資的影響并非基于市場自發調節而形成的公平流動。由于美國單方的貨幣措施，迫使除美國外的所有國家貨幣均出現不同程度的升值，其實施后果將引發部分國際投資從原先的歐盟、日本、新興經濟體等國轉移到美國。因此，美國的貨幣措施從性質上分析，是美國濫用美元的國際貨幣優勢地位，對國際投資秩序施加影響，以換取不公平的投資機會。

最后，貨幣壁壘可能導致錯誤投資或無效投資。人民幣升值將刺激我國對美國產品采購幅度的增加，以及激發我國企業跨國并購的熱潮。然而，大量的企業跨國并購并非都形成了有效投資。由于人才、管理與經營等方面的先天不足和缺乏積累，許多企業跨國并購決策輕率、措施盲目，違規兼并的案例也時有發生。企業跨境兼并并非簡單的經濟合并或法律程序，其中還包括生產線融合，行政部門重疊，不同國家間文化差異等一系列問題。除此之外，并購后的新生企業經營管理也是有效投資中的重要環節。因此，在缺乏相關跨境法律規制及跨境服務機構幫助的情況下，面對國際貨幣壁壘，很可能引發我國企業對海外公司、生產線的盲目兼并，最終導致我國企業的錯誤投資或無效投資。

三、新形勢下我國對外投資策略的轉變

國際貨幣壁壘的實施，使得我國內、外部投資環境均發生巨大的變化。盡管在2010年度的世界投資論壇上，我國依然被評為全球第二大最具潛力的對外投資國。但是，面對國際貨幣壁壘也存在著巨大的風險與挑戰。為應對投資環境的新變化，我國對外投資策略有必要做出相應的調整。

(一)虛實并用，雙重投資

在貨幣壁壘的影響下，國內市場對外資的吸引由實體經濟轉向虛擬經濟，由此加劇了國內金融市場的不穩定性。然而，人民幣升值降低了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成本，有利于我國企業并購國外具有比較競爭優勢的企業、科研機構及生產線等。此外，貨幣壁壘有效降低了我國跨境采購的成本，便于我國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設備以及采購國內稀缺資源。同時，針對我國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融資困難的現實狀況，在美元貶值的背景下，我國中小企業可充分利用對外間接投資方式，有效利用國外資本市場融資，以緩解國內銀行的信貸壓力。

貨幣壁壘的實施無疑會刺激我國國內資金外流，從而轉變我國資本逆差的局面。然而，我們應當正確認識這一現狀，有效利用匯率差，在加大對國外實體經濟投資的同時，利用虛擬經濟的融資機制，有效分散風險、分擔壓力，以虛實相生的方式，推動我國對外雙重投資穩步發展。

(二)加強對科技及環保產業的投資

經濟危機嚴重沖擊了傳統貨物貿易的發展，這對于出口依存度較高的我國影響巨大。美國為扭轉對華貿易逆差，實施貨幣壁壘，重點抑制對華進口。然而，通過對美進出口產品的結構分析可以發現，我國對美貿易順差的主要原因是，美國長期以來將低端產品制造業大量轉移至發展中國家及不發達國家，造成美國國內對于低端產品的需求只能依賴進口。而對于發展中國家迫切需要的高新技術及先進生產線的出口，美國則長期予以限制。因此，盡管美國于經濟危機后采取多輪貿易保護主義措施，卻始終難以扭轉貿易逆差的局面。

此外，由于“低碳經濟”發展理念的推動，科技必將成為未來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各國為實現“低碳”發展目標，必將加大對新能源產業、低碳環保產業的投入。因此，我國對外投資應重點關注綠色環保產業及高新科技產業。通過對境外此類產業的投入，盡可能的獲取最先進的技術資料及科技資源，推動國內低碳經濟的發展。

(三)重視對服務業的投資

服務業將是未來經濟發展中的投資熱點。然而，在我國的產業結構中，服務業長期以來一直居于產業結構的末位。由于長期受制于傳統服務業理念的束縛，我國服務產業對于以高新技術為支撐的現代服務業知之甚少，服務產業普遍存在著服務意識差、服務創新度低、產業集聚度高的現象。對現代服務業缺乏認識，對傳統服務業結構調整升級優化缺乏緊迫感，也導致在投資導向上出現偏差。因此，我國應加強對現代服務業的扶持力度，重點支持網絡服務業、金融服務業的發展。此外，政府應當加強對企業跨國并購的信息服務與法律支持，在貨幣壁壘的背景下，減少或避免企業跨國并購出現錯誤并購、無效并購的現象。

(四)完善金融監管

國際貨幣壁壘的實施，導致國際短期資本大量涌入國內虛擬經濟市場，推高資產價格，引發市場動蕩。為避免因國外短期資本投入對我國國內經濟的沖擊，當下迫切需要完善相關的金融監管法律法規，提高國外短期資金的進入門檻，或加大國外游資的離場成本，以避免因熱錢炒作而引發國內市場的震蕩。此外，應加強對外資銀行發行電子貨幣的監控，以預防其通過自身信用膨脹，迫使央行加大對人民幣的市場投放，放大通貨膨脹效應。可以利用虛擬貨幣在結算時必須與實體貨幣掛鉤的特點，控制實體貨幣兌現數額，從而抑制貨幣壁壘以外資銀行跨境服務的方式對我國實體經濟造成的沖擊。

狹義的國際貨幣壁壘，目前的表現形式雖然僅有能源貨幣和匯率控制兩種，然而，隨著各國對未來世界經濟復蘇前景的擔憂，發達國家有可能設計出更多的貨幣壁壘手段，對目標國家經濟運行發起攻擊，以間接實現其貿易保護的目的。而國際投資作為與貨幣關聯度較高的國際貿易領域，必然會受到波及。因此，為保障我國投資領域的相對穩定，以及國內金融市場的相對安全，我國必須適時調整對內、對外的投資策略，以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投資困境。

F830

A

1003－4145［2011］10－0146－03

2011－05－29

喬 生，男，南京財經大學WTO研究中心教授;汪 潔，女，南京財經大學2009級國際法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欒曉平E－mail:luanxiaop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