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宋代,書法與蘇東坡、米芾、蔡襄齊名的黃庭堅,還是一位研究名硯頗深的專家學(xué)者。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又號涪翁,洪州分寧人(今江西修水)。他是北宋著名詩人、書法家。曾任國子監(jiān)教授、國史編修官等職。在哲宗紹圣(1094-1098)年間,與章惇等人修《神宗實錄》。
黃庭堅一生酷愛名硯,距今九百余年前,他就對龍尾硯石作過調(diào)查,并慷慨作歌《硯山行》:
新安出城二百里,走峰奔巒如斗蟻。
陸不通車水不舟,步步穿云到龍尾。
龍尾群山聳半空,人居劍戟旌幡里。
樹接藤騰雨畔痕,獸臥崖壁撐天宇。
森森冷風(fēng)逼人寒,俗傳六月常如此。
其間有石產(chǎn)羅紋,眉子金星相間起。
居民山下百余家,鮑戴與王相鄰里。
鑿礪磨形為日生,刻骨鏤金尋石髓。
選湛去雜用精奇,往往百中三四耳。
磨方剪銳熟端相,審樣狀名隨手是。
不輕不燥稟天然,重實溫潤如君子。
日輝燦燦飛金星,碧云色奪端州紫。
遂令天下文章翁,走吏迢迢來澗底。
時陳三日酒傾醇,祓祝山神口莫鄙。
懸?guī)r立處覺魂飛,終日有無難指擬。
不知造化有何心,融結(jié)之功存妙理。
不為金玉資天功,時與文章成里美。
自從天祐獻朝貢,至今人求不曾止。
研工得此瞻朝夕,寒谷欣欣生暗喜。
愿從此硯鎮(zhèn)相隨,帶入朝廷揚大義。
夢開胸臆化為霖,還與空山救枯死。
整首詩寫得明白如話、生動形象,且比較全面,將龍尾山硯坑的方位、地形、交通、地理環(huán)境、硯石品種、當?shù)鼐用袂闆r、石質(zhì)的品位以及硯石開采狀況,說得很清楚。他對歙硯的研究與發(fā)展做出了貢獻。
黃庭堅在《硯山行》中,贊譽歙硯為“不輕不燥稟天然,重實溫潤如君子;日輝燦燦飛金星,碧云色奪端州紫。”在他看來,歙硯已經(jīng)超過了端硯。但是,中華四大名硯即端、歙、洮河、澄泥硯的排序自唐宋以來,已被確定。然而,由于歷代文人雅士及收藏家從各自的愛好、鑒賞、品味、收藏等角度的不同,也受到了居住的地域、交通和當時社會的科學(xué)、文化等條件的限制,出現(xiàn)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端歙之爭。一派認為端溪石最佳,一派又以歙州石(主要是龍尾石)為美。現(xiàn)將自唐宋以來,一些有代表性的名人之爭議,摘錄如下:
唐代李肇在《唐國史補》中說:“天下石硯,以端溪紫石硯,論貴賤。”而南唐后主李煜發(fā)出贊語,稱其所使用的澄心堂紙、李廷珪墨、龍尾硯三者為天下之冠。
進入宋代,歐陽修就這樣論說:“端溪以水巖為上品,龍尾以深溪為上品,若論二者之優(yōu)劣,則龍尾遠在端溪之上也。”但是,葉夢得卻又如是評說:“歙硯無經(jīng)久之良才,亦未再見羅紋、眉子”。
到了清代,特別是風(fēng)雅好古的乾隆即位后,在藏硯家中還展開過硯石貴重“堅老”還是“柔膩”之爭。這實質(zhì)上還是端、歙石之爭。以劉墉為首的一派認為硯石以堅老為貴,想為歙石爭得首席;以鐵保為代表的一派主張硯石以柔潤為佳,仍推重端硯。二派相持不下,紀昀則折衷其說,認為瑩潤、發(fā)墨者,均為上品。
