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幣背后的憨笑

上周二下午的思品課上，學生們聚精會神，看得認真，聽得專注。然而此時，眼角的余光卻分明地告訴我：一個不安分的學生正悄悄地向課桌底下鉆去——又是他！我的氣不打一處來。

他叫任天，平日里除了“搗亂”，就會傻乎乎地憨笑，沒有人愿意搭理他。最近一段時間，他越發愛惹麻煩，多次談話，仍不見好轉，令我傷透了腦筋。

怎么辦？將他揪出來訓一頓嗎？還是……我強壓怒火思量著，不知不覺，已踱到他的身旁。

任天顯然沒有意識到我的到來，仍在課桌底下緊張地忙碌著，撿著散落在地上的硬幣，1元的，5角的……這激起我心中的疑問，因為他的家庭極其困難，平時口袋里連1角錢都沒有，今天哪來這么多錢。

此刻，任天已慢慢騰騰地從課桌底下鉆了上來，渾身臟兮兮的，又黑又瘦的左手緊緊攥著那些硬幣。發現我，他也有些慌張，但很快鎮定下來，露出了那熟悉的憨笑。

我假裝沒事，態度和藹地說：“任天，你能告訴老師，這些錢是從哪里來的嗎？”

“老師，中午我看見任天在五（2）班。”“我看見任天翻別人的書包。”……同學們七嘴八舌地“揭發”著。

原來如此！想到他平時“劣跡斑斑”，我很快把他同“偷盜”二字聯系起來。“這是誰的錢？”我的語氣開始嚴厲起來。

“不是……是我……”他格外緊張，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這堅定了我的判斷。下課的鈴聲已經響起，看來要從他的口中套出失主，即便消耗再多的時間，也不見得有什么結果。

當晚我去家訪，任天奶奶的一番講述深深地震撼了我，讓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自責與懺悔。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愛傻傻憨笑的可憐孩子。

次日上午，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講臺：“同學們，今天，老師要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希望我們從中得到一些啟迪。在一個三代同堂的家里，奶奶70多歲，體弱多病；父親殘疾；兒子和同學們同齡。這個家庭十分貧困，唯一掙錢的渠道就是父親四處揀拾廢品。然而這段時間里，父親病了，兒子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昨天中午，他悄悄地將廢品打成包，頂著烈日馱到收購站賣了，錢還未來得及送回家，就來到學校上課。多么懂事的孩子啊！他努力想成為一個愛學習、守紀律的好學生，但家庭的苦難、生活的艱辛、周圍的歧視，讓他飽嘗太多的不幸。漸漸地，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對別人失去了信任，對學習失去了興趣。他沒有朋友，沒有伙伴，像丑小鴨一樣躲在寂寞、孤獨的角落里，渴望著理解，渴望著關愛……同學們，你們愿意給這個同學一點幫助嗎？愿意對他說一句心里話嗎？”

教室里立即響起了沸沸揚揚的討論聲，緊接著，一只只小手舉起來，形成了一片小樹林。“我想告訴他：不要灰心，只要肯下功夫，學習一定會趕上來的。”“快點加入我們的隊伍中來吧！我們都愿意幫助你，做你的好朋友。”……教室里涌動著愛。

“同學們，老師為你們自豪，你們就像一個個小天使一樣感動著老師，也會感動故事的主人公——因為他就在你們中間。”在學生面面相覷之時，我微笑著來到任天身旁，將他帶到講臺前。“同學們，這就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他用自己稚弱的肩膀，嘗試著為家庭分憂……”我的嗓子有些哽咽。停頓片刻之后，我滿懷真誠地對任天說：“老師錯怪你了。老師向你道歉！你是我的好學生，也是同學們的好伙伴！”教室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時，我又見到了任天的憨笑。孩子啊，無論將來有多難，老師都希望你勇敢地挺起身子，笑對人生——老師喜歡你的笑。

編輯 吳忞忞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