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標記語why的關聯理論闡釋

繆素琴

(上海應用技術學院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235)

語言及其應用研究

話語標記語why的關聯理論闡釋

繆素琴

(上海應用技術學院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235)

以話語標記語why為研究對象，借助Sperber和Wilson的關聯理論，可以探討話語標記語why在言語交際環境中如何制約語境選擇，修正、協商認知語境。它的功能具體表現在：態度和情感標記；話題背景轉換標記；糾正錯誤語境假設標記；協商語境的延緩標記等。通過這些功能的實現，話語標記語why制約與引導話語理解過程，保證交際順利進行。以此說明話語標記語why的程序性意義。

話語標記語；why；關聯理論；語境

話語標記語是諸如now、well、so、however 和then之類的表達形式，H?lker指出話語標記語的基本特征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不影響話語的真值條件；二、不增加話語的命題內容；三、與說話時的情景有關，與被討論的情形無關；四、具有情感功能、表達功能，但不具備指稱、指示或認知功能。[1](PP.78-79)20世紀70年代就有學者開始涉及此領域的研究，但是全面系統的研究始于80年代，到90年代已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Schiffrin和Rouchota等人在連貫理論的框架內研究話語標記語，認為話語標記語所起的作用是使話語中的各種連貫關系明晰化。還有學者在關聯理論的框架內解釋話語標記語現象，認為話語標記語的作用在于制約聽話人對話語語境的選擇，或者用來協商、修正認知語境，幫助聽者以最小的信息處理代價獲取話語與語境之間的最佳關聯。

一 關聯理論

Sperber 和Wilson從認知的角度出發，提出了頗具影響力的關聯理論，該理論對明示推理交際現象作了系統的闡述。“明示”和“推理”是交際過程的兩個方面。“明示”是對發話者而言的，發話者借此盡可能明白無誤地表達交際意圖，讓自己的話語與當時的語境相關；“推理”是對受話者而言的，受話者借助發話者提供的明示交際行為，結合情境語境與認知語境推導出話語的含義。關聯理論認為，在交際過程中，發話者必須選擇最具關聯性的刺激信號，讓受話者付出最小的信息處理成本，以便最有效地滿足他的交際意圖。[2](P.157)這種考量發話者和受話者雙方利益的關聯程度稱為最佳關聯程度。

Sperber 和Wilson認為，當且僅當一個假設在一定的語境中具有某種語境效果時，這個假設才具有關聯性。[2](P.122)因此關聯是依賴語境的。在關聯理論中，語境是一個影響話語理解的心理建構體，是受話者對外部世界做出一系列假設的一個子集；[2](P.15)這些假設未必都是真實的。交際者共同的認知語境是動態的而不是固定不變的;在會話過程中，雙方的認知語境總是不斷地得到修正與補充。話語理解的過程是受眾在語境假設與新信息之間做出推理的過程，是尋找最佳關聯的過程。

在關聯理論的框架內，言語的編碼意義被分為兩種，即概念意義和程序意義。當話語編碼的信息對話語的內容表現起作用時，該話語被認為是概念性的，它與話語的真值條件相關聯；當話語編碼的信息對話語含義的理解加以制約和引導時，該話語被認為是程序性的，它與話語的非真值條件相關聯。而話語標記語被認為具有程序性意義。發話者為了更好地表達話語意圖，讓受話者準確地推導出話語含義、避免誤會的產生，常常會借助話語標記語來做導向性“路標”，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本文側重討論話語標記語why怎樣在會話過程中扮演“路標”的角色，從而起到程序性意義的作用。

Jucker在關聯理論的框架內闡述了話語標記語well的語用功能。[3]筆者認為，標記語why 與well在語用功能上有一些共性，但又有不同之處。受他的啟示，本文借助有關文學作品和英國國家語料庫中的例子，在Sperber 和Wilson的關聯理論框架內對話語標記語why進行闡釋。通過考察筆者發現，表面上似乎相去甚遠的各種語用功能卻表現出一個共性：制約語境選擇，修正、協商認知語境，從而制約與引導話語理解過程，保證交際順利進行。