直到近代,端、歙之爭仍在進行。如九十年代出版的兩部有影響的著作,即譚沃森先生著的《趣談端硯》和程明銘先生執(zhí)筆的《歙硯叢談》。譚先生在文中強調(diào)“端硯在眾多的硯臺中歷久不衰地穩(wěn)居盟主席位……”,“臨洮硯、歙硯曾風(fēng)靡一時,但同端硯一比較,就不免遜色了”的評語,在文中是屢見不鮮的;而程先生卻引經(jīng)據(jù)典,尤其在《歙硯軼聞》的章節(jié)中,列舉古代名人愛歙硯的事例來說明歙硯己經(jīng)超過了端硯。
筆者也是一位愛好硯石的收藏者。十幾年來,對端、歙硯情有獨鐘。現(xiàn)已收藏各種名坑、名品的端、歙硯石,已有四百余方。這次想以拙見,嘗試歷史地、客觀地對端、歙硯石作一番分析和比較,以求得與喜愛和收藏硯石的同好共榷和共識。
端硯和歙硯能經(jīng)受歷史和實踐的檢驗,名列中華名硯之前茅,有著其他名硯和硯石不可比擬的優(yōu)勢和特點:
一、端硯和歙硯都有一個龐大的家族。
端硯自唐初武德年間(618年)問世以來,先后被發(fā)現(xiàn)和開采的硯坑有:水巖(老坑)、坑仔巖、麻子坑、宋坑、梅花坑、綠端、古塔巖、宣德巖、朝天巖、白線巖、青點巖、打木棉蕉巖、高要沙浦、桃溪石、結(jié)白巖、菱角肉巖、龍尾青巖、果盒絡(luò)巖、黃蚓矢巖、大炕頭、有洞巖、錦云坑、軟石洚巖、硬石洚巖、飛鼠巖、白蟻窩巖、沙皮洞、屏風(fēng)背巖、石梯巖、梨木根巖等幾十個坑。然而,最著名的硯坑是唐代開采的水巖(老坑),又稱皇巖,堪稱端硯石之皇冠者,與宋代治平年間開坑采石的坑仔巖和清代乾隆年間發(fā)現(xiàn)并開采的麻子坑,并稱端溪三大名坑。
歙硯始于唐代開元年間(714年)。其硯家族主要分布在江西婺源縣和安徽黃山市(包括屯溪區(qū)、徽州區(qū)、黃山區(qū);歙縣、休寧縣、黟縣、祁門縣,共三區(qū)四縣),古代統(tǒng)稱歙州。按地名命名,故所產(chǎn)之硯石統(tǒng)稱謂歙硯。唐代以來,所發(fā)現(xiàn)和開采的硯坑也有幾十個。其中古歙州婺源縣龍尾山硯坑有十幾個:眉子坑、水舷坑、金星坑、羅紋里山坑、水蕨坑、碧里坑、葉九坑、外莊坑、溪頭坑、緊足坑、濟源坑、驢坑等;黃山市三區(qū)四縣亦有十幾個坑。然著名的硯坑有羅紋坑、眉子坑、水舷坑、金星坑,并稱龍尾山硯石四大名坑。它們因石質(zhì)優(yōu)良、石品名貴,現(xiàn)代采石工把從四大名坑所采得的硯石稱謂“老坑”,其余的硯坑所采之硯石又稱謂“新坑”。“老坑”與“新坑”在這里已不再是時間長短之分,而是質(zhì)地好壞之論別了。
從以上情況可以看出,歙石與端石同起源于唐代前期,硯坑眾多,資源豐富,且古歙州靠近中原,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景觀都優(yōu)于端州,尤其是南唐后主李煜稱“龍尾石天下之冠”后,歙石名聲大振,在唐宋二代出現(xiàn)了鼎盛時期。但是為什么端硯的名聲卻一直高于歙硯?其原因何在?
