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友情——
同患難,共理想,手足般情深
與血緣之愛、男女之愛不同,友愛最大程度地剔除了生物屬性。越高層次的友誼,越貼近意向性一致的精神交往,越需要雙方在感情、精神、物質、能量上的互助互利。這就不難理解,為何革命戰友情深意長。為了同一個理想,人們拋棄個人欲念,在奮斗中結下千絲萬縷的感情聯系。
這張黑白照片上的三位女戰士,都是在四十一年前從南京入伍的女兵。它是我(右)和老班長王繼紅(中)、副班長馮敏(左)在江蘇宜興川埠695野戰醫院時拍攝的。
每當看到這張老照片,就會勾起太多回憶。1969年12月12日,16歲的我參軍到部隊。馮副班長與我同年同批入伍,形影不離。
剛到條件艱苦、設在農村的野戰醫院當兵,感覺任務很繁重———高強度的戰地救護系列訓練、開荒種菜解決部隊給養、每周登一次醫院旁的青龍山進行體能素質訓練、參加千里野營拉練急行軍和夜行軍等。這一切對于我們從南京大城市來的小女兵而言,真是一個極限挑戰。
1971年冬,我們從江蘇宜興一路行軍,去往浙江奉化。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我們肩背六斤重的被子,上面還架著四斤重的手術藥囊包,隨著大部隊往前走。馮副班長走在我前面,沉重地喘著氣,卻不時回頭,問我累不累。她讓我盯住她扎在脖子上的白毛巾,說千萬別掉隊!望著那一跳一跳的白毛巾,
我咬緊牙關,堅持一夜走完了九十里路。
1973年夏,醫院來到宜興張渚農村,做大號雙頂手術帳篷的快速支撐固定演練。在王繼紅班長的指揮下,我們僅用了七八分鐘,就將帳篷支撐安裝好,架起了活動手術床和器械臺。那一刻,田野里回蕩著暢快、清脆的笑聲。
1973年—1976年,受上級指示,部分同志赴新疆參加核試驗后的三防工作。我和老班長、副班長都被選出,一起來到西北吐魯番盆地,在戈壁灘上擁有了另一段難忘的記憶。
1979年2月至5月,我們隨醫院赴廣西某部,參加對越反擊戰二線醫院救護任務,搶救、治療從前方運轉的374位傷病員,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這些有意義的經歷,在和平年代不容易碰上,我們卻能有緣分作為親密的戰友同進共出。野戰醫院的艱苦磨練,是我們最寶貴的共同財富。
老班長王繼紅1980年5月患癌癥,住在南京軍區總院,接受手術治療。那時,我們野戰醫院十多位女兵正巧在總院的各個病區學習或工作,一有空,就會擁到病房探望和鼓勵她。在戰友深情的簇擁下,老班長樂觀地與病魔拼搏,不僅堅強生存了30年,還堅持全天優質工作,直到退休離崗。
今年4月,老戰友再次聚會,翻看老照片,暢談戰友情。在愛攝影的老班長王繼紅的提議下,按照原照片的位置,我們又拍了一張合影照。
如今,我們又葉落歸根回到了南京。大家都有同感“生命中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會遺憾”。
談起同志情,我的母親季桂芳的故事更讓人感動。
母親1923年出生于啟東正詩鄉。抗戰時期,母親在蘇中四分區啟東二區參加了革命,并于194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是當地第一批農村女干部、女黨員。
1941年初春,蘇中抗日民主根據地遭受日偽軍殘酷的大掃蕩。1942年初,我軍主力開始反擊,一舉獲勝。
海啟縣委決定開辟新區工作,工作組有十多名干部,由縣委書記陳國權率領。
1942年1月4日上午,縣區鄉干部們正在久隆鎮附近開預備會,突然傳來“敵人來了”的呼喊聲。情況萬分危急,陳國權命令干部們北撤。而在敵人的包圍中,陳國權卻被叛徒指認出賣,遭到槍殺。
我母親也參加了預備會,分散在群眾中撤離了。事發后,她組織群眾調查情況,發現了陳國權的遺體。絕不能讓同志的遺體落在敵人手中,母親懷著樸素的情懷,當夜冒著生命危險,動員農民兄弟借了一輛獨輪小車,避開敵人的崗哨,又在敵人的封鎖線內繞道行走數十里,黎明前終于將陳的遺體運送到縣委。
母親這一壯舉,驚動了整個縣級機關,地委機關報《江海報》專題報道了這一事跡。
母親常年為革命奔波,我們卻對她的事跡知之甚少。印象中,母親雖不善言辭,但她寬厚慈祥、真誠博愛、不為名利的品德深深影響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