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們的心靈“防暑降溫”,不只是夏天應該做的事。
人類建造城市的初衷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生活更美好,但事與愿違,建設城市的結果與初衷背道而馳,美化的初衷換來異化的結局。本來要建造屬于人類自己的美的城市,但結果,卻是城市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人的異己力量。城市生活讓人脫離自然,脫離自己心靈的本真,重重壓力下,人們常常活得手忙腳亂,甚至于心靈的幸福感很低。都市生活,在一定程度上讓我們成了病人,“都市病人”。
面對這現實的都市生活,我們能選擇什么?
也許,我們所能做的,不是抱怨或者抗拒,而是理解、寬恕和接受。是的,抱怨和抗拒改變不了我們的狀態。我們只能理解,調整自己的心態,調整自己的生活方式,改變現狀乃至未來。
都市病人,自病自醫
雷虎
從叢林、穴居、村莊、城鎮、城市,這是人類居住的進化軌跡。在進化中,我們的生活從平面變得立體,但是在立體城市生活中的人卻不再血肉豐滿,越來越多的人成為都市病人,讓人質疑這條進化軌跡的正確性和可持續性。究竟是都市病、人病,抑或都市讓人病?置身都市的每個人都應該有顆老中醫的心:望聞問切,為城市,也為自己看病。
望 看不見的城市
我們利用攝像頭、相機,記錄已消逝的和正發生的影像;我們借助夜視儀、顯微鏡,發掘隱蔽的和隱私的行為;我們用銀行卡、電子秤來衡量一天的工作;我們把城市的每一個物體都做成條形碼,貼上標簽,輸進互聯網。于是我們和我們的城市都量化和物化,成為明碼標價的商品,變成一堆二進制的字符串。
孩子們玩的游戲,電子游戲代替了老鷹抓小雞;大人們看的風景,合成的3D電影影像代替了長河落日圓;我們把街道都寫進地圖、輸入導航儀,我們一磚一瓦建造了一座座城池,卻看不清這城市的臉,和城市變得越來越疏離。
我們只能分辨城市的一個點,卻只見樹木不見樹林,再也洞悉不了城市的線和面。城市變成了云蒸霧罩的廬山,真面目我們永遠也看不見。
聞 辨不清的氣息
用氣息來做判斷,這是動物的本能反應。對人類來說,雖然與動物相比,聞味識物的能力雖然不可同日而語,但聞香會意的能力卻有過之無不及。然而都市生活讓我們喪失了借氣味發散思維的能力,身處城市我們很難感到城市的真實氣息。
家具散發的氣息,是甲醛等化學品的綜合——黃花梨木最生香成為了一種奢侈的追求;打字時,字跡在顯示器上顯示時無聲無息——書香、墨香、紅袖添香已成為遠古的絕響。
為了屏蔽地溝油的臭味,餐館把食物做成了重口味;為了掩蓋家里的霉味,我們用空氣清新劑把空氣弄“清新”……提到城市,我們鼻孔會情不自禁地收縮。因為面對汽車尾氣、裝飾涂料、化工廢氣、消毒液這些人類創造的全新氣息,人體還沒有來得及產生免疫力。而我們曾經熟悉的,我們憑借它們找到自己歸屬的大自然原有的味道,卻被過快地一筆勾銷。
聞不到自己熟悉的味道,自己的味道城市也聞不到。于是人開始和城市貌合神離,就如同靈魂從肉體上脫殼。
問 誰是誰的病原
每一個市民,選擇了一座城市,就如同認定了一樁婚姻。城市和市民的彼此認同,是這樁婚事和諧的基礎。然而,當下的中國,市民和城市結合,卻造成了都市病人批量產生。
垂涎北上廣的人文氛圍而成為漂一族,但是卻把所有的精力花在擠公交上,無暇光顧一場展覽和演出——對城市的一廂情愿讓自己寄生在城市,成蟻族,變螞蟻也在所不惜。