筆者拙見:其主要原因是歙石在開采的歷史上間斷的時間太長,其產(chǎn)量也不如端石多。從有關(guān)史料記載,自宋代以后,歙石基本停止開掘約五百年;而端石在歷史上也有間斷,但時間不長,故歙硯精品傳世者極為少見。筆者從收藏的三本有代表性的《硯譜》來進行端、歙硯數(shù)量對比,可以充分證實這一點。
《中華古硯》。王代文、蔡鴻茹主編,1998年6月由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它匯集了全國包括故宮博物院在內(nèi)的23個文物、博物館所收藏的自唐至清代的194方古硯,其中端硯為91方,歙硯為40方。
《蘭千山館名硯目錄》。臺灣林季丞先生收藏的宋至清名人硯92方,其中端硯為67方,歙硯為4方。
《西清硯譜》。1991年 5月由上海書店出版。其中石硯從卷七至卷二十一,共計146方名硯,端硯為 129方,歙硯為9方。
在這里筆者應(yīng)特別指出的:《西清硯譜》由乾隆親自欽定的。硯的歷史性、藝術(shù)性、權(quán)威性,均堪稱第一。一向風(fēng)雅好古的乾隆為了求得古歙硯精品,曾下令歙州不惜代價購求古硯舊石,作為貢品上供。結(jié)果,“所進貢稱上意”的實在太少。《西清硯譜》中9方歙硯,唐代1方,宋代2方,明代2方,清代前期4方。宋代大藏家蘇東坡、米芾都酷愛歙硯,可是乾隆收藏到的蘇、米二氏的9方硯,均為端硯。作為皇家權(quán)傾天下,富可敵國,都難以收藏到歙石名家硯,可見歙硯精品數(shù)量之少。
在對比中可以看出:端、歙硯如同兩名站在唐代起跑線上的“運動員”,在歷史的“跑道”上奔跑。結(jié)果歙硯“運動員”中途退場,而端硯“運動員”堅持到底。因此,歙硯無論在名聲上,在影響的深度和廣度上,都不如端硯,這是可想而知的。
二、端硯、歙硯都有極其豐富的石品花紋。
端、歙硯的鑒賞、使用和珍藏價值,除了它們那稀世的石質(zhì)和名師、巧匠的藝術(shù)加工外,很大程度還在于它們有各式各樣的奇特的天然石品花紋。
端硯有:“晶瑩可愛,巧奪天工”的鴝鵒眼;有“微細如塵,隱隱浮出”的青花;有“白如晴云,吹之欲散;松如團絮,觸之欲起”的魚腦凍;有“蕉白初展,含露欲滴,白嫩清凈,渾成一片”的蕉葉白;有“像秋雨乍晴,蔚藍無際”的天青;有“如懸崖上的瀑布,一瀉千尺”的冰紋;有“像馬尾臨風(fēng),細縷絲絲”的馬尾紋;有“紫氣圍之艷若明霞”的胭脂暈;有“芒色澹而暈”的金錢火捺。還有一種石品:“里層是魚腦凍,凍內(nèi)有青花,凍外是一片蕉葉白,它們均被火捺包圍著,而火捺之外卻布滿天青,看起來像一個開闊的湖面,波紋蕩漾,連成一片”的“蕩”。它是各種石品的綜合品,欣賞價值極高,非常稀少,藏硯家把有“蕩”的硯,看得比金銀珠寶還珍貴。筆者珍藏的“星湖春曉”硯,就有這樣的石品,據(jù)專家鑒定,這樣好的石品,自有端硯以來首次發(fā)現(xiàn)(摘自譚沃森《趣談端硯》49頁)等等。
歙硯(主要是龍尾硯)石品,據(jù)資料介紹有五品25種。每種按其形態(tài)又可分數(shù)種至數(shù)十種。其主要有:
眉紋類:
有“美若西施黛眉”的對眉;有“群雁掠湖”的雁湖眉;有“形若棗核”的棗心眉;有“色形似鱔魚肚”的鱔肚眉;有“春蚓秋蛇”的長眉;有“春蠶臥桑”的短眉;有“凝暉鐘瑞”的錦蹙眉;有“斑若虎紋”的虎皮眉;還有闊眉、簇眉、金星眉子等等。
羅紋類:
有“密如綾羅”的細羅紋;有“細如犀角紋”的古犀羅紋;有“動若千波逐浪,靜如輕煙飄拂”的水浪紋;有“紋理絲絲”的刷絲紋;還有松木羅紋、石心羅紋、粗羅紋、金星羅紋、瓜子羅紋、金花羅紋等等。
