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艇,讓折斷的桅桿再揚帆

帥氣、陽光、純真的兒子一直以來都是全家人的驕傲。在學(xué)習(xí)上，他從未讓我們操心，從一年級開始，考試成績幾乎每次都是班級第一名，大大小小的榮譽證書攢了厚厚的一摞。現(xiàn)在兒子上六年級了，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

1

每次接到孩子班主任張老師的電話，我的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因為從張老師那里聽到的都是對兒子的溢美之辭。

“我想冒昧地問一下，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嗎？這一學(xué)期孩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明顯不如從前。上課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回答問題也沒那么積極了，特別是這次期中考試，成績落下了一大截……”

笑容凝固在我的臉上，沒想到不但沒有溢美之辭，相反卻是成績下滑的“空襲警報”。這怎么可能？一向聰明、好學(xué)、上進的兒子怎么突然就成了老師關(guān)注的“重點”？張老師后面再講些什么，我都記不太真切了，懵懵懂懂中掛斷了電話。整整一下午，我都在郁悶和煩躁中度過，只盼早點下班回家問個清楚。

這次打車比平常擠公交整整提前半個多小時到家。兒子顯然沒有料到我會提前回來，正在電腦前玩《植物大戰(zhàn)僵尸》，玩得不亦樂乎。見我回來，立馬訕訕地關(guān)了電腦回房間寫作業(yè)去了。

我強壓怒氣來到兒子房間，盡量心平氣和地問：“浩浩，這一段時間學(xué)習(xí)怎么樣？”

“老樣子。”

“考試了嗎？成績怎么樣？”

“考了，還是老樣子。”

看來小家伙成心想要糊弄我！想想張老師的電話，由尖子生到重點對象，再想想剛才玩游戲的場景，我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氣，“啪”地一下打了下去。這時，剛下班回家的愛人急忙把我拉了出去，身后傳來“嘭”的關(guān)門聲和委屈的哭聲……

2

一夜無眠！躺在床上和愛人想了很多種兒子成績下滑的原因，但好像都站不住腳。反思自己，又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該對兒子如此粗暴。

第二天早上，我鄭重地向兒子道了歉，幫他收拾完畢，看著他下樓去了學(xué)校。正面交鋒無果而終，看來只能迂回前進了。為了找出兒子成績下滑的原因，我決定從他的日記本下手。平時我非常尊重兒子的隱私，從不亂翻兒子的東西，更不會亂看日記。但這次無奈之下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破例了。

沒想到，兒子的一篇篇日記卻不禁讓我熱淚盈眶……

1月18日，周二，晴

半個多月沒有見到姥爺了，姥爺，你還好嗎？你的病好了嗎？姥爺，我好想去看你，可媽媽說ICU（重癥監(jiān)護室）不允許探望！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嗎？我多想你快點好起來，陪我逛公園，給我講那些老故事……

1月21日，周五，陰

明天我就可以去醫(yī)院看姥爺了，媽媽說，姥爺?shù)牟∏橐呀?jīng)穩(wěn)定，明天就可以從ICU轉(zhuǎn)到普通病房。真盼著早一點見到姥爺呀。姥爺，你想我了嗎？

1月22日，周六，陰有小雨

當(dāng)我抱著一大束鮮花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的時候，我驚呆了，鮮花從懷中無聲地滑落，這就是我的姥爺嗎？鼻子里插著胃管、氧氣管，喉嚨里有吸痰導(dǎo)管，胳膊上、腳上全在打點滴，身上還有很多花花綠綠的導(dǎo)線……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輕輕地在姥爺耳邊喊：“姥爺，姥爺……”但姥爺始終沒有睜開眼看我一下。

1月26日，周三，陰

天空總是陰沉沉的，一如我的心情，難道老天也知道我的心情嗎？自從那天在醫(yī)院看過姥爺之后，他被病魔折磨的瘦骨嶙峋且插滿導(dǎo)管、電線的樣子就總在我面前出現(xiàn)。媽媽說，姥爺是腦梗引起的癱瘓，下半生將在床上度過，如同植物人。難道從小抱我長大，送我上學(xué)，陪我玩耍的姥爺真的再也回不來了？我不相信！

真的沒有想到，老人生病會給年幼的兒子如此大的打擊。我們做父母的也太粗心了，老人生病只顧在單位和醫(yī)院之間跑，卻忽略了兒子的感受。我接著又往后翻了幾頁。

3月20日，周一，晴

我這是怎么了？上課老走神，注意力集中不起來。這幾次考試，我連王苗苗都考不過，真丟人。特別是市里組織的英語競賽，本來我是1號種子選手，最終卻被別人換下了。當(dāng)老師通知我的時候，我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是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我還行嗎？我還是父母、老師心中的No.1嗎？我怎么覺得老師開始不喜歡我了。

我明白了！外公病重?zé)o疑影響了兒子的情緒，進一步導(dǎo)致學(xué)習(xí)成績下降，考試失利，而在競賽前夕被替換，對心智尚不健全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3