羨慕中心城市的集群效應,不斷地提升城市的功能,造成的后果是,城市急劇膨脹:美國只有一個底特律,但是在我們的城市,“汽車城”如雨后春筍;世界只有一個硅谷,但是在我們的城市,“中關村”滿天飛——以為栽下梧桐樹,就能引來金鳳凰。但是梧桐樹栽得太多太密,不但讓外來鳳凰不知擇何木而棲,還把自家的孔雀氣得東南飛。
不是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不是郎情妾意的城市和市民結合終將成為彼此的病原體。
切 隨城市脈搏而呼吸
城市越來越大,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成為了有生命的個體。人類雖然是城市的締造者,但是卻正在逐漸成為城市服務者的角色。我們身處都市,覺得自己成為病人,是因為我們還沒有適應主從關系的更替。
人類的進化過程和都市的成長過程是同步調的。叢林時期,是都市的胚胎階段;穴居時期,是都市的嬰兒階段;村莊時期,是都市的幼兒階段;城鎮階段,是都市的青春期;城市階段,是都市的青年階段。在城鎮階段以前,人覺得神清氣爽,是因為一切盡在掌握中;進入都市,人覺得自己成為了病人,是因為城市的自我意識已覺醒,都市已經不再是人類所能掌控。
在都市中,都市病人認為自己處于病態,正是因為自己并沒有和所在的城市水乳交融。
不要試圖做城市的主宰者,把自我意識強加于城市,號準城市的脈搏,跟隨城市的呼吸而呼吸。
網絡,都市人“裹著糖衣的藥丸”
鄭儒鳳
上網之余忙工作
早晨樓下突然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同時還伴有燃放煙火的聲音,“大白天的放什么煙花?神經病!”被驚醒的于雷恨恨地罵了一句,后來意識到這可以成為一條微博的題材,就馬上從床上爬起,抓起手機,撲到陽臺上對著樓下院子里熱熱鬧鬧的迎親隊伍拍了張照片,然后開始寫微博:“小區里有人結婚,迎新的隊伍一早就到了,同時送來的還有喜慶的鞭炮聲和煙花綻放的聲音。祝福新人,祝福大家每天都可以做一個嶄新的人,早上好!”
于雷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如果沒有人結婚,于雷可能就拍一片樹葉,一朵花,一塊石頭,總之都要找點兒什么說上幾句,重點就是為在網上跟大家說聲“早上好”。
睜眼就是手機、網絡,那么上班之后,在廣告公司做文案工作的于雷更是可以堂而皇之地貓在網上了。隔三兩分鐘刷新一下微博,每時每刻都可以跟QQ上的人聊上幾句,去個廁所、倒杯水回來就要瞄一下手機,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者新的短信,生怕錯漏了與外界的聯絡……
在忙碌這些的間隙里,再做些工作,寫上幾句方案……于雷有時候也跟朋友們笑談:以前都是電視劇插播廣告,現在都是廣告插播電視劇;我們工作的情形也像這樣,過去是工作之余上上網,現在是上網之余忙忙工作……
轉眼,中午到了,和同事一起在團購網上團了快餐,12點準時送到。除了逼不得已的倒水喝、上廁所,除了一雙手在鍵盤上翻飛舞動,只要朝辦公室的椅子上一坐,一天班上下來,于雷基本不會再有其他動作……
上網的人自然資訊豐富,于雷也不是沒有在網上看到過諸如“網絡綜合癥”、“手機焦慮癥”等等的癥狀,但那又怎么樣呢?如果這些都算是病,那么,它們也已經是都市白領們正常的生活狀態。在這個時代,都市里生活的人誰不是各種病患者?誰不是“病,并快樂著” ?
