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復雜的

“我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莊嚴肅穆的葬禮上，亞倫滿懷深情地為父親致悼詞，臉上溢滿了悲傷。作為長子，亞倫希望以最完美的方式，與父親作最后的告別。然而，精心準備的悼詞還沒來得及念完，就被一場意外打斷。

一個神秘來賓突然出現在葬禮上，并且帶來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一旦公開，足以讓死去的父親身敗名裂。為了保住父親最后的臉面，亞倫和弟弟萊安不得不鋌而走險，要幫助父親把這個秘密永遠帶進棺材。不料陰差陽錯，意外接踵而至，一大群人被弄得上躥下跳，莊嚴的葬禮終于變成了一出鬧劇。

每一個生命的離去，都是一出悲劇。美國電影《葬禮上的死亡》，卻把人間最大的悲劇拍成了喜劇，的確別開生面。編劇克雷格解釋說，這個故事的靈感，來自于自己的親身經歷。幾年前，克雷格的祖父不幸去世，本以為這是最悲痛的一天，可是隨著久未見面的親友挨個來到葬禮現場后，氣氛就變了。大家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下次葬禮再見！”當葬禮好不容易結束，亞倫送別弟弟萊安時，很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這個黑色幽默，冷峻地折射出現代人的親情疏離，一個人的逝去，變成了一群活人的聚會。誰又能想到，這樣難得的見面機會，居然事故百出。那個靜靜地躺在棺材中、曾經受人景仰的父親，在人生最后一次謝幕時，卻被發現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有人都感到震驚、難堪，無法接受。然而，那些趕來參加葬禮的人，褪去了華麗的外衣，又有哪一個是完美無缺的？

弟弟萊安是個受人崇拜的作家，外表光鮮，實際上負債累累，連父親的葬禮費都分擔不起。哥哥亞倫也熱愛寫作，花了三年寫出一部小說，沒有機會出版，還成了別人的笑料。他不認真總結失敗，卻暗中嫉妒弟弟的才華。年輕的律師奧斯卡本想趁參加葬禮的機會，在未來的岳父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不料誤吃了迷魂藥，洋相百出。伊蓮幾年前酒后放縱，與一個男人發生一夜情，不料兩個人在葬禮上再次相遇，又被那個男人糾纏……

每個人都有一卡車難題，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前不久，剛好讀了季承寫的《我和父親季羨林》。誰能想到，名滿天下、受人景仰的國學大師，在兒子季承的眼中，竟是一個“孤獨、寂寞、吝嗇、無情的文人。”

季羨林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書，其次是貓。他收養了許多流浪貓，貓可以在他頭上亂躥，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他的書稿上撒尿，但是季承和姐姐從來不敢動他書房里的一樣東西，甚至一輩子沒問父親借過一本書。在季承的記憶里，父親從來沒有抱過他，沒有拉過他的手，摸一下頭就是最親昵的舉動，對姐姐也是一樣。

在季羨林的心目中，兒子甚至不如一盆花重要。有一次，季承從父親書房里搬走了一盆君子蘭，他居然大發雷霆，要把兒子趕出家門。季羨林與妻子同樣感情淡漠，形同路人，兩人常年分居，只是勉強維系著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季承說，父親不是沒有感情的需要，只不過，他把全部感情寄托在了貓身上。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圣經》寫眾人將妓女帶到耶穌面前，說像這種淫蕩的女人，應該用石頭將她砸死。耶穌說：“你們中間從沒犯過錯誤的人，都可以用石頭砸她?！闭l有資格丟出那塊石頭呢？最完美的人，只有當他死后，出現在他的悼詞中。在《葬禮上的死亡》中，亞倫的父親本來也會以這種方式告別，然而命運跟他開了最后一個玩笑。

影片結尾，當秘密被捅穿，亞倫撕掉了精心構思的完美悼詞，動情地說道：“我的父親犯過錯嗎？是的。但他為家庭操勞了一輩子，今天我要告訴他，我們有多么愛戴、懷念和尊敬他。人生是復雜的，當你們今天離開這里時，我希望你們記住我父親真正的形象——一個充滿愛、善良和風度的男人……”

父親并非完美無缺，依然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人生是一場傾盆大雨，命運則是一把漏洞百出的雨傘，愛是最好的補丁。

（編輯 鄭儒鳳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