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一夜暴富,借高利貸錢買房
沈陽市沈河區居民趙天宏有一輛出租車,每個月能掙四五千元。妻子葛春麗在大南街上開一家化妝品商店,每個月也能掙三四千元。11歲的女兒樂樂學習成績不錯。這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住在趙天宏父母贈予的一套80平方米的商品房內。這樣的收入和條件,在沈陽這樣的二線城市,本可以過著相當舒適的生活。可是,鄰居蔣大森、李欣夫婦的生活卻讓他們紅了眼。
蔣大森和李欣原本是新民縣的農民,十幾年前一起到沈陽五愛市場打工,夫妻倆起早貪晚,住在租來的小房里非常辛苦。十年前,五愛市場翻建新樓,夫妻倆看準了機會,回家賣掉住房和所有值錢的東西,又借了10余萬元高利貸,花24萬元在五愛市場買了位置最好的商鋪。他倆賭贏了,兩年后商鋪的租金每天達800元。從此二人出租了商鋪,買了一套128平方米的住房,兒子也送進了貴族學校。夫妻倆整天吃喝玩樂,成了食利階層。
蔣大森夫婦與趙天宏一家來往密切,常常在一起喝酒小聚。喝得興奮時,蔣大森就吹上了:“小弟當時買房子借高利貸,那可是年息五分利呀,我要是賭輸了,就得跳樓。可是,當時我豁出去了,憑啥我就得苦奔苦熬一輩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每當這時,趙天宏都會發自內心地佩服蔣大森的眼光和膽量。回到家,就跟妻子說個沒完:“我們憑什么要這樣受累?找準機會,我們也賭一把……”
發財的念頭充斥著趙天宏的心,他常常走神。一天,趙天宏開車時一不留神刮到了一輛奧迪,車上的人下來就打他。圍觀群眾報了警,打人的司機只好帶他上醫院。掛號時,對方一聽他的名,搖著他的胳膊問:“你是我小學同學啊!我是吳家定,不記得了?”“哎呀,你就是那個整天流鼻涕的‘面條’哇!你怎么發了啊?”吳家定說:“十年前我還窮得叮當響,這不,倒騰房子發起來了……”
處置了傷口,吳家定給他扔下1萬元錢,還丟下一句話:“開出租車累死也發不了大財,想闊還得倒騰——投資房產。”
趙天宏心動了。當時的沈陽,房價漲幅很小,半年每平方米只漲了幾十元。但趙天宏相信:像沈陽這樣的省會城市,最終房價不會比一線城市低太多,沈陽房產的升值空間更大,而且在兩年內房價就會報復性上漲……
雖然有疑慮,可葛春麗一夜暴富的渴望還是被丈夫煸動起來。二人決定賣掉出租車,轉讓化妝品店。
最終,車子和店面共換來32萬元。2009年9月中旬,分別以夫妻二人的名義購買了142平方米和102平方米兩套住房,首付和各種手續費、稅費等共43萬元,銀行貸款74萬元。
看著兩套大房子,趙天宏高興得眉飛色舞。可那個夜晚,葛春麗卻害怕得不敢入眠,每個月要還貸5000多元呀!而且他們還借了11萬元的高利貸,一年后僅高利貸的利息就是3.96萬元!如果房價不暴漲,后果太可怕了。
半個月過去了,房價絲毫沒有上漲的消息。眼看就要交銀行貸款了,可錢在哪里?冷靜下來的趙天宏重操舊業,當起了出租車司機。與過去不同的是,過去是老板,現在是打工仔。年近四十的葛春麗想去化妝品商店當售貨員,店主都嫌她年齡大。多次碰壁后,她只能去家政服務公司當家政鐘點工。
調控政策頻出,夫妻膽顫心驚矛盾爆發
葛春麗為了多掙錢,堅持干四份活兒,每個月收入2400元。如此一來,自家的晚飯就做不成了,只好早晨把一天的飯菜都做好。等她忙完回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女兒不免抱怨:“媽媽為什么不開店要給別人家洗衣、做飯?我不想天天吃剩飯!”