金星、銀星、金暈、銀暈類:
有“秋夜繁星閃爍”的滿天星;有“飛光暮雨” 的暴雨金星;有“金光燦燦”的葵花金星;有似“云氣”“臥蟲”“鶴舞”“雙鴛鴦”“金壺屏”“羅漢入洞”“雙魚蹲底”“長壽仙人”“湖中寒雁”的金暈;有“銀河熠熠”的銀星;有“白雪皚皚”的銀暈;還有金線金星、魚子金星等等。
其他類別:
有“晴彩飄逸”的玉帶;有“星如粲河”的金花玉帶;有“彩虹經(jīng)天”的彩帶;有“秋雨新霽”的廟前青;有“佛祖金裟”的金線龜背;有“佛祖銀裟” 的銀絲龜背;有“碧若翠秀”的歙青;還有魚子、錦蹙、豆斑、紫云、歙紅、歙黃等。
筆者拙見:端溪石之石品花紋,內(nèi)涵豐富,含蓄玄妙,意趣生動(如青花就有微塵青花、鼠爪青花、蟻腳紋青花、玫瑰紫青花、冬瓜瓤青花、魚兒隊青花、雨淋墻青花、鵝毛氄青花、萍藻青花、子母青花、蛤肚紋青花等。日本人稱:“端硯研究上的論戰(zhàn),實為青花之論戰(zhàn)”),讓欣賞者耐人尋味,浮想聯(lián)翩,入迷人癡。
龍尾石之石品花紋,妍麗紛呈,形態(tài)神奇,千姿百態(tài),或似“朝氣云霞,旖旎風(fēng)光”,或似“群星斗奇,璞耀蒼精”(如金暈、金星);或如“媚眼如風(fēng),柳眉爭艷”,或如“蕉窗夜雨,蘅蕪靜苑”(如對眉、柳葉眉、金線龜背、廟前青);忽似“翻江倒海,大浪滔天”,忽似“碧波蕩漾,春江花月”(如水波紋、嶺背眉、金花玉帶)。讓觀賞者心潮起伏,激動不已,贊嘆造物主巧奪天工的“神”“奇”“絕”。
筆者還認為石品與石質(zhì)是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石品之所以引起人們的興趣,不僅因它絢麗多姿,可供觀賞,更重要的是:一塊石品好的硯石,它的石質(zhì)也往往是優(yōu)良的。清吳蘭修在《端溪硯史》中指出:“石嫩則多眼,堅則少眼,石嫩則細潤而發(fā)墨,所以貴有眼”;又曰“青花者石之榮,魚腦蕉白者石之髓,天青者石之肉;榮無質(zhì)必傅他質(zhì)而著之,傅于天青者上品,傅于魚腦蕉白者上上品,惟大西洞有之”。可見,前人是很注重研究石品與石質(zhì)之關(guān)系的。
三、端硯和歙硯都被歷代文人墨客所推崇,被皇家列為貢硯和賜硯。
一千多年來,端、歙硯聞名于世,蜚聲文壇,被上至帝王、達官貴人,下至文人雅士、藏硯家所鐘愛。對端、歙硯頌揚備至的銘文、詩詞、傳說、圖片、拓本,多姿多彩;從唐至今,論硯著述,蔚為大觀。有柳公權(quán)《論硯》,歐陽修《硯譜》,米芾《硯史》,高放翁《硯評》,蘇東坡《硯評》,高似孫《硯箋》(四卷),高謙《硯譜》,蘇易簡《文房四譜》,陸游《硯錄》,蔡君謨《論硯》,唐彥猷《硯錄》,杜綰《云林石譜》,余澹心《硯林》,葉樾《硯譜》,唐衡銓《文房四考圖說》,湯仲謀《古硯辨》,張茂實《論硯》,王功《古硯錄》,穆鐵網(wǎng)《古硯銘》,朱竹詫《說硯》,施愚山《硯林拾遺》,陳眉公《硯品》,程瑤田《紀硯》,朱二垞《硯小史》(四卷),何傳瑤《寶硯堂硯辨》,景日珍《硯坑述》,周氏《硯坑志》等著作。其內(nèi)容以介紹端、歙硯為主。
端硯的專著文獻有:宋無名氏《端溪硯譜》,李兆銘《端溪硯坑記》,錢朝鼎《水坑石記》,計楠(壽喬)《端溪硯石考》《石隱硯談》,黃點蒼《端溪硯匯參》(三卷),高兆(固齋)《端溪硯石考》,袁樹《端溪硯譜記》,吳蘭修《端溪硯史》,還有《端州志》《高要縣志》《肇慶府志》,劉演良《端溪硯》《端溪硯全書》《端硯的鑒別和欣賞》,譚沃森《漫話端硯》《趣談端硯》等等。
