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力,這位在重慶山城長大的少年,歷盡坎坷磨礪、努力拼搏后,成為中國圍棋界的翹楚,七次獲得世界冠軍。在他的圍棋路上,有一個人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用她所有的溫柔和愛,滋潤著古力年少輕狂的心,她教他靜,教他動,教他應對青春成名的煩惱,教他蓄積成熟的力量……
她,就是古力的母親張中遜。
會下棋更會生活
古力的父親古巨山是當地一所學校的地理老師,母親張中遜在銀行工作。父親性格豪爽,平日里喜歡在圍棋棋盤里廝殺,在當地是個小有名氣的高手。1983年2月3日,小古力出生了,父親說:“我就等著兒子將來打敗我。”
古力從小活潑好動,在小伙伴中是有名的調皮大王,可只要一下棋,他會立即進入狀態。受父親的影響,小古力對圍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6歲時,父親把他送進了重慶棋院。對大多數孩子來說艱深難懂的圍棋定式,他卻過目不忘,且進步神速,表現出一定的天賦。父親對他抱有很大希望,要求很是嚴格。
不久后,張中遜得知一個同事的兒子13歲進中科院少年班,卻得了精神病,她不禁微微有些擔心,她對古巨山道出了自己的隱憂:“你不要總對兒子太嚴格,可不能讓他太壓抑了!”古巨山聽后也很認同。于是,古巨山不再將圍棋放在第一位,而是想方設法給小古力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春天帶他去捉蜻蜓,夏天去鄉下摘西瓜,秋天去爬山,冬天去滑雪。玩樂之余,小古力的精神放松了,思維開闊了,大腦也得到了更好的發育。成年后,古力還一直奉行這種理念:不熱愛生活,只知道下棋,會越下越蠢。
古力小學四年級時,暑假整天都泡在棋院。一天,他正與師傅切磋,忽然看到媽媽來了。原來,張中遜怕兒子中暑,每天早上都會灌上一壺蜂蜜茶,由丈夫晨練后送到棋院。但那天,丈夫有事去不了,張中遜擔心兒子喝不到每天都喝的蜂蜜茶,便在上班間隙趕忙送了過來。古力看到媽媽滿頭大汗,放下茶壺,轉身又風塵仆仆趕回去的樣子,很心疼。
后來,古力才從父親嘴里了解到,因為那一次“蜂蜜茶事件”,媽媽離崗被查,領導以工作時間外出辦私事沒給她升職。古力知道安慰媽媽是沒用的,媽媽雖然很要強,但是在她心里,為兒子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古力只是拍拍媽媽的肩說:“媽,不要緊,丟了部門主管,等將來我做了棋王,你就是棋壇太后啦!”一句話說得母親樂得合不攏嘴。
有著大志向的少年古力果不食言,1994年在應氏杯世界青少年錦標賽上,11歲的古力一戰成名,拿到了圍棋生涯的第一個冠軍。2001年,18歲的古力將新人王賽冠軍收入囊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這個重慶小子。
淡定母親殷切心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古力稱霸國內賽場,但在國際比賽中戰績始終欠佳,有人說古力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更給他取了個“古一輪”的外號。
這讓剛剛成年的古力倍感焦慮,很惱火。他越惱火,在棋桌前便越不能凝神屏氣,他胸中不再是一團靜氣,而是雜音裊繞。他的自信動搖了,第一次懷疑圍棋是否值得用一生去堅持。
張中遜看著兒子整天悶悶不樂,也沒多說什么。一天吃飯時,她笑盈盈地端上飯菜后,一個人吃起來。古力吃驚地問:“媽,你今天怎么不問問我吃不吃?。俊睆堉羞d笑著說:“我的小爺,你那么大牌,我以為你不用吃飯呢,不是都氣飽了嘛?!惫帕Σ缓靡馑嫉匦π?,接著又苦澀地扒飯。張中遜問道:“力力,豆子好吃嗎?”古力抬頭一驚:“什么豆子?”張中遜噗嗤笑出聲來:“你這幾天沒睡好覺,臉上的青春痘都掉飯碗里啦!”古力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母親的淡定和從容沖散了他心里的沉郁,他頓時豁然開朗,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是贏是輸,人還是要吃飯的。
張中遜雖然不懂圍棋,但她知道兒子要想取勝,下棋時必須做到物我兩忘,心中唯有棋子風云。她是一個古典音樂迷,她想到古典音樂可以放松情緒,于是決定也對兒子實施“干擾”。古力在家里研究棋盤的時候,張中遜便放上各種交響樂。開始古力屢屢抗議,到后來,古力完全能達到比安靜更靜的境界,并且古典音樂往往能讓他霎時如同進入一個魔幻世界。這個世界里,只有黑白棋子在樂聲的魔力里飛舞,充滿力量,又痛快淋漓。有人評價古力的棋風凌厲而優美,宛如一個野性又溫柔的騎士。因為每當古力下棋時,便想起那一曲曲激情而富有詩意的古典交響樂。
此后,在賽場上,古力變得淡定從容多了,狀態也從低谷慢慢恢復到了巔峰。曾有朋友私下向古力討教“秘笈”,古力笑著答:“我媽媽才是傳說中的‘淡定姐’。”
智慧接力做臂膀
古力煉就了從容淡定的心態之后,不僅在國內比賽連連奪魁,甚至“外戰”也開始發威。2006年,古力終于首次殺入LG杯世界棋王賽決賽,奪得自己首個世界冠軍頭銜。然而,兩個月后,父親卻突發腦溢血去世!