人際關系網絡化
又跟女友吵架了,劉鋼已經在她的QQ上留了數十條言,一個勁地說“對不起,我錯了”,可一條回復也沒有。忍耐不住,劉鋼又給她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一再道歉。終于電話響了,一看是女友的,劉鋼連忙按下接聽鍵,可話筒里傳來的卻是女友的一陣咆哮:“網上留言,手機短信,劉鋼,你就不能捧把鮮花把真人送到我家來嗎?”劉鋼喃喃低語:“這不是方便嘛!”女友徹底憤怒了:“方便!方便!那你干脆就跟你的QQ寵物寶貝結婚生子好了,那不要太方便噢!”“哎呀,昨天我真的讓我的寵物寶貝結婚了呢,本來是想跟你的寶貝結婚的,可是你一直不上線,沒辦法,我只好娶了別人家的女寶貝。”說到QQ寵物寶貝,劉鋼忍不住興奮地向女友通報了這條消息。“你滾!”女友一聲嘶叫之后掛了電話。劉鋼握著響著忙音的手機,茫然不知所措。
劉鋼的女友原本就是劉鋼的網友,可是自從成為女友之后,她就不愛上網了,整天就想見面,說還是面對面聊天比較好。可劉鋼沒有變,他覺得就為說幾句話,吃頓飯,要舟車勞頓地穿越大半個城市,太費勁了,反正還不到結婚的時候,平常就在網上聊聊天,周末的時候約會一下,不是挺好的嘛。可女友不干,為這個他們吵了若干次。
劉鋼工作其實還算勤懇,收入也還過得去,只是平常的休閑活動多放在網上而已。他不愛旅游,一想到那些人山人海的景點,一個娛樂項目要排上幾小時的隊,他就頭皮發麻,不如在網上看看照片來得清靜養眼;他不愛跟太多人在現實生活中有交集,他覺得現在的人都很功利,早就沒有了純真的友誼,多少年的同學沒見面,一見面熱情如火,你正感動,他卻向你兜售起了安利或者保險產品;他喜歡簡單生活,他覺得網絡中的人際關系就比較簡單,沒有利益的交易,沒有猜忌和嫉妒。他覺得現在的都市人都有病,唯獨網絡還能找到一點兒凈土。
眼看跟這任女友又要黃了,劉鋼也煩不了了,再次撲到網上,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找到知音的……
尋找自然,尋找都市人的心靈花園
鄭儒鳳
“我的窗外有兩棵樹,一棵是香椿樹,另一棵還是香椿樹。”
這是三年前,蘭娟寫過的一篇長長的博文的開篇。在這篇博文里,蘭娟寫:“到了可以吃香椿葉的季節,我只要打開窗,爬到外面的平臺上,挑那最嫩的葉尖兒掐上一小把,加兩個雞蛋,就可以炒上滿滿一盤,就飯,就面,就饅頭,都可以吃得滿口生香,蕩氣回腸。”
可是就在寫了這篇博文不久,窗外的這兩棵樹就被轟隆隆開來的挖掘機連根刨掉了,然后大干快上地就有幾幢高樓豎立了起來。有一天,蘭娟去這新建的小區里看了一圈,忍不住跟門口的保安說:“新小區連個草地都沒有呀。”保安很不屑地說:“我們這是學區房,寸土寸金的,買房子的人都是為了給孩子上個好學校才到這兒來的,人家可不是為了一塊草地才來的。”聽到這個回答,蘭娟頓時生出自己無比無知的感覺,落荒而逃。
沒有樹,沒有草,回到家,蘭娟看著窗外一片鋼筋水泥的森林,心里也荒蕪到極點。
蘭娟愛花愛草愛樹木,看著規模越來越大的城市,她懷念小時候的小城生活。那時候,她們住的都是平房,走到街巷的盡頭,就是菜農們的菜地。她在那里采過沾著露水的花朵,捉過飛累了的蜻蜓,喝過池塘里的清水。后來,池塘填了,菜地平了,平房扒了,蓋起了樓房,建立了小區;再后來,小區變舊,又嫌小,再重新拆掉,蓋起了更大更新的小區;再再后來,又拆又蓋。城市,似乎一直在嫌樓房舊,嫌小區小,總要不斷地翻建,于是,樓建得越來越多,路修得越來越寬,橋也造得越來越多,城市一天天變得龐大起來,灰色毋庸置疑地占領了城市的主要領地,綠色漸漸退至城市的邊緣,直至有一天可能會消亡。