歙硯的專著文獻有:宋·唐積《婺源硯圖說》,宋·洪景伯《歙硯譜》《辯歙石說》;元·江光啟《送姪濟舟售硯序》,明·江貞《歙硯志》,清·徐毅《歙硯輯考》,清·汪扶晨《龍尾石辨》,程明銘《中國歙硯研究》《歙硯叢談》,胡中泰《龍尾硯》《歙硯的鑒別和欣賞》等。
另外,在一些綜合性的典籍或著作中,如蘇東坡《東坡雜說》,張世南《游宦紀聞》,張端義《貴耳集》,葉夢得《避暑錄話》,何遠《春渚紀聞》,陳繼儒《妮古錄》,項元汴《蕉窗九錄》,屠隆《紙筆墨硯箋》,董其昌《筠軒清閟錄》,趙希鵠《洞天清錄集》,羌紹書《韻石齋筆談》等等,都有端、歙硯的文字記載。
筆者拙見:從以上的論著中可見端硯的著作遠比歙硯的多,這種“輿論的作用”,也是端硯的名聲高于歙硯的一個重要原因。
關(guān)于貢硯和賜硯,筆者從有關(guān)史料獲悉:端硯自唐宋以來,即被皇室列為貢品。據(jù)傳,唐太宗甚喜愛王羲之的書法,曾把褚遂良所臨摹的《蘭亭序》銘刻在端硯上,賞賜給功臣魏征。歙硯唐代末年始,就成為上獻帝王的貢品。南唐后主李煜親自在歙州設(shè)置“硯務(wù)官”,命以“九品之服”,專為皇家采集貢品佳硯。
端、歙硯作為中華兩大名硯,為傳播華夏五千年之文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今也成為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出訪饋贈外國元首的國禮珍品。
1978年,鄧小平出訪日本時,將黎鏗(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創(chuàng)作的《池頭龍紋》端硯,作為國禮贈送日本福田首相。
1984年,歙硯珍品《羅紋仿宋海馬云邊》硯,由胡耀邦總書記贈送朝鮮金日成主席。
1997年11月,安徽黃山市“三百硯齋”創(chuàng)作的《黃山勝跡印痕》歙硯,由李鵬總理作為國禮饋贈日本明仁天皇。
四、端硯、歙硯都具有極高的實用價值和藝術(shù)欣賞價值。
歷代文人和藏硯家對名硯的實用和藝術(shù)鑒賞概括起來,主要有八條標準。即:紋斑綺麗,玉德清聲;堅勁發(fā)墨,下墨如風(fēng);經(jīng)久不乏,停墨浮艷;貯水不耗,歷寒不冰;澀不留筆,護毫佳秀;滑不拒墨,經(jīng)磨無聲;瓜膚殻理,滌之即凈;池潤容墨,文作天工。
拿這八條標準來衡量端、歙硯石,二者乃是名不虛傳的絕世佳品。
(一)實用價值
筆者認為雕刻家從硯的形制上便于實用外,還取決于石質(zhì),主要表現(xiàn)在發(fā)墨快、下墨如油等方面。
清吳蘭修在《端溪硯史》中曾這樣形容端硯:“水巖石,其體重而輕,質(zhì)剛而柔,摩之寂寂無纖響,按之若小兒肌膚溫軟,嫩而不滑,秀而多姿,握之稍久,掌中水滋,蓋《筆陣圖》所謂浮津耀墨,無價之奇材者也。”清代陳恭尹在為高兆的《端溪硯石考》寫的《跋》中有這樣精彩的論述:“不損毫,常硯皆能之,唯發(fā)墨之妙,非親試水巖不知也,它硯粗則挫墨,細則拒墨。水巖則不然,玉肌膩理,拊不留手,著水研墨則油油然,與墨相戀不舍,……水之分數(shù)同,墨同,手同,而為之研之數(shù),水巖常少于他硯十之三四。隆冬極寒,它硯常冰,而水巖獨否。具此數(shù)妙,雖大璞無文,猶將拂試用之。況其體質(zhì)之美,千奇百變,不可殫窮。豈南離文明之德,獨萃于端溪耶?據(jù)此則試之,于用亦可分真贗矣”。古人贊美端溪水巖的石質(zhì):“冰雪為肌間紫碧,落落星辰手可摘;天然妙質(zhì)世間無,雖十五城不與易”。