二 話語標記語Why在關聯理論中的語用表現

Lakoff曾從提問和應答的合適性方面對使用話語標記語well和why的語境做了簡要比較，并得出了相應的結論。[4]筆者經過進一步的研究，發現話語標記語why的多種功能可以用關聯理論來闡釋。首先它可以標示說話者的態度和情感，其次它可以用來實現話題背景之間的跳躍，再者它還可以充當糾正錯誤語境假設的標記語，最后它還可以用作協商認知語境的延緩標記。它的這些語用功能的共同特征是：發話者選擇最具關聯的刺激信號，讓受話者付出最小的信息處理努力，獲取最大的語境效果；修正或協商認知語境，以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

(一)態度和情感的信號標記語

話語標記語通常用來傳遞說話者的態度和情感，這一點已經被諸多學者的研究所證實，他們認為說話者用話語標記語標示他們的情感和態度是為了引導、制約聽話者對話語的理解。筆者則發現，話語標記語why通常也是傳遞態度和情感的載體；當它出現在話語起始的時候，在不同的語境中，發話者通過why來標示不同的態度、情感，向受話者明示交際意圖，以節省受話者信息處理的耗費，避免歧義的產生。通過考察，筆者發現why可以用來標示絕望、贊賞、憤怒、懊悔、驚訝、喜悅、反對等等。例如：

1.Tom: Laura!

Amanda: Laura!

[Thereisaclapofthunder. LEGEND: ‘AH’]

[Despairingly] Why, Laura, you are sick, darling! Tom, help your sister into the living-room, dear!

(FromTheGlassMenagerie, Scene Six)

阿曼達的女兒勞拉身患殘疾，母親十分擔心女兒找不到一位理想的丈夫。在她的再三懇求下，兒子湯姆把他的同事吉姆帶回家，希望吉姆能愛上勞拉，與她結成秦晉之好。不料在吉姆就要到來時，生性膽怯的勞拉因怕見陌生人緊張過度而病倒。見了該情景，阿曼達失望至極。一般情況下，話語Laura,youaresick,darling!可以理解為母親對女兒的關愛、呵護，或是擔憂、著急。但是，阿曼達通過賦予why以絕望的語氣表現，創造出一種語境效果，并把這種語境效果顯映給受話者，從而制約受話者對話語的理解，使受話者推斷出她的絕望心情。

2.Jim: Let me give you a hand.

Amanda: Indeed you will not!

Jim: I ought to be good for something.

Amanda: Good for something? [Hertoneisrhapsodic]You? Why, Mr. O’Connor, nobody,nobody’sgiven me this much entertainment in years-as you have!

(FromTheGlassMenagerie, Scene Seven)

當阿曼達眼中的貴客吉姆提出要幫忙干活時，阿曼達婉言相拒。標記語why后面的話語離開當時當地的語境可以做出多種解釋，如諷刺、贊賞、厭惡等。為了明確向受話者明示自己當時的真實情感，引導受話者按照自己的意圖去理解話語，發話者借助why并賦予why狂喜的情感特征，從而限制了受話者對話語的理解，即吉姆的到來給了她少有的歡樂。

以上例子表明話語標記語why具有傳遞說話者情感與態度的功能，驗證了H?lker關于話語標記語具有情感功能的論述。情感與態度的傳遞是為了制約話語理解的方向，為受話者提供最大的語境效果，以便使受話者正確推導出其后生成的話語信息，保證交際意圖的實現。

(二)轉換話題背景的標記語

在言語交流過程中，人們經常轉換話題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等背景要素，這種背景的跳動勢必會給受話者增加信息處理的負擔。根據最佳關聯原則，發話者必須讓受話者付出最少的處理信息的努力，獲得最佳的語境效果。因此發話者在轉換話題背景的時候會亮出“路標”，正像道路拐彎處矗立的交通指示牌一樣，幫助受話者更好地抓住話語的動向。請看下面的例子：

3.Stage Manager: [Workingthefaucets]

Two strawberry ice-cream sodas, yes sir. Yes, sir. There are a hundred and twenty-five horses in Grover’s Corners this minute I’m talking to you. State Inspector was in here yesterday. And now they’re bringing in these auto-mo-biles, the best thing to do is to just stay home. Why, I can remember when a dog could go to sleep all day in the middle of Main Street and nothing come along to disturb him. (FromOurTown, Act Two)

