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直心,王 平
(1.杭州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36;2.浙江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8)
文學研究
“無中生有”的校園風景
——夏丏尊在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
張直心1,王 平2
(1.杭州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36;2.浙江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8)
夏丏尊自浙江一師初創起留校十三載,在教職員更迭相對頻繁的浙江一師可謂異數。浙江一師從無到有,鋒芒漸進。和一師共進退的夏丏尊恰與這個命運共同體一起凝成了“無我之境”至“有我之境”的特別風景。
夏丏尊;浙江第一師范學校;無;有
提起一師時,夏丏尊說這個學校有一特別的地方,那便是不輕易更換教職員。事實上,與其他走馬流水般遷徙經過一師的現代文人相較,這番描述可能更多的是夫子自道——夏丏尊由兩級師范學堂始,前后在此任職長達13年之久。倘使將他人的一師之旅比作泛舟游湖船槳掠起的漣漪,情致宛然,但蕩漾開去起伏漸息;那夏丏尊卻穩健泰定凝成一師一處風景。
南宋宮廷畫家馬遠、夏圭雖只取湖山一簇入畫,得“馬一角”“夏半邊”的稱呼,然“一角半邊”以個人化的意趣成全“西湖十景”之名。便如同貫注個人情志以細節見長的“一角半邊”,連接起注重整體感的“無我之境”與凸現主體興味的“有我之境”。[1]教育者夏丏尊始終秉持操守、精繪細作,于啟蒙時代完合了人格教育的整體,在風潮鼓蕩之時鋪墊起個體張揚的寫意。由是他本人,便是融合在一師水墨中的自在風景。
風景自然不會泰然自得,不經一番長時間的歷練維護,甚而為之廝斗砍殺,怎得“無”中生出“有”來?
“先生”并非有意為之。夏丏尊因學費無以為繼,不得不從日本輟學回國。受浙江兩級師范學堂之聘,于1908年來杭任通譯助教,為教育科的日本教員中桐確太郎作翻譯。他曾援引同業教師所作的詩句“命苦不如趁早死,家貧無奈做先生”,表述“家貧”“做先生”的“無奈”(《“無奈”》)。釋然的是,他認定無奈有主客觀之分,基督上十字架、列寧革命便是發自主觀初衷,與其困頓煩悶,不如奮起,雖僅是心機一轉,卻煥然萬千氣象。
以精神念力超越過“既來之則安之”的不得已之境,生發出來的努力,便讓“立地成佛”的向往也映射出“斗戰勝佛”的背光。13年以及此后更長的“無奈”堅守中,夏丏尊最為昂揚、也是區別于他人、標志于一師不尋常處的,便是他除卻教師身份,另有一項專職——舍監。夏丏尊在之后的回憶里自認,最像教師的生活,便是這身為舍監的七八年間(《緊張氣氛的回憶》)。
當時校中教員與職員的職責地位不同,教員便是負責教書,管理學生則是職員的分內事,如飯廳、宿舍里出了亂子,做教員的即便在現場,也可以視若無睹。而職員又有在事務所與在寄宿舍的分別,其中舍監一職,因其卑微而多被學生輕視,狡黠的學生甚至敢戲弄之。前任舍監正是因忍受不了學生的氣憤而辭職。
是時,夏丏尊恰有一個做教員的朋友,因被學生打了一記耳光后抑郁不已,病發而死。雖然夏丏尊與一師奉行人格教育的諸多同仁一樣,常常作為教育者反躬自身、省察自心;然而一體兩面,他認定此時此刻一味恭謙避退既不可得亦不可為。真正要做教育事業需無畏,或者應不惜拼死。他向校長自薦,去兼任了這個在旁人(亦是自己)眼中屈辱的職位。
舍監之職實非一介書生能輕而駕馭。年齡最大的學生,與夏丏尊相差無幾,因為授課識得的又不過十之二三。加之舊舍監又撐不下去剛辭職,學生的氣焰正盛。因而新任舍監的夏丏尊,最初自然受到了種種的挑釁試煉。但他是抱著置之死地之心去應對的,以豁出去的不計較,拼來決不遷就。如學生企圖鬧事,他便驍勇的去尋那始作俑者;或風潮要發動了,他就逆流而上地宣言:“你們試鬧吧!我不怕。看你們鬧出什么來”;倘是喊“打”了,亦挺拔悍然:“我不怕打,你來打吧!”