對于古力來說,父親是他的引路者,是他圍棋人生最重要的參與者和旁觀者。父親走了,一切都碎了!
料理完父親的后事,古力回到北京,狀態卻持續低迷。幾場比賽,戰績一落千丈,他開始害怕面對棋迷。張中遜覺得,古力征戰棋壇,一直有父親相伴,現在他失去了依靠的臂膀,她這個做母親的該去替代那只臂膀了。張中遜在單位辦了內退,收拾行李來到北京。
一天,張中遜把古力拉到電腦前,給他看一個短片,看得古力笑倒在了沙發上。原來,張中遜請人把古力每次比賽完后下場的視頻都剪輯編輯在了一起,還配上不同的臺詞。例如,當古力棋勝后意氣飛揚出來時,他背后多了雙翅膀,踏著進行曲,還有好玩的臺詞:“古古贏了一顆彈珠,今兒很高興”;當古力眉頭中間打一個結出來時,則配上嬰兒的啼哭聲,劇烈的心跳聲,以及:“古古今天尿床了,有點不爽?!薄?/p>
古力再次被母親的幽默折服。作為自己的母親,尚且如此豁達、隨性,那些棋迷,更不會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也不會揪住他的失敗不放,他還有什么好擔憂的呢?
古力身心放松了,在棋場上又慢慢恢復了狀態,他用實力再次問鼎冠軍。古力在2007年奪得第六屆春蘭杯世界圍棋錦標賽冠軍,2008年,在第21屆富士通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上,他又奪得了自己的第三個世界冠軍頭銜,也成為了中國圍棋的首個“三冠王”。
獲獎后,古力來到父親的墓地,見母親正抱著一堆棋譜和他的冠軍獎杯,伏在父親的墓碑前。她看上去那么孱弱,耳后的銀發飛舞,就是這個媽媽,在那么多低迷的時期,表現出一個女性難以想象的堅強和超脫,引領他一次次走出迷茫。古力的眼眶濕潤了,走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媽媽。
“全冠王”送給媽媽
2010年的廣州亞運會,中國國家圍棋隊最后只拿到了一枚銀牌。作為本屆國家隊主將的古力,再次背負上巨大的精神壓力。張中遜也差點崩潰,但她明白這時候自己必須挺住。
張中遜想到了小時候的法子,陪古力一起聽古典樂,他們在小約翰的《春之聲圓舞曲》里聆聽生命,在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里感受優美,在德彪西的《大?!防飳ふ覐V闊和深邃……古力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在這些偉大的樂曲里,聽到了驚濤駭浪,也聽到了人生的真諦,這正像媽媽一直忠告他的:“我們是為自由而戰,為榮譽而戰,但歸根結底,是為了你的幸福和快樂?!?/p>
這句話成為了古力的座右銘,母親總是能夠及時地開導他,總是能比他看得更高更遠,總是能直指他的內心。
2010年10月10日,第15屆三星財產杯世界圍棋大師賽決賽開戰了,之前的兩局,古力與對手戰平。戰況的激烈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第三局將決定古力是否能成就第七個世界冠軍。
張中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場內轉播的大屏幕,她看到兒子的眼里布滿了陰云,流露出內心的緊張和壓力。在中盤休息期間,古力和中國棋院的老師們討論局勢,張中遜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最后,在古力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張中遜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圍巾,那條圍巾是古力的父親留下的。古力看到媽媽,牙齒一咬,向媽媽揮了揮拳頭。
最終,古力以2比1戰勝對手,首奪三星杯冠軍,再次刷新自己在世界大賽中的勝率紀錄。
賽后,記者問古力:“有什么話要對媽媽說?”古力眼圈一紅,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他哽咽著說:“這個冠軍,獻給媽媽。”那一刻,張中遜在心里說:“這小子,終于長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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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朱璐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