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女孩都需要一支睫毛膏

1.

那年，她十六歲，梔子花一樣年紀，清風一樣的臉龐，春雨里沖刷過一般的干凈，悄悄綻放著。季末的風吹過時，及腰的黑發在夏日里舞著，裙擺張揚在風中，白色的布鞋走過鋪滿落葉的小路，指尖，盡是浸透花香的暖陽。

最美的時光里，她是最美的。

十六歲生日那天，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是一支睫毛膏。閃亮的外殼，握在手里，冰冰涼的，她緊握著，低頭淺笑。

媽媽說，每個女孩都需要一支睫毛膏來裝扮這段最美麗的年華。她點頭，目光溫暖靜好。

a.

那年，她十五歲，穿著有淡淡洗滌劑味道的藍白色校服，梳著馬尾，雙肩包壓在肩膀，在中考的跑道上，無力地奔跑著。路邊繁花似錦，她留戀，卻停不下腳步。

那時的她，會在深夜偷偷地窩在被窩里，借著微弱的光，讀安妮寶貝的文字，她喜歡那個淡然的女子，向往過膝樸素的長裙，和每個淡筆輕描的小城。

她渴望有人懂她，一個就好。

初三的時光，速度快得殘酷，風一吹，就不知道飄到哪去了，打開書包，才發現練習題還沒做。那不屬于少女的嘆息聲在空氣里回蕩著，她開始不喜歡自己，卻渴望著被別人喜歡。

她在校園的林陰路上疾走，食堂，自習室，家，她總是疾走于三點間的每條路上，急匆匆，想慢下來卻怎么也慢不下來。日出日落，周而復始著。骨子里壓抑著，隱忍著不肯爆發。

愛情，是這段時光里唯一美如夏花的記憶。

如果沒有遇見他，她說，十五歲就從未真正地到來過。

她的指尖滑過那句陽光淋濕的詩句上，我該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十五歲，是不是最美麗的時刻呢？她閉上眼，日光流淌，夏天的繁花落了一地。

她在某天的放學后，拉上書包鏈，第一個走出了教室。空氣涌進胸腔，一陣充實。校園外飾品店里，她的目光透過玻璃，在琳瑯滿目的化妝品前移動。她輕聲說，給我拿一支睫毛膏好么？

給我一支睫毛膏，好么。

十五歲時，她像每個少女一樣，靦腆，溫婉，青澀，美好。她第一次涂睫毛膏時，眼皮微微地顫動著，睫毛刷輕輕滑過睫毛，她緩緩睜眼，第一次接觸化妝品的她，覺得那就是她最美的樣子。少女情懷是讓人感動的東西，歲月累積著灰塵，只有最初的樣子，干凈通透，清澈得讓人想落淚。

2.

她把媽媽送她的睫毛膏放進抽屜，放在另一只只用過一次的睫毛膏旁邊。放在記憶邊上。

那時的愛情與心情，翻開就能觸摸得到。

暗戀，算初戀吧。

她思忖著，歪著腦袋，一如當初。

b.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后。校園的草坪里水龍頭在噴水，水滴折射出一道似有似無的彩虹。

她看得到，他看不到。

她假裝不經意地路過，在經過他時微微抬頭，嘴角揚著，那是在鏡子前排練過千百次的表情，那精致修飾過的睫毛挑逗般的眨動，轉瞬，她羞紅了臉。他只是一個似有似無的笑，然后奔向不遠處的足球場。

沒有開始，沒有結束。沒有綻放，沒有枯萎。沒有委屈，沒有欣喜。

只是經過，她便明白，這不是愛情。

十五歲時，她不敢開口，把種子埋在心里。她愛著那份心情，想著他的心情。她愛著青春里綻放的美好的繁花。她愛著時光。

她想，暗戀，算不算初戀呢？

她歪頭。

3.

她合上抽屜，對身后的媽媽說，媽媽，我的初戀，是暗戀。

青春一樣美好的暗戀。

媽媽攬過她的肩膀，她輕輕乖巧地依偎在媽媽懷里。

c.

夏天就要過去時，她站在高中的校園里想起初中校園里那棵開花的樹，想起曾經走過的路，想起舊時光，溫習那些溫暖的人。最后，想到他，莞爾一笑，美得蒼翠。

年少時，愛上一個人，愛上一份心情，愛上一支睫毛膏。

她說，如此幸運。遇見了最美好的年華，走過最單純的日子。

4.

媽媽溫柔地笑著，拿出睫毛膏，輕輕地給她涂上。

看，多美？

是啊，青春多美。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