宋代大文豪蘇東坡曾這樣評價歙硯:“硯之美,潤而發(fā)墨,其他皆余事也。然兩者相害,發(fā)墨者必費筆,不費筆者不退墨,二德難兼。唯歙硯澀不留筆,滑不拒墨,二者德相兼。”南宋趙希鵠稱龍尾硯“細潤如玉”。而宋蔡襄贊美龍尾硯為和氏璧:“玉質(zhì)純蒼理致精,鋒芒都盡墨無聲;相如聞道還持去,肯要秦人十五城。”宋米芾有一座三十六峰的歙硯山(原為南唐后主李煜的),在經(jīng)濟無奈之際,將此硯換得友人蘇仲恭的一座豪華宅邸,可見其珍貴。
筆者從資料和二十余年的藏硯實踐中得出:端、歙石在歷史上有水坑和旱坑之分,有濕潤與干燥之別;石質(zhì)有粗細之分,紋理有疏密之別。濕潤者多出水坑,往往細潤,而干燥者即非水坑,往往粗糙。端硯石中的老坑(即水巖,尤其是大西洞、水歸洞)、麻子坑、坑仔巖等和歙硯石中的眉紋石、暗細羅紋、廟前青、玉帶等都具有紋理緊密、溫潤細膩、發(fā)墨如油的特點,是“二德”兼?zhèn)涞纳铣思咽H绻賹⒍恕㈧ǔ幭啾龋瑧?yīng)該是“潤”和“更潤”;發(fā)墨“好”與“更好”之比。筆者認為“端硯多細潤,而發(fā)墨較歙硯遜;歙硯多發(fā)墨,而細潤較端硯遜”。
另外,筆者認為,從石質(zhì)的比較上,還可以引出端、歙硯石之不同特點:
一是端、歙石所處的地質(zhì)年代不同。
端石屬泥盆紀,距今約6億年(《中華古硯》);也有的著作認為端石的形成距今4億年(《中國文房四寶》雜志1992年第3-4期56頁)。
歙石屬寒武紀,距今約10億年左右《中華古硯》);也有的著作認為歙石形成于8億年的前晉寧期(程明銘《歙硯叢談》)第70頁)。
二是石色不同。
端硯石以深紫色、豬肝色、灰黃色、青綠色為主色調(diào)。
歙硯石以黑色、灰黑色、青碧色、黃綠色為主色調(diào)。
筆者從長期收藏的實踐中還發(fā)現(xiàn):歙硯石色的折光率,是其他名硯所不能比擬的。觀賞者將歙硯平放以360度,均勻慢速轉(zhuǎn)動,或者前后、左右晃動時,金星、銀星、金暈、銀暈等紋色,就會忽明忽暗,當轉(zhuǎn)動到某一最佳角度時,好的金暈讓你眼簾一片“金光燦爛”,令你“眼花繚亂”;而眉紋、刷絲、水浪等紋色,就會忽粗忽細,粗如眉毛,細如牛毛;棗心眉忽呈二條線,又忽呈三條線(出現(xiàn)棗核);也有的眉紋石色珠光寶氣十足,在眉紋下端出現(xiàn)弧形青光,恰如布袋和尚“開口笑”,十分神奇。歙石的各種紋色真如八仙過海盡顯其能,讓人賞心悅目。
三是石聲不同。
端石柔嫩(硬度在3-3.5度左右)。清吳蘭修認為:“石以木聲為上,金聲、瓦聲為下。木聲拍拍然;金聲珰珰然;瓦聲玲玲然。老坑皆作木聲,麻子坑佳者亦然,余則否。”石質(zhì)與石聲是有聯(lián)系的,凡木聲的端石皆為佳石,用手撫摸細膩、嬌嫩、幼滑、滋潤,猶如“孩兒面、美人膚”。
歙石堅潤(硬度在4度左右),石聲與端石正好相反。佳石輕扣具“清脆”、“金聲”為好,宋代大文豪蘇東坡贊歙硯“金聲而玉德”。由于龍尾石堅潤,有“多年宿墨,一濯即瑩”的優(yōu)點。另外,有經(jīng)驗的藏硯家用手輕輕撫摩佳硯之墨堂,能感覺出“芒鋒”來。這是因歙石含有極細微之石英顆粒,它是 “發(fā)墨快,下墨如油”的原因所在。
(二)藝術(shù)鑒賞價值
中華名硯的雕刻藝術(shù),不僅有“巧”、“妙”、“絕”的技巧,而且工藝大師別具匠心的構(gòu)思和創(chuàng)意,使得硯的造型、雕飾,體現(xiàn)著雕刻、繪畫、書法、金石以及文字、文學(xué)等方面的藝術(shù)修養(yǎng)。硯的圖案有著耐人尋味的深刻寓意,素講會意傳神。有的圖案為神話傳說,如“嫦娥奔月”、“八仙過海”、“麻姑獻壽”、“天女散花”等,有的描繪祖國大好河山,崢嶸巍峨,明媚秀麗;有的以動物、花鳥蟲魚為題材,千姿百態(tài),玲瓏剔透。