找到問題的癥結(jié)，我決定找兒子好好談一談。晚飯后，我們一家三口到街心公園散步，邊走邊聊，我有意把話題轉(zhuǎn)到兒子的學(xué)習(xí)上。

“兒子，那個替你參加競賽的學(xué)生，是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吧，我記得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時還不如你呢？”

“是呀！一開始我不服氣，不認輸，暗暗下決心想和他一決高下，但接連幾次，他成績都比我好。后來我一打聽，敢情人家老爸老媽都是教師，出身于書香門地，遺傳基因厲害，我當(dāng)然考不過他了！”

“老爸，不過學(xué)習(xí)好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呀！你聽說過韓寒嗎？高中都沒畢業(yè)，現(xiàn)在每年光稿費都有好多錢，真的太厲害了……”昏黃的路燈下，兒子沒有看到我氣得發(fā)白的臉，仍自顧自地說：“我長大也要像韓寒一樣。做人不能在一棵書上吊死，學(xué)習(xí)也不是唯一出路。我以前好傻，現(xiàn)在打打游戲、聊聊天，成績還中等偏上，不也挺好嗎？”

兒子的一番話讓我吃了一驚，不！是震驚！看來兒子是在多次的失利之后，逐漸心灰意冷，逐漸地喪失了斗志，甘居人后啦！

無奈之下，我到學(xué)校去拜訪張老師，想從他那里討點秘方。經(jīng)過深入交流，最后我們倆達成了共識：心病還需心藥醫(yī)！重新塑造孩子的信心，方能讓他迎頭趕上。

我決定用當(dāng)年老師、父母勉勵我們的方法來鼓舞兒子。于是，從那之后，我?guī)缀跬频羲械膽?yīng)酬，一下班就回家，陪兒子寫作業(yè)，下象棋，并不失時機鼓勵他。

“兒子，這幾次咱們沒考好，不算什么，咱重頭再來，常言道：失敗是成功之母嘛……”

“老爸，拜托，我知道啦！”“老爸，這些道理我都懂！”沒等我說完，兒子總是不耐煩地打斷我。

我徹底無語了，多次不失時機的教育最終都以失敗收場。

4

一次次的鼓勵都沒有什么效果，兒子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還是不溫不火，我心中那個急啊。一次無意中在網(wǎng)上看到一則鱷魚與小魚的故事，頓時心生一計，決定用血淋淋的情景劇來教育兒子，重新喚起他學(xué)習(xí)的熱情。

我忍痛將魚缸里養(yǎng)了多年的紅鸚鵡撈出來送了人，然后又買了幾條10cm長的潛水艇，這種魚色彩鮮艷，憨態(tài)可掬，但是牙齒鋒利、性情兇殘。

見我換魚缸中的魚，兒子饒有興致地過來幫忙。我先放潛水艇，然后又把幾條小魚放進去，不一會兒，小魚就被潛水艇咬死的咬死，吃掉的吃掉。兒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我接著拿一塊透明的玻璃板，從中間擋開，然后在另一端又放一些小魚。剛開始潛水艇毫不猶豫地向小魚發(fā)動攻擊，結(jié)果都撞在了玻璃板上。但它們毫不氣餒，一次又一次地向小魚發(fā)起更猛烈的攻擊，但每一次都失敗了，撞在玻璃板上使它受了重傷，但仍然攻擊著……十次，一百次，多次攻擊無望后，它不再攻擊了。兒子在一旁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有趣的一幕。

過了半個月，我喊兒子過來，讓他將中間的玻璃板拿開。潛水艇已經(jīng)不再攻擊小魚了，它無視那些小魚在眼皮底下悠閑地游來游去，它放棄了一切的努力。

兒子吃驚地問：“老爸，潛水艇怎么不吃小魚了？”

我知道時機成熟了，我精心策劃、自導(dǎo)自演的情景劇到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因為潛水艇經(jīng)歷了多次挫折、打擊和失敗之后，隨著意志的消沉，便逐漸失去了戰(zhàn)斗力。潛水艇的激情死了，夢想死了，剩下的只有黯淡的眼神和悲傷的嘆息，即使成功近在眼前，還是渾然不知地擺動著饑餓的軀體。其實，失敗源自我們自己內(nèi)心的崩潰……”

說到這里，我看見兒子身體微微一震，我默默地用一種充滿鼓勵又無比堅定的眼神望著兒子。

不知何時，兩行熱淚已淌上兒子稚嫩的臉頰：“老爸，我懂了，我不做沒有夢想的潛水艇，我也不要做別人眼中的No.1，我想做最好的自己！”

我激動地把兒子抱在懷中，我知道兒子心中那斷裂的桅桿正在修復(fù)，很快會擁有揚帆的力量。我堅信，那個自強、自立、快樂的男孩又回到了我們的身邊……

編輯 吳忞忞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