這怒放在外表的強硬于他,真不是件易事。舉一例便可知:杭州五月中的一日,夏丏尊穿夏令時節才著的夏布長衫出門,而不是漂亮朋友們應節換季時的紡綢衫、春紗衫、夾紗衫、熟羅衫(《學說思想與階級》),自覺一路上被人大以為怪,尤是經過綢莊門口,竟遭到店員的嗤笑。無法釋然,于是作文得論:天氣熱應真正相時而動,嘲笑人者自行赤膊,卻不屑貧寒不時髦的夏布長衫打扮,實屬可惡鄙淺的行止的一派申論。特作文強調,可見其心結積郁,證明顏面與眼光是自認知識階級、亦確屬這派心態的夏丏尊不可能無視的。這類于“夏布長衫過街”的情境夏丏尊又在與葉圣陶合著的《文心》中提及,不過此番是主人公去參加殯喪喜事的一身自由布單袍,夾在襯絨袍子與嗶嘰夾袍里自慚形穢。棄顏面形象不顧作咆哮狀,夏丏尊逆個人心性卻為之,乃是順應著作為教育者的意志。
但與之相較下他認為,如果教育者只是教員而不是教師,一切問題是無法解決的。教育畢竟是英雄的事業,是大丈夫的事業,夠得上“師”的人才許著手,仆役工匠等同等地位的什么“員”,是難擔負這大任的。要以這大擔當令學生自覺。自己儼然以教育界的志士自期,而學生之間卻予他以各種各樣的綽號。據他所知,先后有“閻羅”“鬼王”“戇大”數個。
這樣的“冥頑不靈、無法教化”,還有由一師畢業的“巨擘”(劉延陵語)曹聚仁的口誅筆伐為“佐證”。[2]曹聚仁就是當時夏“閻王”舍監監管下的一個“小鬼”。而曹聚仁在進入浙一師之前曾就讀于金華七中,后以“志趣卑下、行為惡劣”的考語被校方開除,直接原因正是數次觸犯該校舍監威儀的緣故。所以在曹聚仁的心里,天下的舍監與訓育主任,都是令學生頭痛的,夏先生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是曹聚仁的“ 死對頭”。曹花了一年時間,攢錢買了一部《水滸傳》,就在晚自修時間看看,卻還被夏沒收了去;又有一星期日,曹托一位遠親寫了封信,說是初到杭州,要曹陪著上街,以夏丏尊“凡事講合理與否,不講感情”的原則衡量,卻認為曹聚仁理由不充分,因而不許假。恨極時,曹聚仁說“真想殺了他”,自然這是一時氣話。除卻“閻羅”“鬼王”“戇大”之外,曹聚仁還另提供了一個夏丏尊適時的外號——“木瓜”。“木瓜”之說,在杭州話里,是罵人頭腦呆板不靈,相近的有“木佗”,用“瓜”字則更見一種無用的傻相。甚至還有更孩子氣的行為:學生特地物色了一個替身來對舍監夏先生出氣,剛巧有一個同學長得與夏丏尊非常相似,眾人就把所有的怨氣都往他身上發泄。而直至后來曹聚仁自己做了中學部主任之際,方知“舍監”“訓育主任”一類的職務,實在是難于既討好又稱職的。
而事實上,一個如夏丏尊般溫和中正的人,欲予學生慈愛的師長,做到這樣的昂揚,于他本人可能已算是聲色俱厲的極限了。夏丏尊自己念起這一段來,也稱是“緊張氣氛的回憶”,足見其堅了心不惜與潛在自己為敵的執拗。不過這樣的執拗從未因時間世事而被消磨,之后離開自己投注心血幾甚的白馬湖畔春暉中學,也是由了堅持自認,竟與相交多年的經亨頤校長相悖。
夏丏尊毛遂自薦之初,就打定主意不做一個因為怕學生而跟學生講感情的“屈辱的”舍監,他原是預備去挨打與拼命的。如是勵志圖新一連做了七八年,終于什么都很順手,差不多可以“無為臥治”了。這固然是緣于經過“五四”運動,中學舍監制度與操行評分方式有了很大的改變,夏丏尊律令自己奉行的苛嚴盡瘁的教育觀起了成效;也因著學生已漸次領受了夏丏尊拳拳之心的結果。后來凡學生有什么要求請愿,大家都說:“同夏木瓜講,這才成功。”而夏丏尊聽到,只要是請愿合乎情理,他就當作自己的請愿,便去想方設法。[3]而這“木瓜”的綽號,似也暗地里轉變了所指,成為了昵稱。
不過,“無為”是某種風骨量度,背后總是假作出世之人的放眼向內。“無為”底下的綿密張力,仍充溢劍拔弩張的氣勢。太平景象仍是拼出來的軟硬兼施。
論及雜務細則的身體力行,夏丏尊令人感佩:每晨起鈴聲一作,他就到宿舍里檢視,將未起者一一喚起;晚間自修時,如有人喧鬧或干擾他人,便一一制止;熄燈后有學生私點蠟燭,便趕進去將蠟燭沒收。嚴格按律令執守外,有違規者卻不記學生的過,有事不告訴校長,單憑自己的一張嘴與一副神情去直面應對。記得全部學生的功夫是向教務處取了全體學生的相片來,疊放在桌案上,像認字卡片般不斷溫習,以期識得所有學生的面貌、名字、年齡、籍貫、學歷等等。并頗努力于教育學的修養,研讀教育的論著、宋元明的理學書類,又自己搜集相關青年研究的著述文章。非星期日不出校門,整個身心埋于舍監與授課之職中。