也許有人對城市綠地的萎縮不以為然,可蘭娟想,我們都有過這樣的體會吧,當我們來到大自然中,我們嗅著草木的清香,面對噴薄而下的瀑布,流連于泉水叮咚的小溪河畔,遨游于遼闊的大海……我們都會體會到一種心曠神怡,沉浸于一種自內心深處升起的愉悅;我們變得寧靜,變得豁達。在自然面前,我們體會到人類自身的渺小,不再狂妄自大,不再自以為是,我們懂得了珍惜,懂得了放下。
可是,當我們的生活環境距離自然越來越遙遠,當我們整日被困于鋼筋水泥的森林,所見皆是冰冷、生硬、沒有生命力的東西,我們的心也會日漸喪失活力,我們會逐漸沉湎于獲取功名和金錢、財富增長的假相中。
當腳下的土地都變成堅硬的瀝青水泥,當居住的場所都變成封閉的高樓,當泥土、花草、河湖都遠離我們而去,城市仿佛變成了一座沙漠。“城市中的河流、湖泊和綠色植被不僅是優美宜人的景觀,是都市人休憩、玩耍的樂園,更還是都市人生命的綠洲。愿我們從今天起愛護城市的一草一木,即使生活在都市,亦可以開門見綠,推窗見景,行在樹下,走在花間,暢快地呼吸!”蘭娟在新近一篇的博文中寫道。
堵,都市人無法承受之痛
鄭儒鳳
“現在播送路況信息:長江大橋由南向北堵車……”家住南京江北,但在城區上班的趙楓每次聽到廣播里這樣的路況信息只能無奈地搖頭。
當初決定在江北買房,趙楓是跟父母、跟女友、跟女友的父母再三商量過的。后來,雙方的父母一咬牙一跺腳達成共識說:“買,我們再貼錢給你們買輛車。”于是,趙楓和后來成為妻子的女友從此就踏上了漫漫“堵”途。趙楓也想在城區買房呀,可那個價格根本不是他能夠承受的,他們總想著有一天長江大橋的擁堵狀況會改變,可現在看看,長江大橋還真是忠誠,幾年如一日的“堵顏”不改啊。
堵!堵!堵!早上上班堵,晚上下班堵,趙楓漸漸把大橋的堵車當成了習慣。
每天“腸梗阻”式的堵車,讓趙楓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一看到堵車就有砸碎車窗玻璃破窗而出的沖動,坐副駕的妻子有時候勸他兩句,他就粗暴地沖道:“要不你來開!”好不容易從橋上挪到家,趙楓常常什么事也不想干,打開電視,往沙發里一坐,半天都不動彈一下。妻子忙于做飯,他都懶得搭一把手。
雖然趙楓也明白,身處大都市,哪能不堵車。曾有報道說,北京的“堵”,算是中國城市交通狀況的縮影。有人戲稱,北京有時就像個“大停車場”,或者是“馬路上的國際汽車博覽會”,時時堵,日日堵。鄭淵潔就說過,“我有一次在京遭遇堵車3個小時,內急無法解決。后來我每次駕車都帶紙尿褲。”趙楓深刻體會,這樣的經驗非親身經歷絕不能得到。既然堵車是都市一時難以解決的通病,他必須得理解并接受才行。可是,道理誰都明白,一遇到堵車,趙楓的情緒依然馬上被影響。他知道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他看過一項“中國城市暢行指數報告”顯示,當堵車成為常態,人們的身心健康必然受到傷害。在遭遇交通擁堵可能產生的情緒中,選擇“焦灼感”的人最多;其他依次為惱怒感、對城市的厭惡感、緊張感。調查同時顯示,82.69%的人遇上堵車都會感到煩躁。
難道我們永遠都得生活在這種不良情緒中嗎?
