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
你還記得北京奧運會上杜麗的眼淚嗎?女子10米氣步槍決賽中,背負巨大壓力的杜麗發揮失常,沒能拿下這枚賽前備受國人期望的奧運首金。她哭了!5天后,調整了心態的杜麗在女子50米步槍決賽中一舉奪冠,頒獎臺上的她再一次淚流滿面。短短120小時,杜麗嘗盡了從大悲到大喜的轉折。
有些時候,我們過于計較結果,或者太想要表現自己,又或者太過在意別人對自己的關注和評價,于是自我施加了很大的壓力,最后結果卻往往適得其反。
何不放輕松一點呢?平心靜氣之下,思維會更流暢,動作會更連貫,表述會更清晰……你非但不會覺得累,相反,你會感到正在經歷的過程,是一段享受。
我經常夢見自己在打電話,時間緊迫而號碼很長,越是快撥完了我就越緊張。我知道,在順利完成之前我肯定會出一個小錯。于是一遍遍重來,直到醒來我也沒能跟那一端通上話。假如這個夢有些暗喻色彩,它只能說明,我是一個多么緊張的人。
平時,我最怕填寫特快專遞的單子。一行行的空格,就像一排排居心叵測的跨欄,下筆之前,我就知道,我肯定得在哪一排絆倒。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寫得那么用力,直到終于出錯。我望著那個填了大半的單子,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跟服務臺的小姐或先生再要一張單子重新來過。有一次我很不環保地一連作廢了三張單子,實在羞于再開口了,只好走很遠的路,跑到另一家郵局。
除了填表,我還害怕數錢。另外,我每次在辦公室敲字時都會激起別人的抗議,因為就算面對一個簡單的文檔我也會很緊張,不自覺地讓手指落在鍵盤上時變得格外鏗鏘——那樣大的啪嗒聲,確實是很吵人的。
坐公交,車還沒到站,我就會早早地站在門邊;一般我不坐出租車,因為一旦趕上堵車,司機的眉頭那么一皺,我的心就會馬上沉重起來,好像都是我的錯。偶爾坐一次出租車,聽到交通臺的直播互動節目,打進電話的那些家伙大多是比較自我的,他們喋喋不休地說著,我卻能從主持人打鼻子里哼出的幾個嘆詞里聽出,他其實非常想把這個電話掛掉。
如果是我自己直面他人,我的表現有兩種。一種是收縮,手臂抱緊雙肩,聲音不由自主地變輕,別人不對我發出邀請,我絕不輕易開口;而一旦我的話被某個粗線條的家伙截斷,我會立刻閉嘴,心里暗暗后悔沒能將沉默進行到底。第二種則很奇怪,是滔滔不絕。我沒完沒了地喧嘩著,神采飛揚,私心里卻希望這些有趣無趣的廢話能成為一種遮擋,膽怯的羞澀的我躲在下面,僥幸地被人忽略。
有一次,一個見過一兩面的人給我打電話,我感到他也是一個容易緊張的人,這就使我更加緊張。我大聲地跟他寒暄,對他的每一句話都熱烈響應。我聽見自己不停地說,是嗎是嗎?那太好了!這種熱情使對面的人大大地惶惑了。把所有的事情談完,靜默了那么一秒,我聽到他猶豫地說,那,我把電話掛了?
收線之后,我把自己的臉呱嗒一下放下來:我對這個人一點也不感興趣,可是我為什么要這樣?相對正常的時候,我會饒有興致地打量那些夸夸其談的人,他們手勢飛舞、眼神亢奮,聲音顯而易見地提高八度。我猜他們的內心,一定有一根弦,越繃越緊,他們在努力地不讓它繃斷。
(選自《雜文選刊》2007年第3期,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