曾有一次,宿舍里學生的財物被偷盜。雖然有懷疑對象,但缺少證據。夏丏尊身為舍監,為發生此等事件,又不能將其妥善解決而慚愧。苦悶之際,便向同在一師任教的摯友李叔同求教。不料李叔同竟說:“你肯自殺嗎?你若出一張布告,說作賊者速來自首,如三日內無自首者,足見舍監誠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這樣,一定可以感動人。一定會有人來自首。這話須說得誠實,三日后如沒有人自首,真非自殺不可。否則便無效力。”(《弘一法師之出家》)夏丏尊雖言“自愧不能照行”,但事實上仍舊采用了絕食的辦法,終于感動了偷竊的學生自首。*姜丹書《夏丏尊先生傳略》,政協上虞縣委員會文史工作委員會編《上虞文史資料·紀念夏丏尊專輯》,1986年。
夏丏尊認為,自己與李叔同兩人此時從少年名士氣轉向道學氣,雖以教育自任,一方面又痛感到自己力量的不夠。他們所想努力的,還是儒家式的修養,至于宗教方面是毫無關心的。不過執徹到某種境地多少與宗教氣息虔誠相近,而夏丏尊與弘一的傾心相交在某種程度上亦多少帶有信仰的成分:“我擔任舍監職務,兼教修身課,時時感覺對于學生感化力不足。他的力量,全由誠敬中發出,我只好佩服他,不能學他。”關于自殺的那番建議,夏丏尊認為這話在一般人看來是過分之辭,李叔同提出來的時候,卻是真心的流露,并無虛偽之意。后來對弘一的言行風采,欽敬到了近似崇拜的地步:描述弘一進食簡單的青菜蘿卜,說弘一見了菜肴,欣喜的簡直“幾乎是要變色而作”,而他自己在一旁作陪,看的也“幾乎要流下歡喜慚愧之淚了”(《子愷漫畫·序》),視作令其撫而長嘆不及的藝術化禪意生活。
夏丏尊受弘一的影響很深,不過,他更多的是從佛教教義中求得一些對社會問題的解釋,中國文人化的禪意態度也正好吻合他感性的一面。僅僅謂其“媽媽的教育”,反倒是不見在夏丏尊眼中心中皆證菩提花葉世界,有聲亦同樣化雨潤物。偶然走過校庭,看見學生弄狗,他也要管:“為啥又同這狗為難!”放假時學生出門,看見了便喊:“早些回來,勿可吃酒啊!”學生笑著連說“不吃,不吃”趕快走路。走得遠了,還要大喊:“銅鈿少用些!”[3]這些瑣細的事情,夏丏尊作的井然并自然,這亦是他生就的納樸入世所致。
“無奈”向“無為”的進階,歸真間便是他提出的物質主義與精神主義應兩相徹底(《徹底》),即:作有與報酬相當或以上的熱心與知力提供于學校或學生的教師。夏丏尊眼中,假教化之名,行商業之實,藉師道之尊,掩自身之短,都拖累教育;不如就當教師為一份普通職業,盡受報酬無愧的份內之事。做舍監,夏丏尊秉這番白話所說,足足傾注了非報酬可計的熱心與全力。為“普通職業”傾之而出,無愧“徹底”。
無奈,是被命運的巨手放置在棋盤中的固定位置的兵卒,既無退路,注定前行;“無為”后支撐的不是機械強力的慣性,不是按部就班放棄行為自主的惰性;而是必然的“有為”。水窮之處,未必云起,困頓突圍是自我抉擇;能在波瀾壯闊中面露平靜,動用的是腳下的著力。
夏丏尊入一師始,便同魯迅、許壽裳等一起發起過“木瓜之役”,不惜罷教以向當時的新任監督夏震武抗議,迫使其辭職;而十年后又在參與“一師風潮”后離開浙一師。時人有鑒于“一師風潮”中的省教育廳廳長夏敬觀還是一個“木瓜”,將此役稱作二次“木瓜之役”。有意思的是,夏丏尊的一師生涯,經歷兩場木瓜之役,而他本人也因最初做舍監做得苛嚴稱職,學生不分青紅皂白的也安了“木瓜”這個外號。但他這個“夏木瓜”對其余兩個的戰績,卻幾乎是完勝。