在硯雕藝術(shù)上,端、歙硯的雕刻更是硯林中的兩朵奇葩。無論在傳統(tǒng)工藝還是在創(chuàng)新上,都各有特色,具有“以石構(gòu)圖,因材施藝,妙用石品花紋”的技巧。一些端、歙硯之精品,已到了“天工人工,兩臻其美”的境地。
在實用價值和藝術(shù)價值上,筆者的拙見是:
1. 端、歙硯自唐以來,由純實用性(單一書寫工具),演變到以實用為主與欣賞相結(jié)合到實用與欣賞并重,再到以欣賞為主與實用相結(jié)合。這個過程,經(jīng)歷了一千三百多年,這就是中國石硯文化史,也是中華名硯史。而領(lǐng)導(dǎo)和決定中國石硯文化發(fā)展方向的,唯端溪硯和歙州硯。而端溪硯的作用又更大一些。
2.針對端、歙硯越來越失去實用價值而成為單純的文玩、文房擺設(shè)品、珍藏品等傾向。筆者認為,硯的價值包括實用價值和藝術(shù)欣賞價值,二者是缺一可的。無論端、歙硯怎樣演變,其石質(zhì)多么優(yōu)美,石品多么名貴,藝技多么精湛,但還是離不開實用,否則如不能研墨,也就不能稱之為硯了。
3.硯的價值(包括實用和藝術(shù)價值),如能達到名硯、名坑、名品、名家雕刻、名人題銘、名流收藏,即所謂“六名”硯,應(yīng)該算是最高檔次了。
4. 端、歙硯中的石質(zhì)、石品、雕工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筆者擬人化比喻:石質(zhì)如同人的肌膚,石品如同人的五官,而雕工如同人的服飾。優(yōu)良的石質(zhì)、名貴的石品,再加上精湛的雕工,就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給硯石賦予藝術(shù)的生命力。
中國是一個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國,也有著一千三百多年的石硯文化史。自唐以來,在中華大地上僅名見經(jīng)傳的硯石就有130余種,再加上那些無名的硯石則將近300余種。然而,能稱得上中華名硯者,卻寥寥無幾;更能經(jīng)受歷史和實踐檢驗、獨領(lǐng)硯文化風(fēng)騷的,只有端溪硯和歙州硯。因此,端、歙之爭,實質(zhì)上是中華名硯誰為第一和第二、正副統(tǒng)帥之爭。筆者認為端石與歙石歷來被視為硯石中的雙璧。古人有“端石如風(fēng)流學(xué)士,竟體潤朗;歙石如寒山道士,聰俊清癯”之說。可謂環(huán)肥燕瘦,各呈其美,實無必要再爭下去。如非要決出一個先后來,必須歷史地、全面地、客觀地進行比較和鑒別。在整個中國石硯文化史的長河中,端硯無論在名聲上、影響上、作用上,以及產(chǎn)石的數(shù)量和石質(zhì)的柔潤上,都略勝于歙硯;而歙硯在實用的發(fā)墨和洗滌上,石色的折光率上又略優(yōu)于端硯。這就是唐宋以來,早已被歷史和實踐確定的中華名硯“端硯、歙硯……”之排行榜,也就是本文拋磚引玉的結(jié)論。
(資料來源:譚沃森《趣談端硯》、劉演良《端溪硯》、程明銘《歙硯叢談》《西清硯譜》《中華古硯》、《蘭千山館名硯目錄》、吳蘭修《端溪硯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