在例3中，舞臺經理首先陳述說話現刻的城市Grover’s Corners的大街交通越來越擁堵，而且新鮮事物——汽車的出現對行人安全造成威脅的情況，然后他感慨地回憶起過去的緬因大街靜得連狗都可以整天睡大覺的情景。說話者的話題背景由現在到過去的轉換是以標記語why作橋梁的。試想沒有標記語在此“引路”，受話者就可能一時難以追蹤話語發展的方向。Why的使用省去了聽話者不必要的信息處理耗費。這種標記語why較多地出現在敘述中。再看例4：

4.A：Mm

B： he’ll buy a P C, I said okay fair enough I don’t care, I’ll get my bedroom done

A：What computer he’s got?

B：He’s got an Amstrad, but it’s not a coloured one

A：Oh right

B：Why, is Tony after one?

A：Well no, we wanted to get one for Charlotte, but erm, I don’t think they’ll use them

(From Corpus: BNC_Spoken.txt at position 959704)

這是來自英國國家語料庫的例子，談話雙方首先談到的是關于某一個人想要得到一臺新的私人電腦的情況。然后，說話的一方將同樣的話題轉到另一個人(Tony)身上，詢問他是否也想要一臺電腦。在例3中，標記語why被用來轉換話題中的時間和地點，而例4中的標記語why則是用來轉換話題中的人物。在這些轉換中，話語標記語why的運用都是便于受話者抓住話語的發展動向，從而節約受話者信息處理的負擔，引導受話者更好地理解話語。

(三)糾正錯誤語境假設的標記語

如前所述，話語理解的過程是在語境假設與新信息之間做出推理的過程。但是由于事物總處在發展變化的過程中，語境假設也不例外。因此交際雙方所認定的語境假設未必都是真實的，為了確保交際的順利進行，不真實的語境假設在雙方交流過程中需要不斷地修正。當交際者發現對方的語境假設有誤時，他會借助話語標記語提示對方需要修正或補充她的語境假設。而why就是其中具有這一作用的標記語之一。試看例5：

5.Scarlett: Mammie, mammie, I’m home.

Mammie: Oh, honey child…

Scarlett: Mammy, I’m so, so…where’s mother?

Mammie: Why…Miss Sue Ellen, Miss Carreen, they were sick with the typhoid. They had it bad, but they’s doing all right now. Just weak like little kittens.

Scarlett: But, where’s mother?

Mammie: Well, Miss Ellen, she went down to nurse that Emmy Sladdly, that white trash. And she took down with it, too. Then last night, she…

Scarlett: Mother? Mother? Mother! Mother!

(Scarlett walks into her mother’s room faintly. There, in dark and quietness, lies Mrs. O’Hara. She’s dead.)

(FromGoneWiththeWind, Chapter 6)

在戰亂年代，思嘉很久未回家探望親人，不了解家中發生的事情。這一天，她一到家就打聽母親的下落，她的語境假設就是母親一定健在。但實際上，她的母親因染上傷寒，已經于前一天晚上去世。因此對于思嘉where’smother的問題，奶媽無法直接回答。在此，奶媽借助標記語why提示對方：即她在回答對方的問題之前，對方所持有的與話語相關的語境假設需要得到修正。Why同時又是糾正語境假設的起始標記。以上的例子中，另一標記語well具有相同的功能。Jucker曾經對此有過闡述。再看一例：

6.Stanley: It looks like you raided some stylish shops in Paris.

Blanche: Ha-ha! Yes—clothes are my passion!

Stanley: What does it cost for a string of fur-pieces like that?

Blanche: Why, those were a tribute from an admirer of mine!