經過無數次夫妻爭執、討論過后,趙楓和妻子終于商定:他們要放棄城區的工作,重新在江北覓職。也許在江北覓得的職業并不能夠令他們滿意,也許這樣做其實是妥協是無奈,但是,他們必須要作出這樣的選擇。就像很多年輕人離開“北上廣”返回二三線城市生活一樣,這是當下他們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因為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他們不能為了一份職業,每天在都市的路途上奔波三四個小時,從而犧牲了他們的生活。
別有病,有病及時治
鄭儒鳳
這個時代,誰敢說自己沒有病?朱德庸就出了一本書,斬釘截鐵地說“大家都有病”。
記者約訪《網絡,都市人“裹著糖衣的藥丸”》文中二位主人公就是通過網絡的方式。二位網友之間并不認識,但不約而同地說:“就在網上聊吧,既省時又省錢。”哈哈,記者也深以為然。我們也想板起臉對自己說:“少上網!少上網!”可是它太方便好用了,簡直就像一個百分百完美的情人,滿足我們一切的需求。這樣巨大的魅力,誰可以輕言舍棄?然而,當時間久了,我們也意識到了它的致命缺陷:它吞噬了我們太多的時間,它于無聲無息中消耗了我們寶貴的生命。當我們醒悟該去工作時,它變換著花樣拉扯著我們;當我們意識到人生日漸變得虛擬時,它仍然裝著甜美的笑臉魅惑著我們。
也許需要時間的驗證,也許需要后果的出現,我們才會明白我們在網絡上付出的代價。于雷說:“我也時常處于恐慌中,當在期限內該做的工作沒有做完,我也害怕被老板炒魷魚。我其實很明白,如果我不及早收手,將上網和工作的次序正常歸位,遲早這一天會來臨。所以我已經在努力。”
記者初稿完成后,劉鋼給我留言說:“實話說,我說我煩不了了不是真的,現在的女友已經是我的第三任女友了,我不會輕易讓她離開。跟你聊完那天,我就買了鮮花,去了她家,她總算露出一點笑臉。她說,還要看我的行動,看我能堅持多久。我也終于明白,網絡生活的確方便快捷,并且可以充分滿足我們的表現欲、控制欲,可那一切畢竟是虛擬的。電腦一關,網線一拔,一切都將不復存在。可以見著面,可以看到笑臉,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這樣的人際關系才是真實的,才是真正有營養的。今后除了工作的必需,閑暇時我上網絕不超過1小時。這目標很艱巨,可女友說,如果我達到了,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裹著糖衣的藥丸再甜,它也是藥,它的真實滋味就是苦。深陷網絡花花世界的都市“病人”們,請盡早看清這層迷霧,網絡只是我們的工具,它是我們人類智慧的結晶,創造的初衷是用來服務于人類更好地工作和生活的,但它本身,不是我們的工作,不是我們的生活。
截稿前記者得到消息,趙楓和妻子已經著手在江北找工作,并正在商議把汽車轉讓給朋友,他們期待兩個人每天可以手拉著手走路上下班。為什么城市會堵車?趙楓認為,因為城市人的心被堵了,被欲望堵住了。心堵了,城市還能不堵嗎?