葛春麗抱著女兒哭,她已后悔和丈夫一時沖動賣車兌店買大房子了。趙天宏仍很堅定:“樂樂,爸爸告訴你,再等兩年,咱家就有很多很多的錢,比鄰居蔣叔叔家還有錢!”。
其實,心里最苦的是趙天宏。看著妻子累得不成樣子,看著女兒委屈的淚水,他非常難過。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認定挺過去就可以一夜暴富,從此過上富人的日子。
即使這樣勞苦,夫妻倆的月收入也就只有5000多元。無奈,趙天宏開12小時出租車后,又找了一個晚上給工廠拉貨的活兒,晚上還要工作3小時,每個月收入1200元錢。這樣能還上銀行貸款,可生活費依然不夠呀,高利貸也只能欠著了。最后無奈,一家三口都搬回父母家吃住,把房子出租,月租金1300元。這樣,一家人才得以維持生活。
2009年12月中旬,眼看著北上廣等地的房價又一輪暴漲,沈陽的房價卻依然如同蝸牛爬,葛春麗愈加擔心了。很快,國家多個部委出臺了以抑制房價過快上漲為目的的調控政策。電視、廣播、報紙上充斥著房價將要大降的新聞。她的精神壓力更大了,半夜噩夢驚醒后勸丈夫:“天宏,咱不想發大財了,賣了房子,你還開出租車,我還開店。這樣活著會嚇死我的。”
趙天宏何嘗不害怕!可他不認輸,他勸妻子,“挺住,沒事。北京上海廣州的房價還在漲,沒有人理會那些調控政策的……”
2010年4月中旬,被稱為史上最嚴厲的房價調控政策(新“國十條”)出臺了。一時間,全國眾多的專家學者都一邊倒地認為,半年內房價會大幅下降,而且媒體開始報道溫州炒房團在全國各地撤資。
葛春麗再也不聽丈夫的話了,堅決要求賣掉兩套房子,即使虧本,也夠買輛舊出租車和再開一家小的化妝品店,家庭生活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如果再等下去,真的房價大降,可能賣了房子連房貸和高利貸都還不起,那將是滅頂之災……完全是賭徒心態的趙天宏,哪里聽得進妻子的做勸告,他要繼續賭下去。
2010年5月初,上海和深圳兩地顯示,半個月內全國地產股市值蒸發2667億元,葛春麗再也無法承受了,“快醒醒吧!”葛春麗哭著求丈夫。一天晚上,她把雙方父母找來,幾個老人逼著趙天宏賣房:“你不答應賣房,我們就不走。”樂樂也站在母親一邊。
看著這架式,成了孤家寡人的趙天宏瘋了。他沖進廚房舉起菜刀就把自己左手小手指剁下來一截,血花飛濺中,一家人嚇傻了。他咆哮著:“誰再敢逼我賣房……”
葛春麗沖過去緊緊抱住丈夫:“天哪,快來人啊,救命!”趙天宏寧舍手指也不賣房的瘋狂舉動嚇退了所有親人。從此,葛春麗更加魂不守舍,她把家中的水果刀、菜刀都藏了起來,寧可不吃菜,也不用刀。趙天宏這一刀砍在自己手上,卻深深傷在親人們心上。
房價降勢明顯,急出手偷稅被刑拘
從那時起葛春麗就患上了恐懼癥, 2010年8月,病情更加嚴重了。一看到新聞說房價要降,她就直冒冷汗。8月中旬,樂樂給父親打電話:“我肚子疼,你別告訴媽媽,來學校接我。”聽說女兒病了,趙天宏第一時間趕到學校。樂樂上了車,卻讓父親把車開到青年公園停下:“爸爸,我沒有病,我想找你單獨談談!”她哭著說:“爸爸,我不要蔣叔叔家的那種生活,就想要咱家過去的生活……”
這一刻,趙天宏真的動心了,為了妻子為了女兒,真該放手了。可就是這一瞬間,他又想:“我這樣做,就是為了她們呀!”他又改口了:“樂樂,幫助爸爸好好照顧媽媽,再給我半年時間,好嗎?爸爸求求你。”看到爸爸乞求的眼色,樂樂只好含淚點頭。
2010年10月底,趙天宏夫婦被女兒的班主任叫到學校。老師說:“最近,樂樂上課總是走神,還會突然趴在桌子上發抖。我問她原因,她也不說。而且,她總是不停地畫畫,好像只有在畫畫時,她才是快樂的。”老師交給趙天宏夫婦一摞兒樂樂的畫。每幅畫上都寫著:“我想回家,我喜歡以前的家。”
看著這些畫,趙天宏夫婦哭成了淚人。在班主任的建議下,趙天宏夫婦帶著樂樂,找了一位心理專家。結果,專家認為,不僅樂樂已有心理障礙,連葛春麗也有心理障礙了。如果不能及時調整,她們母女們都有可能發展成為嚴重的心理疾病或精神疾病。根治的辦法就是找到病根。
而這個病根就是那兩套房子。對妻女的愛,終于戰勝了趙天宏的賭博心理。這一刻,他終于醒悟,如果再不賣房,他不僅會搭上妻女的健康,還會惹出大禍。他狠下心,“割肉”賣掉兩套房子。
這個決定讓全家人都松了口氣。趙天宏找到中介公司,希望賣個好價錢。可此時沈陽的房價只漲了一百多元,他要還銀行貸款、高利貸,還要交二手房交易的各種稅和中介費。這樣算下來,這兩套房凈虧十多萬元。趙天宏當然不同意。
一家中介公司幫趙天宏找到了“好辦法”,張經理為趙天宏和葛春麗分別制作了無婚姻登記證明和單身證明,又弄虛作假讓兩套房符合免征個人所得稅等的條件。很快,分別以趙天宏和葛春麗的名義各銷售了一套房子,分別逃稅5萬元和3萬元。
趙天宏的一夜暴富夢,不僅沒掙到一分錢,還賠了4萬元。而更大的麻煩是,他們涉嫌偷稅8萬元。
2011年1月中旬,沈陽地稅部門在核查時發現趙天宏和葛春麗的免稅材料涉嫌造假,向沈陽市沈河公安分局斗姆宮派出所報案。經過一周的偵察,警察將犯罪嫌疑人趙天宏、葛春麗抓獲,隨即刑事拘留。很快,中介公司那個張經理也被抓獲。目前,此案還在審理中。(除辦案人員外,文中均為化名。)
(編輯李婉莉njlw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