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曠的眼淚

早晨，6歲的曠曠躺在被窩里撒嬌：“媽媽，我瞌睡得睜不開眼，你給我穿衣服吧。”

曠曠昨夜睡得太晚了，好像十一點才睡著。

看著滿臉困意的曠曠，我笑笑，幫他穿上了紅色短袖背心，黑色運動褲，上身再加上一件薄棉外套。他一走到客廳，奶奶就說：“曠曠穿這一身不行！太薄了！”她說她自己還穿著毛褲，當時白天的最高溫度是27度左右。

因為曠曠的穿衣服，以前和她爭論過多次，想來實在無趣。我早已厭倦了那種帶著情緒的交談或者說爭吵。隨她吧，她愿讓曠曠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吧，我不愿和她爭，反正她也是出于疼孩子。

曠曠堅決不愿意換衣服：“我就穿這一身！”

我勸他：“你就照奶奶說的穿校服吧。”他去年的橘黃色園服上衣比較厚，奶奶的意思是只穿這一件就行了。

“那我睡午覺時怎么脫衣服啊？”曠曠愛哭，眼淚已是涌滿眼眶。

“就穿著睡吧，不脫了。”我說。我把園服遞給他。

曠曠爸醒了，說：“換啥衣服啊？穿這身到時候外邊衣服一脫，穿著背心睡覺正好。”

曠曠爺爺走過來，給曠曠扣扣子。

當兩派意見不一致時，曠曠爺爺多半是和事佬。

“這小褂薄得跟蔥皮一樣，鼻子呼噥呼噥的……”奶奶在外面說著，用意很明顯，強調必須加衣服。

我拿了牛仔的小坎給曠曠套上，說：“現在中午很熱。”

最后，曠曠是穿著牛仔的小坎去上的學，但一路上，都不是太開心。

我仔細想想，這件事做得不太對。

本來和曠曠說好，以后穿衣服都是頭一天我們商量好的。已經決定穿這一身衣服了，最后奶奶一說話，又反悔，這就是我立場不堅定，說話不算數。我應該堅定一點，說穿這一身可以。不過怎么說呢？家庭里的矛盾還是要避免的。雖然只是穿衣服的小事，但為此發生爭執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然而仔細想想，這件事最根本的錯誤在哪里呢？

我忽然發現，我們都忽視了曠曠的感覺。穿衣服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他愿意穿什么衣服應該是他自己來做主，比如奶奶這種別人穿單褲她穿毛褲的人，完全是根據自己身體的感覺來選擇衣物厚度的。大人在孩子的穿衣上互相發生矛盾，其實是對孩子的極度不尊重。以愛的名義，剝奪了孩子的自主權。

孩子當然有可能會穿得太薄而感冒，但他會吃一塹長一智，對于寒冷的感覺會讓他以后避免這種錯誤。即使是生點小毛病，比起孩子精神上的獨立來說，這些算得了什么呢？

曠曠眼里含滿了眼淚，我們大人可能覺得他太嬌氣、太愛哭。可他還小，他又能怎么反抗我們這些只注意自己的感受、從不考慮他的感覺的大人呢？他除了眼淚，還有什么武器呢？

我又想到了教育學者唐曾磊的那篇《以愛殺人———思想偏見》，我們的孩子，就是這樣一天天被我們的愛“殺死”的，最終成為沒有獨立性、沒有創造力、沒有智慧的平庸之輩，像蟲子一樣生活著。

我錯了。我要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以后，我要真的做到讓曠曠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讓他從小學會做一個獨立的人，一個聽從自己身體和內心的召喚而不是屈服于權威和外力的人。

曠曠，你的眼淚是控訴，是無奈的反抗，是不得不壓抑的憤怒與痛苦。

再看到你哭，我會警醒。

一個好媽媽是不應該讓孩子流淚的，如果真要流淚，應該是喜悅的淚、幸福的淚才對。

編輯 王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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