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那只未曾蛻變的丑小鴨,卻在天鵝堆里快樂地打滾。
“你今年體檢怎樣啊?”
“我瘦了。”
“界,你是怎么瘦的?”
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抬起我的手臂,摸了一下我的手肘,“怎么可能!”然后她狡黠一笑,“你摸摸看,以后可不要像我一樣哦。”旯一副天真模樣,吃力地拉過我的手一氣呵成地掠過她的手肘。是不是兩個物體之間存在感應?所以指尖即使只是輕輕滑過仍然能犀利地感覺到旯漂亮的皮囊深藏的瘦骨嶙峋。
我承認,我身高150厘米剛夠,體重卻穩健攀升到150斤,寬大的校服被我穿出了“緊身牛仔”的味道,我最喜歡的一雙板鞋也因收容我肥大的腳而無言以對地鼓起兩側干凈的腮——變形了,從此作廢,怨恨地臥倒在鞋柜上。
我只要和旯一起回家,回頭率肯定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每個路人都會不自覺地在鞋底瘋長出堅韌的雜草,掙脫不了也不想掙脫它的糾纏,泄露了咸味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3秒后通過空氣的運輸直達我的心脈,無情而尖銳地幻化成一束束堅冰像一座座里程碑與我沉重的腳印同在。
可奇怪的是啊,很多人卻那么喜歡著我,他們像中午的太陽讓我無法睜眼仰望,卻真實地將每一縷絢爛的陽光毫無遺漏地投射到我高處不勝寒的發梢,在我看不見的時候他們也會用心地為我儲蓄。
回憶總是以溫暖為鋒利的剪刀,層層逼近地板上潮濕的赤足,蝴蝶忙碌地揮動薄如紡紗的翅膀來助陣,緩慢地烘干那份感動。
辰是個和我完全相反的人吧,他有著一頭蓬松的頭發,高高的身軀彌散著叱咤的張揚。旯說他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像是可以看見水底透明的蝦,河面永遠平靜地承受狂風暴雨。
這么好的一個人,卻對我那么好。
那晚我是逃了自修去看辰他們班的主題班會的。我提著一杯奶茶躡手躡腳地溜進會場,坐在不顯眼的角落里。目之所及,每個人都隱藏不住快樂的綻放,把我的寂寞襯托得像曠野般無邊無際,我咬著吸管,心不在焉地打量著每個人。
“你要不要吃?”一只輪廓明朗的手輕快地拍了拍我肉肉的肩膀,我明顯感覺到了贅肉吃吃地嘲笑著搖晃,而那只手卻像草原上溫柔的風友好地吹拂貧瘠的土壤里堅強而脆弱的草叢,生怕弄疼我。我轉過頭,竄進瞳孔的是辰溫和的臉。他拿著幾個棒棒糖晃了晃,默默地重復了問題。
“不吃白不吃,吃了變白癡。”我遲鈍的腦子好不容易命令我的嘴巴擠出這幾個字,我支撐著我像拔掉了周身刺的刺猬的心,顫抖著雙手接了過來。
舞臺上的燈光籠罩著我的身軀,我開始扭動關節忘情地舞動,臺下的觀眾沒有一個聚焦在我丑陋的身材上,鏡頭在我快樂的靈魂前不停按下快門。
過了一會兒開始發餅干了,我看見辰拿著一個盒子刻意走我這條過道。我癡癡地看著他同樣溫柔地給每個觀眾發餅干,盼望他再次走到我面前問我要不要吃,用他干凈的眼睛。如果是這樣,那就算卡路里再高,就算是摻雜了毒藥的蘋果,我也會不眨眼地吃下去。
辰把盒子伸到我面前,示意我拿,我又是腦袋一片空白地拿了一個,然而辰卻用他大大的手掌托出一大堆塞到我手中,像是小時候我裹著厚厚的衣服跟著哥哥在下雨天逆風撿蘋果,懷揣著繽紛的純真,我一點都不冷,真的。
愛你的人永遠不會說你吃得太多,即使你捂著肚皮說飽,他們也會繼續往你碗里夾菜,說,才吃那么一點,怎么會飽呢?
就像我跑步全身的贅肉都配合地用力搖晃,我也隨時感覺幸福在拼命蕩動,在9月的天空,將一切寒冷隱身,然后知足地蜷縮在我的口袋中,暖和我的手。
我還是那只未曾蛻變的丑小鴨,卻在天鵝堆里快樂地打滾。
524000廣東省湛江師院附屬中學高二(15)班
#1050833;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