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顏玲
(中國人民大學,北京 100872)
人類永久的精神食糧——愛情,被媒介的“諸神”玩弄于股掌之間,被娛樂化蹂躪到了“再也不知情為何物”的慘淡境地。江蘇衛視的《非誠勿擾》、湖南衛視的《我們約會吧》等被包裝地美輪美奐的相親節目,在把愛情剝開來供大眾消遣的同時,也將愛情化為烏有。正如,《非誠勿擾》主持人孟非在節目第一期開播之際,即將節目的宗旨宣告于世:“不包辦愛情,只提供邂逅?!?而后,被包裝成相親狂人的“鳳姐”,在愛情被娛樂化的基礎上,進一步將其庸俗化。借用網絡一句流行語,“姐談的不是愛情,是眼球!”這就是娛樂化背景下,相親節目的真實寫照,愛情已然被娛樂至死。
“娛樂”一詞本身有兩個含義:“(1)使人快樂;(2)快樂有趣的活動” 。它既可以做動詞,也可以作名詞,本身是一個中性詞,甚至含有一定的褒義。“化”放在“娛樂”之后時,它是“后綴,加在名詞或形容詞之后則構成動詞,表示轉變成某種性質或狀態” ??梢姟皧蕵坊币辉~本身是中性偏褒義的。那娛樂化時代,為何會導致人類精神的缺失呢?筆者認為媒介在其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因為當媒介具有了超意識形態性時,各類媒介所表現的內容就直接決定了人類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而現在媒介表現的絕大多數內容都以娛樂的方式表現出來,正如美國學者波茲曼所說:“為我們提供純粹的娛樂是媒體的最大好處,它最糟糕的用處是它企圖涉足嚴肅的話語模式——新聞、政治、教育、宗教然后給它們換上娛樂的包裝?!?于是,娛樂占據了大眾的思考空間,娛樂精神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大眾普遍精神的主宰。
如果說比爾·蓋茨在IT領域的革命宣告了全球性資訊時代的到來,魯貝特·默多克在傳媒界的革命則宣告了一個全球性娛樂化時代的到來。他創造了一種全新的傳播理念,通過現代媒體傳播,可以將任何新聞事件快速輻射到媒體所能覆蓋的全部范圍,并且迅速使之轉化為可消費的文化產品,如此一來,媒體在人類的精神世界中就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主導性角色。 波茲曼的《娛樂至死》批判的主要是當時美國電視媒介對于大眾思想的愚弄。
此書的前言中提到了兩個預言家,一個是以《一九八四》出名的奧威爾,另一個是寫了《美麗新世界》的赫胥黎。奧威爾預言的1984是人類全面陷入獨裁統治的恐怖之年。就在美國要為此預言沒有成為現實而歡欣雀躍之時,波茲曼提醒人們不可忽視赫胥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預言:即人類將沉湎于那些使他們喪失思考能力的技術——比如電視——直至死亡,奧威爾害怕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受制文化,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庸俗文化??梢姡ㄆ澛P下,人類喪失精神和思想,不是因為大腦退化,失去了思考能力,而是因為在媒介的狂轟濫炸中,人們沉溺于被動接受各種信息的快感之中,而失去了思考的動力,媒介的思想成為人類思想。
任何一種技術的發明都是一個社會過程,這個過程沾滿了有血有肉的人的“色彩”,所以媒介絕不僅僅是一種冷冰冰的技術存在。馬歇爾·麥克盧漢“媒介即訊息”的觀點深刻地揭示了這一點。波茲曼這樣理解麥克盧漢的觀點,他認為每一種媒介都為思考、表達思想和抒發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從而創造出獨特的話語符號。就像《荷馬史詩》只能出現在口傳媒介時代一樣,電子信息媒介時代有其自己的電視、網絡文化,而這種文化可以間接地影響人類精神世界,可謂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币舱腔谶@一點,波茲曼提出了“媒介即隱喻”的觀點?!八鼈兏袷且环N隱喻,用一種隱蔽但有力的暗示來定義現實世界。不管我們是通過言語還是印刷的文字或是電視攝影機來感受這個世界,這種媒介——隱喻的關系為我們將這個世界進行著分類、排序、構建、放大、縮小、著色,并且證明一切存在的理由?!?因為是隱喻,所以“雖然它指導著我們看待和了解事物的方式,但它的這種介入卻往往不為人所注意。”同時,波茲曼認為任何帶有隱喻性質的媒介,都有共鳴,“不管一種媒介原來的語境是怎樣的,它都有能力越過這個語境并延伸到新的未知的語境中。由于它能夠引導我們組織思想和總結生活經歷,所以總是影響著我們的意識和不同的社會結構。它有時影響著我們對于真善美的看法,并且一直左右著我們理解真理和定義真理的方法?!?/p>
