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段青春,不安分

1

走這條路，本以為沒什么大不了。

自從到了所謂的青春叛逆期，便常常習慣性地想到離家出走。用快活的眸子盯著剛剛領到的身份證，未滿十八周歲的臉上便沉淀出篤定與欣喜。毫無疑問，我能養活得起自己，就像那些流傳了上百年的數學公式，不用證明，只要承認然后應用，就足夠了。

我勇敢的進行了應用，可那份預料中的成就感卻蕩然無存。

把松原站當成了長春站，我下早了火車。

錯就錯，但不能示弱，我得讓家里的老爺子老太太知道，平時總愛嚷嚷離家出走的我可不是嚇唬他們。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二十多條新信息，不用看就知道又是他們訓我的。

全部刪除，管他們說什么呢！回上一條：兩年時間，我混出個樣來，給你們看看。然后，瀟灑地關機。

摸摸衣兜，還有101塊。看看四周，陌生的環境著實讓我小小的興奮了一把。

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我鄭重宣布：我的獨立日，從此開始！

2

早上和老爺子吵架沒吃飯，直到現在，只在火車上嚼了一袋小當家。總要心疼一下自己嘛！先去吃個飯吧。

登上一家燒烤店的臺階，又退了下來。舔舔嘴唇，告訴自己，我吃不起，然后悻悻的拐入旁邊的麻辣燙店。在店里，我要了兩個烤腸，一個豆腐板，一個魷魚，就當是吃燒烤好了！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麻辣燙時把湯都喝光。不理會老板鄙夷的眼神，大搖大擺的離開。走時還不忘裝闊綽：剩下的兩毛錢不用找了。

吃完飯三點。我走在街上，前后的建筑物遮住了陽光，左右的人群熙熙攘攘。

我突然間，不知去向。

3

憑著僅剩的幾分理智，我意識到自己需要一份工作。

剛才吃飯的那家小店就招工，可那種小店不安全。街對面有一家KFC店，這里的工作我還是比較滿意的，剛走進去詢問，我立刻就被拒絕了，原因很簡單，不收童工。蒼天，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再有28天便成年了嘛！

我又到了阿迪王的店面。服務員姐姐說經理明天才來，讓我明天帶著大專證和三百元的服裝費來試試運氣。得了，我有自知之明，告訴人家不用麻煩經理了。我被弄得一頭霧水，應聘售貨員而已，也要求學歷？

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事實證明，此判斷，完全錯誤。

直至晚上八點多，我喝了三瓶綠茶，吃了五個冰工廠，兩個沙皇棗，卻連一家肯給我機會試試的店都沒有。

晚上住的地方還沒有著落呢！去包宿？網管說未成年人不許進入。去旅店吧，我特地找了一家門面破的，還黑了我三十塊！

床很潮，屋里還彌散著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我抱緊發灰的抱枕，不肯關燈，也不肯入睡。

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玩的那款游戲，叫超級瑪麗。當時我最不會玩的就是迷宮的那關。看來時隔幾年，我終究還是沒有一點長進。就像現在，我就是一只可憐的笨瑪麗，在迷宮里一遍又一遍的撞，撞破了腦袋，也沒能找到出路。

突然想起那家麻辣燙店，大概也就只有那里肯收留我了。

4

我勒緊褲腰帶，連早飯也沒吃，這是我最后的一次機會了。兜里只剩下二十幾塊，今天再找不到工作，晚上我就只能去睡馬路了。

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老板爽快地答應了。但他有兩個要求：

1、一周試用期，不發工資。

這條好說呀。反正供吃供住。有了那些碰壁的經歷，我早就把身段降低了。別說一周，就是一個月試用我也得干啊。

2、每頓飯一碗麻辣燙，吃不飽再吃就要自己掏腰包。

這話聽了，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還以為本姑娘的飯量真的有那么大呀！哎，我的形象呦！

明天是上班第一天，今天終于可以好好地慰勞一下自己了。游游公園，逛逛商場，告訴自己要省，可是一天下來還是花了不少。

攥著僅剩的三塊錢，回到那家頗為有緣的麻辣燙店。躺在狹小的床上，有一種找到了家的感覺。

5

我真沒有料到會起的這么早。七點營業，四點就把我折騰起來。掃地，抹桌，擇菜。

我一直很小心地去做每一樣，可結果還是挨罵了。理由很可笑，我菜洗的太干凈，所以太慢。原來，像李姐那樣馬馬虎虎地沖一下倒是對的。

最難伺候的就是顧客。四碗面加出八種面，要出四種飲料。我這可憐的記憶細胞啊，不知道要累死多少。

老板嫌我慢，我嫌老板煩。最后大家的怨氣因我打碎了一個盤子而爆發。

我本已經做了足夠的準備了，可還是沒忍住，還了嘴。沒顧客時我可以忍，可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我的臉皮終究沒厚到金剛不破。

姐不伺候了！走人！

6

我討厭街上的陽光。懶洋洋的，不溫不火，一切與它無關的樣子。

我是濃妝艷抹的小丑，耍乖也好，學壞也罷。只不過是想得到關愛的眼神，不是無關緊要，也不是盛氣凌人。這種感覺，誰懂？這種需要，誰能滿足？

讓一切見鬼去吧！

不回家、不回家、就是不回家。

天黑了才知道害怕。街上的燈光機械地變換著色彩，冰冷，沒有溫度。

在街角蜷縮下來，我想起了某某人家的燈光。那個桀驁的少年，他家的燈光竟是溫暖的橘黃色。我彎了彎嘴角，如果現在是站在他的窗外，那我想，我不會寒冷，也不會害怕。

打開手機，電話簿里他的電話已經存了兩年了。可至今，連發一條節日問候信息的勇氣都沒有。

媽媽來了一個電話，拒接。

給他的信息修改了N遍，終于發了出去：“明天競賽，祝你成功！”

7

有些感情，如此微妙。像對父母，自己會把他們損的一無是處，卻不許別人說他們半個不字；又像對他，明明有好多話要說的，卻又什么都沒說；又像對這條信息，明明沒有信心他會回復，卻又很想看他究竟會回復什么。

五分鐘，十分鐘，沒有任何回復。恨自己剛才沒有發“明天的競賽，準備好了嗎”？

祝你成功、祝你成功。這樣的信息哪里用的著回復嘛！

原來等一個人的消息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自從拒接那個電話后，他們便沒有再打電話來了，看，他們是這樣兩個人，耐不住痛苦。

他會不會沒看見信息呢？我按下了撥打鍵。突然一陣慌張，接通了要說些什么呢？

“對不起，您的電話已欠費，請您續交話費。” 電話里傳來如花般甜美的聲音，甜美的讓人脫虛。

8

我哭了。屏住呼吸，我已經和世界隔絕。現在想想，我溫暖的家，可能再也回不去。

馬路上是很冷的。我找到一家自動取款機室，蜷縮在里面，總算暖和了一點。

靜靜地睡去。夢見有個男孩和我說他競賽得到冠軍，夢到有對中年夫妻和藹地問我學習怎么樣。

睡夢中，手機在手中震動了起來。媽媽居然能打進電話。這一次，我恨不得拿出劉翔跨欄的速度，按下了接聽鍵。

晃晃悠悠的車上，我的頭迷迷糊糊的脹大。隱約地感到有個中年女人疼惜地望著我，給我披上了一件風衣，有個中年男人把懷里的我緊了緊，從未有過的柔情。

我緊緊閉著眼，我永遠都不要睜眼。

請原諒，爸爸媽媽，總有一段青春不安分！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