科舉制度廢除,新學堂開辦后,與當時其他科類相較,國文科的不變動,是維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底限。而這正是“五四”企望撼動的。校長經亨頤聘入陳望道、劉大白、李次九三人,與夏丏尊(任國文科主任)一道(這便是四大金剛)進行國文課由學習內容至教授方法的徹底改革。陳望道回憶說,四人中表現得最為溫和的是夏丏尊。[4]如上文“無為”之說,不顯得急進并非是“軟”,貫徹始終的綿密乃是滴水不露。與夏丏尊“兩立”日久的曹聚仁,直到代表學生自治會去挽留夏丏尊時,在他擺擺手阻止他們的靜默間,才恍然夏丏尊的胸襟為人。“急進”亦因國文課改革中,課文多有取自《新青年》《新潮》《每周評論》的篇目,授課往往以學生爭辯社會人生問題為主要形式。而夏丏尊在五四之前便延貫下來并堅持的關于“現代”的“文”究極便顯得“溫和”了。他所強調的作文不用典,不牢騷,抒發真正自我感觸抱負的主張,同樣喚醒向往千年回環去的青年,這是他的個人用心,亦是時代體悟。“文學并非全沒有教訓,但是文學所含的教訓乃系訴之于情感……文學之收教訓的結果,所賴的不是強制力,而是感化力。”(《文學的力量》)相對的“溫和”,既非“軟”,更非“過時”“陳舊”,正是源于這樣的“人文主義”“理想主義”,聚攏氣味相投的在白馬湖畔,與作為后一輩“金剛”的朱自清等人相交甚篤。
必須夯實的基礎與墨守成規的因循不同,夏丏尊在一師教授的中等國文典課是語文學的入門功夫。就是這一十三年的累積,才有了之后與劉薰宇合編的《文章作法》,跟同是基礎教育出身的親翁葉圣陶從《文心》開始,合著的《文章講話》與《閱讀和寫作》,合編的《開明國文講義》《國文百八課》及《初中國文教本》。而夏丏尊深諳國文一詞寬泛廣大,無數次提及國文課無絕對值標準可鑒,那么怎樣量度傳授,令初學之學生可緣標柄入理法上,就成為難于拆解的推手。但在這里,無論是文章讀法、作法,或是選本釋義,皆是落到具象微處的平實,不含混。比如論及國文課外應讀些什么,也是先言明國文課本只是一時之選本,是達教養目的材料,教師學生不可迂拘于此,把其余的摒斥于外。夏丏尊且將“國文科”解作“整個的對于本國文字的閱讀與寫作能力的教養”,據此來為中學生介紹書籍,具體為三類:1.關于文字理法的書籍;2.理解文字的工具書籍;3.文字值得閱讀,內容有益于寫作的書籍。而如第一類關于文字理法的書籍里,也分甲—語法或文法,乙—修辭學,丙—作文法這三種。只甲類中,亦分得單個詞之間的,詞組與詞組關系的,句與句關系的。另考量各種版本優劣及適用于何種程度的學生。這樣調理分明的立項敘來,足見夏師拆解開國文“玄幻”,化傳道授業之哺雛赤心。
這種教育家的天性,使得之后夏丏尊為開明書店確立了以青少年讀物為重點的出版方向,作為教育活動的延續。青少年,尤其是那些中學生們,正是昔日身為舍監、教師的夏丏尊朝夕相處的對象。他關切著他們的成長,熟知其困惑與需求。這種精神上的牽絆與維系,便如相濡以沫,不可分隔。
前此陳望道用來形容的“溫和”,語態曖昧,夏丏尊由此掉落車尾而在風潮的電光火花中面目不清。事實上,在對一師攻擊的罪狀“廢孔”“非孝”的言之鑿鑿中,夏丏尊即便不是“罪魁”,也可擔“禍首”之訴。“廢孔”之說來源于一師學生拒絕參加當時全國春秋二季實行的“丁祭”。學生受了新文化運動的開蒙,覺得非但不該去祭拜孔子,這樣的偶像更應該打倒才是。當學生向校方提出不欲祭請的想法時,夏丏尊微笑著投上贊成票:“牛痘苗發作了!”[5]
直接點燃“一師風潮”的導火索是《浙江新潮》上一師學生施存統發表的《非孝》。刊物的通訊處雖然是“浙江貢院前第一師范學校轉”,但參與《浙江新潮》創辦編輯的并不僅只一師的學生,還有杭州的如一中等幾個學校的學生,其中包括了當時就讀于浙江甲種工業學校的夏衍。正是由于《浙江新潮》,夏衍得以初識夏丏尊。若干年后他仍舊記得夏先生所說“要像北大學生一樣去闖破沉悶的空氣”(《憶夏丏尊先生》)。至于施存統本人,更可稱得上夏丏尊的高足。因師徒二人感情甚好還被其他同學在背后非議。至于后來其他先生同學認為施存統“自高自傲的態度”是被夏丏尊慣成的,群起責備夏。夏丏尊在教職員會議上為施存統辯護,受氣不少。但施存統說夏丏尊“不是一味獎勵我的人,他也常常規勸我,責備我”。[6]“溫和”老師的“私淑弟子”震驚天下的《非孝》一文,又正是經過夏丏尊審閱而未經刪改原文發表的。“溫和”并非“無為”,不“急進”絕非“無堅守”。
夏丏尊為師育人,端的是真灼。他言道教育的背景有三:一是人本身,二就是境遇與時代,三
