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的愿望,其實是做一個游吟詩人。
庭院里落了厚厚的一層土,茶喝著卻還有香味;柜子旁的吉他落了一層灰,撥弄它卻還有余音回味。
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清晨,我坐在陽臺上看雜志。叫不出名字的花簇在玻璃瓶里,仍然枯萎。昨夜下了一場雨,地上仍舊是潮濕的。
最近又開始讀三毛,讀她的流浪人生。從加那利群島到撒哈拉沙漠,她的一生都在路上。而我對于“在路上”這三個字是極其沒有抵抗力的。我對朋友說,或許我是一個大部分時候顯得很聒噪但內(nèi)心卻很安靜的人吧。可朋友對我說:“你是一個大部分時候很安靜但內(nèi)心卻很聒噪的人。”我不知道究竟誰對誰錯,我總是能夠?qū)Πl(fā)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針見血,卻很難在自身的事情上做到干脆利落。
我的夢在巴黎,但巴黎不是我夢的歸宿。我只是想去看看圣馬丁運河畔的水是否比蘇州河還要清澈,莎士比亞書店的那只黑貓是否還在,那家娃娃博物館里是否依然擺滿了各個年代每個女孩的童年,埃菲爾鐵塔的燈是否還每夜每夜地亮著,圣母院的鐘聲是否依然在凌晨響起……然后背起我的吉他,繼續(xù)我在路上的夢。
我并不確定自己的生活最終會安置在什么地方。或許我永遠不會讓“安置”這個詞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假若哪一天我的腳步停了下來,我的心依舊會在路上。忘記了是誰說過,身體和靈魂,總要有一個在路上。
書上說現(xiàn)實與夢想的差距是無限的,我一直在思考這句話。那天晚上,當(dāng)我思考完的時候,宿舍已經(jīng)熄燈了。后來,我終于想明白了,這無限的差距指的是——我夢想著有一天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我在此刻拼命地奮斗,但當(dāng)我像別人一樣往上爬,爬到我曾經(jīng)想要達到的位置時,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再像原先一樣追求那個夢了。金錢、欲望、名利開始像潮水一樣包圍我,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我。我早已在不顧一切的奮力爭取中失去了自我。這并不是一個悖論,莊子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得即是失,所以當(dāng)他妻子死去的時候,他才會仰天大笑。在他眼里,死亡并非生命的消失,而是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在延續(xù)。
我不知道一個人可以保存一份感情多久,維持一個理想多久。但愿我不會庸庸碌碌地往上爬,直到有一天成了今天的自己所唾棄的一類人中的一份子。
暫且不論得或失,明天我將在路上。
我要走了,背上一把吉他,向天涯……
(指導(dǎo)老師/寧雪紅)
簡評
該文是作者在一個暑期的清晨一揮而就的。行云流水般的文筆里流淌著淡淡的惆悵,以及對人生漫漫長路的思索,一如杯盞里氤氳的茶香。一個人上路,難免孤獨。這也是青春年少時多愁傷感的情愫,那么真,又那么深。一把吉他,一個人,就獨自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