那媒介究竟是如何影響人們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的呢?究其本質原因,就在于媒介本身的娛樂化功能。波茲曼認為,媒介所收集和傳遞予大眾的訊息都是“碎片化”的,同時為了使這種“碎片化”的訊息能夠獲得一種合理性,媒介為其提供了表面上可理解的“偽語境”。這樣媒介本身就構成一個完整的意義循環系統,它生產意義,并將這種意義不留痕跡地輸入大眾的普遍意識中。
信息一經這種非紙質的媒介傳播,必定要脫離原來物理意義上的時間和空間,及特定的具體的語境;而這些信息通過電視媒介傳播時又由于時間的限制被壓縮成了一個個片段——于是,信息的“碎片化”就此形成。波茲曼將這種由碎片化捏合而成的世界戲稱為“躲貓貓”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連續性,沒有意義。這種“碎片化”的信息,完全喪失了真實的、可理解的語境,于是媒介就為其提供了娛樂化的“偽語境”,“偽語境的作用是為了讓脫離生活、毫無關聯的信息獲得一種表面的用處,但偽語境所能提供的不是行動,或解決問題的方法,或變化這種信息剩下的唯一用處和我們的生活也沒有真正的聯系……這種唯一用處就是它的娛樂功能。偽語境是喪失活力之后的文化的最后的避難所。”現如今,媒介在滲入人類日常點滴生活的同時,也將其娛樂功能不折不扣地滲入人類骨髓深處,在“娛樂”的天空下,整個社會“除了娛樂業沒有其他行業?!?/p>
當我們看清楚媒介的娛樂化本質以后,再看當下被媒介炒得紛紛嚷嚷的愛情,其實,當愛情毫無掩藏地進入媒介的魔掌,那就難逃被娛樂至死的噩運。我們以國內收視率最高的相親節目《非誠勿擾》為例,看看它是怎樣將愛情的神圣光環一步步剝落,怎樣將一種娛樂化的愛情觀植入受眾心中,怎么讓傳統意義上的愛情走向死亡。
首先,《非誠勿擾》節目本身的戲劇性定位,使愛情不再真誠。該節目雖以電視媒介為主導,但在網絡媒介上也充分造勢,聯合國內最大的婚戀網站——“世紀佳緣網”和“百合網”,將其受眾最大化。主持人孟非曾在主持中說過:“很多人愛看《非誠勿擾》,因為其中的女嘉賓都是連續劇,男嘉賓都是系列劇。”言語之中露出些許揶揄和自大,這也透露出該節目并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婚戀交友節目。其精美的包裝,已達到了同類節目最上乘的水準,從環境、燈光、服裝、化妝、道具到節目的背景音樂、節奏控制等,都能充分吸引觀眾眼球。這檔相親節目,表面上看來像是一場“真人秀”,實則是經過精心編排的“情景劇”,因此,這種節目上相來的愛情,誰又敢奢望天長地久。
其次,《非誠勿擾》嘉賓的類型化,使愛情不再真實。該節目將現實生活中形形色色的各種典型人物,都搬上了舞臺,表面上看似乎可以真實地再現生活,實則是通過將人類極端地類型化,而引起廣泛爭議,提高收視率。富二代劉云超,拜金女馬諾、朱真芳,強人女博士許賀,哲學中性女謝佳……這些人的言談都竭力想要表現一類人,而不是他或她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們不得不懷疑,這是編導的暗中安排。該節目在將人物職業類型化的同時,還將人物的性格類型化,用樂嘉的性格色彩學說,不同顏色代表不同類型人的性格特征,這樣,人就不再是具有獨立個性的人,受眾在接受這種類型學說的同時,也會將自己框入其中,那節目本身所隱喻的愛情觀必定播灑于無形。
最后,《非誠勿擾》愛情觀的膚淺化,使愛情不再是愛情。相親節目由于其婚戀觀問題,已經引起廣電總局的高度重視,而責令其整改,整改以后嘉賓似乎再沒有一些激進言詞,然而改的可能是臺詞,改不了的是通過電視媒介來傳輸信息的本質,有了媒介自然就會為受眾提供一種“偽語境”,這種由媒介勾畫出來的愛情世界,是碎片化的,沒有秩序,不存在意義,這本就是一種娛樂化的語境,那“我們就不必把它當回事兒。”就像我們以一種獵奇的心態看《非誠勿擾》那般,我們的愛情觀其實都被她擾了。
總之,我們不能把相親節目搬上銀幕,為了人類最后的精神上的退路。以防某一天“到處是水卻沒有一滴水可以喝”!
參考文獻: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2]尼爾·波茲曼,章艷譯.娛樂至死.[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