則是教育者的人格。如果說第一第二帶著“無奈”的成分;那于這第三,他卻始終有加無已的奉行貫徹,有進無退的行走在現時代中,延異出無限可能的張力。
[1]李澤厚.美的歷程[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306-311.
[2]曹聚仁.我與我的世界[M].臺北:龍文出版有限公司,1990.179.
[3]豐子愷.悼丏師[N].川中晨報·今日文藝,1946-05-16(11).
[4]陳望道.“五四”時期的浙江新文化運動[Z]//浙江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浙江一師風潮.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1990.
[5]傅彬然.“五四”前后[Z]//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五四運動回憶錄.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79.
[6]施存統.回頭看二十二年來的我[N].民國周報·覺悟,1920-09-21~23.
TheCampusLandscapeofSelf-inandSelf-out——XiaMianzhunandZhejiangProvincialFirstNormalSchool
ZHANG Zhi-xin1, WANG Ping2
(1.School of Humanities,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36, China; 2.School of Humaniti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Xia Mianzhun worked at Zhejiang Provincial First Normal School for thirteen years since its founding. In such a school where the staff frequently changed, Xia Mianzhun was a unique one. Growing out of nothing to being famous around China, Xia was with the school through thick and thin. He, with the desitiny of the school community, created a special landscape which was characterized by “self-out” and “self-in”.
Xia Mianzhun; Zhejiang Provincial First Normal School; self-out; self-in
2011-03-10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民初現代教育與現代文學的互動共生》(11YJA751100)、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 10CGZW04YB)的研究成果。
張直心(1951-),男,上海人,杭州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王平(1978-),女,浙江杭州人,浙江大學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I206.6
A
1674-2338(2011)06-0085-05
(責任編輯: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