至于“尋找自然,尋找都市人的心靈花園”的蘭娟,她本來就是記者熟悉的朋友。一度,她因為香椿樹的消失、因為有毒食品的泛濫而憂郁,對快速發展的城市充滿擔心,對自己不能改變世界的亂象充滿無力感。可是記者發稿前不久,她懷孕了,為要不要腹中這個孩子她幾度糾結。可后來,母愛的天性戰勝了她的猶豫,孕育新生命的動力療愈了她的憂傷,她說:“雖然當下的這個世界并不夠好,我們身上都攜帶著病毒,可是她/他既然愿意來,我就不應該剝奪她/他的愿望。也許人們已經習慣了不相信,空氣是污濁的,水是不能隨便喝的,蔬菜是不能隨便吃的,奶粉是有毒的,面條是可以點燃的,動車是不能坐的,人心是惶惶的,那些大人們說是真的其實就是假的。”蘭娟說,“但是,我腹中的胎兒卻是可以信任的,她/他也無條件地信任著我,我每天還是吃那樣的飯,喝那樣的水,她/他卻一天天誠實地成長著,讓我的小肚子日漸隆起。她/他的信任激發了我的信心,對未來的信心,對世界的信心。也許,是的,我們都活在陰溝里,但總還要仰望星空。”
不忍耐,不越獄
張黎
我們,有病嗎?看見這樣的問句,你會不會先神經質地笑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說一句:“嗯,我懂的!大家都有病……”
在這個“風馳電掣”的生活空間里,我們購物靠上網,降溫靠空調速冷,吃飯靠外賣,工作靠電腦,整日孵在開足冷氣的辦公室里,任由面色蒼白、肚腩凸起,即使路再堵也要買車,結婚靠“非誠勿擾”速配,連出差住個酒店也是快捷的……
方便是方便了,可是心舒服快樂了嗎?抑郁、焦躁、苦悶、無力、無奈,看似忙碌充實,內心卻四處奔突找不到出口……有多少白領在精疲力竭地忙完工作后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安憩自己的心,只能再去深夜買醉!又有多少人只能窩在沙發里吃著垃圾食品、看著垃圾電視節目填充不忙的時光,到最后再對這無奈的生活給一句憤懣的評價——“垃圾”!
面對現實,舉目四望,我們確實已經深陷現代都市這個圍城,被她收買,被她奴役,受她的恩惠,也受她的折磨。我們,病了。
有病,且醫。胡適先生早就給過我們建議:“若要病好,須先認有病。”
面對四處林立的水泥森林,面對令人發狂的交通狀況和空氣質量,面對激烈競爭、夜夜加班的職場生涯,面對生活全面被網絡奴役的我們自己,面對不開心的境遇,面對一切能夠讓你煩擾之人與事,我們究竟該如何面對,又該怎么處理,并且調校自身?
躲避?還是忍耐?有人說,我們逃吧,去找桃花源;有人說,我們只能去忍耐。圣嚴法師曾對很多身處困境的人說過:“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接受沒有錯,接受其實是積極的態度,是改變現實的前提。而逃避或忍耐未免過于消極,也不夠客觀。
熊培云說:“你不能決定太陽幾點升起,但可以決定自己幾點起床。”是的,我們所能做的,不是抱怨或者抗拒,而是去理解、寬恕和接受。抱怨改變不了我們的狀態,我們只能面對實實在在的具體的生活,然后調整自己,才會改變生活的狀態,乃至抱著積極的態度去建設、去改變更廣大的外境。其實,即使內心清明如梭羅,走進瓦爾登湖畔的樹林,用美好強大的心靈與豐盛的大自然相伴,也沒有完全丟掉自己與現代社會的緣分。正因為他內心清明、對人世和生命充滿熱愛,所以才以虔誠精神寫出不朽文字——《論公民的不服從》。
都市令我們生病,但也可以讓我們追求夢想、實踐夢想。所以,不必“梅妻鶴子”,不必歸隱終南山,不必人人都跑去瓦爾登湖邊的樹林里,也不用做一個無奈而堅忍的“忍者神龜”,更不必做個飄渺、不現實的“越獄者”。我們應做的,是不逃避,不躲藏,不忍耐,也不犬儒。不麻醉自己,不做掩耳盜鈴之事,即便沮喪,也不必絕望。
斯多葛學派哲人的態度倒是值得我們學習——“恬淡、自足,一方面堅持自己的勞作,把工作看作是自己的本分;另一方面又退隱心靈,保持自己精神世界的寧靜一隅。”即使身處果殼之內,果殼里也可以有一個大世界和一顆美靈魂。那么,就去建立一顆智與愛的心靈吧,用雙手點滴建立起生命的豐盛自足。讓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于美好的心田深處繁榮生長,在都市灰色的水泥森林中建立一座屬于自己的明亮、繁盛、立體的生命花園。
是的,我們要學會“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然后,腳踏實地地繼續前行,且行且歌,把那個最真實、最天真的靈魂安放在永恒的心靈原鄉,于最喧鬧嘈雜的都市中,奏一曲悠長的慢歌,跳一支紅塵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