(FromAStreetCarNamedDesire, Scene Two)

在關聯理論中，新信息加強現有語境假設，交際時某話語的上句對理解下一話語具有重要意義，因為話語的理解往往是以雙方剛剛建立的共同的認知語境為基礎的。但是受話者把新信息與現有語境假設相結合得出新的語境含義的過程是一個心理過程，有時會得出錯誤的語境假設。從例6中我們可以看出，斯坦利從對方的肯定回答(Yes)中得出了錯誤的語境假設：布蘭奇自己花錢買了那套毛皮服裝。布蘭奇用標記語why 提醒對方他的語境假設需要糾正，而且通過why后面的話語，雙方共同的認知語境得到重新協商。

(四)協商認知語境的延緩標記語

根據關聯理論，交際者共同的認知語境是動態的而不是固定不變的。因此，在會話過程中，談話雙方需要經常協商認知語境，從而使之不斷地得到修正與補充。在協商語境的過程中，談話者有時會因為種種原因(如有意隱瞞、信息短缺等)而出現話語交流過程中的延緩現象。我們發現話語標記語why有時被用來充當協商認知語境時的延緩標記。

7.Jim: No, Ma’am. All these fuses look okay to me.

Amanda: Tom!

Tom: Yes, Mother?

Amanda: That light bill I gave you several days ago. The one I told you we got the notices about?

[Legend on screen: “Ha!”]

Tom: Oh—yeah.

Amanda: You didn’t neglect to pay it by any chance?

Tom: Why, I—

Amanda: Didn’t! I might have known it!

(FromTheGlassMenagerie, Scene Seven)

湯姆是阿曼達的兒子，幾天前母親讓兒子交電費，但是湯姆把錢花在了其他用途上，并隱瞞了此事。吉姆檢查停電原因后，告訴阿曼達保險絲正常。阿曼達當場責問湯姆支付電費之事，湯姆一時難以應對。阿曼達的質問是一個陳述問句，要求對方證實她的語境假設，即對方已經支付電費。湯姆明知未支付電費賬單，他知道阿曼達的認知語境需要糾正，但是他又不敢直接告知對方。在找到其他措辭之前他借用標記語why作為延緩標記，而阿曼達也從他的搪塞中認清了事情的真相。這個互動過程顯示了雙方認知語境協商的過程，在此協商過程中，標記語why承擔了延緩標記的角色。

在言語交際中，話語標記語why具有廣泛的語用功能，似乎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理論來解釋與概括這些功能。通過搜集大量語料并對語料作深入研究與分析，我們發現Sperber和Wilson提出的關聯理論為闡釋話語標記語why的語用功能提供了比較合適的理論框架。本文通過諸多例子證明：在關聯理論的框架內，話語標記語why可以標示不同的態度與情感、轉換話題背景、糾正錯誤語境假設以及充當協商認知語境的延緩標記。發話者在不同的語言環境下生成話語的時候借助標記語why用來獲取最大的語境效果，減少受話者信息處理的耗費；或者把why作為修正、協商認知語境的輔助手段，從而保證話語交流的順利進行。同時筆者認為，關聯理論并不是萬能鑰匙，話語標記語why的某些用法還是難以用它來解釋，因此需要對此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

[1]H?lker, K. Franz?sisch.Partikelforschung:LexikonderRomanistischenLinguistik[C]// A. H. Jucker, Y. Ziv.DiscourseMarkers:DescriptionandTheory.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1998.78-79.

[2]Sperber, D., D. Wilson.Relevance:CommunicationandCognition[M]. Oxford: Blackwell,1986/1995.

[3]Jucker, A. H.Thediscoursemarkerwell:arelevance-theoreticalaccount[J]. Journal of Pragmatics,1993,(19):435-452.

[4]Lakoff, R.Questionableanswersandanswerablequestions[M]//B. B. Kachru, et al.IssuesinLinguistics.PapersinHonorofHenryandRenéeKahane.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73.453-467.

ARelevance-theoreticalInterpretationoftheDiscourseMarker“Why”

MIAO Su-qi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angha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Shanghai 200235, China)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discourse marker “why”. In Sperber and Wilson’s relevance theory, the discourse marker “why” in verbal communication can be seen as a signpost which constrains the concomitant background selection, negotiates and renegotiates mutual cognitive environment, thus constraining and guiding through interpretation process and ensuring smooth conversation. This analysis covers four distinct marker functions of “why”: marker of attitude and emotion, marker of frame, rectifier of incorrect assumption, and delay device. The research illustrates the procedural meaning of the discourse marker “why”.

discourse marker; why; relevance theory; context

2010-12-28

繆素琴(1967-)，女，浙江蘭溪人，上海應用技術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語用學、話語分析研究。

H314.4

A

1674-2338(2011)06-0055-05

(責任編輯：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